透明晨曦

清晨的阳光洒透过白色的窗帘，洒进病房里，玻璃瓶中的水微微晃着，将光影游戏成从横交错，和着花香，稍稍驱散了初夏天清晨的薄雾，还有医院里消毒水那种无情的味道。
    资茹熙静静地斜靠在病床上，两眼望着窗外的某一点出神。
    齐明哲抱着一束新买的小雏菊进了病房，把原来的旧花扔进垃圾箱，在瓶子里cha上新的。
    “这次买到纯白色的，还美国进口的，价钱不便宜呢！你以前和你妈妈、弟弟一起住在美国的时候，是不是门前路边统统都是？拿到中国来就卖这么贵！”
    资茹熙这才把目光的焦距从往外收回，移到花瓶上。
    与其淡淡，似乎没什么精神：“什么呀，纯白的也不好找，这花是别人用心栽培的，哪来的那么容易，也就教堂的花圃里常常会看见。”
    资茹熙这么一说，齐明哲到想起什么似得，眼看着斜上方慢慢回忆道：“以前我在香港常常去的那个教堂，门前也有种，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的确没那么洁白的颜色。”他cha好花，走到床边坐下，轻敲了一下茹熙脑门，带着些宠溺地口吻笑问：“刚才在想什么呢？看得那么出神。”
    “我在看那个窗子，还有窗户外透进来的光线，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明哲笑了，又敲了一下她的脑门，道：“茹熙傻丫头！医院的病房当然是一样，不是‘似曾相’，而是‘就是见过’！”
    茹熙摇摇头，颔首抓住明哲的大掌，神情严肃：“我想起鸣和那会子的事来，觉得心里闷闷的，很难受。我那时候好害怕，感觉像是天塌掉一样，只是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就轮到我自己头上。”
    齐明哲闻言叹口气，把她的手包在手心里，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仔细检查她的面色，问：“还好么，现在？又想哭的话，哭出来好了……现在不是无所谓了么。”
    说后半句话的时候他自己的声音都不觉在发抖。
    茹熙的脚腕上那么狠狠的一刀子下去，想要重新开始机师生涯的希望微乎其微，医院方面已经对她的病情做了详细的评估，虽然觉得惋惜，但事实不容否认，HR的人都在帮寻找合适的新职位了。
    一切日子厚傅左还派人送了花过来，顺便让HR的人捎来一封信，让茹熙考虑是愿意去当签派员还是地勤、愿意学的话维修也可以，另外也在观望她的康复状态，希望她能够作为助理教练，帮助公司的新人或者老飞行员增加在水上迫降的训练这一项。
    那天资茹熙看到信，当时眼泪就下来了。自从手术后，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下来，这一下子，又戳了她的痛穴，心如刀绞地痛，一整天连饭都吃不下去，只就是哭，哭到眼睛都肿得睁不开。
    曾经有一天她惨白憔悴着脸，对明哲说：自己的信仰开始动摇了，有时候没办法再向从前那样想要相信上帝，依赖他、信任他了，她觉得很迷茫，很失望。
    她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何要这样不分好坏地对她实施如此严酷的惩罚。
    齐明哲知道这时候怎么劝都是没有，想起那时候在四川拿到的白色羊毛十字架，他帮她把她找出来，塞进她手心里，告诉她，她母亲留下的十字架在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女孩子手里，并且给她带去了幸福和快乐。
    “以前我在香港，听一个十分虔诚的同学说过，上帝给人的礼物，有时候不一定是叫你笑的，也可能是叫你哭叫你痛的，只是在某段时间以前，你不能预知那痛将会给你带来什么。
    “真有叫人痛的礼物？”资茹熙睁大了两只眼睛，神情忧郁地看着手里的羊毛十字架。
    “你没必要逼着自己相信，不过我们慢慢等吧，耐心一点。”齐明哲知道她无论如何无法立刻就相信那样的事情，只能无言地抱着她、陪着她，让她隐隐约约感到某种心安——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会对她不离不弃，所以就算痛，也是暂时的，就算希望渺茫，也绝对不会绝望。
    这些日子，他时常在想起在四川遇到的那个姓赵的小伙子，人长的不帅，胖墩墩像个矮冬瓜，对人态度也出奇恶劣，无法让人喜欢，可是也许曾经他也是个多么友善的陌生人，只是当厄运降临，他无法避免地开始对不公感到生气和焦躁。
    但是你看，他不是依旧没有放弃那个女孩子，依旧在那个心儿姑娘面前软得像个澳门鱼蛋么？
    更何况他顶天立地的齐明哲？
    要做她一辈子避风挡雨的空港，他已经这么发过誓了。
    “飞机觉得没开够的话，还有机会，小飞机还是可以的，拿东西不觉得开着比自动化的民航运输机过瘾么？”明哲开导她，“整天面对什么都没有的蓝天，不会觉得讨厌、无聊么？”
    资茹熙白他一眼道：“你懂什么，开大家伙才叫爽呢！感觉完全不可相提并论。我知道你开始过战斗机，用不着在我面前炫耀！”
    又过了两个礼拜，那天早上，明哲提着刚出炉的生煎包和豆浆给资茹熙当早饭，茹熙已经可以住着拐杖下床了，只是脚还被固定在塑料夹板上，不得动弹。
    她一边咬着汁水四溅的小包子，一边瞧着明哲，似乎心情好很多，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一脸惊讶的文齐明哲：“你的恐机症什么时候好的？那天我做手术前，飞机是你开的？我怎么不知道？已经克服了？以后可以一起做飞机出去玩了？”
    齐明哲目光闪躲到一旁，长长地“额——”了半响，清清嗓子，似乎是不愿意提起这档子事情，故作镇定道：“那天是阿恒开的。”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有时间重新去训练，哪能那么快呀。那你故弄玄虚，还让我从护士的手机那里听到声音，齐先生，您这不是欺诈么？”
    “欺诈？”明哲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状：“我什么时候有声明那飞机是我开的了，齐太太？”
    资茹熙不屑地啧嘴摇摇头：“这里是中国，我没跟着你改姓呢。”
    齐明哲一本正经道：“资小姐，不知道是哪家姑娘曾经跟我说，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的，怎么这会功夫想要赖账了！”
    一句话把资茹熙逗笑了，她轻打了他一下，咬唇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没打算赖账呀……对了，Henry呢？他在干嘛？最近都不来看我！”
    “Henry忙着呢，哪有功夫管你！那臭小子，不晓得现在在哪个女人的床上还没醒呢。”
    “你啊，干嘛对他态度这么恶劣！你弟弟诶！哪有哥哥像你这样似得，冷血动物！”
    “哟，资小姐是热心嫂子，最近这么关心他干嘛？”齐明哲不无醋意，酸溜溜地讲道。
    资茹熙又笑了，用两手挤了挤齐明哲的脸蛋，有些调皮地说：“你也有可爱的时候啊，齐总，一大清早的，以为买生煎包忘记帮我带一小包醋了，原是让你给喝了呀！”
    齐明哲叹口气，是啊，他这是吃得哪门子飞醋呢！
    所以叹口气，重抬起头来，看着茹熙的脸说：“又看到你笑了。”
    你笑起来真的很漂亮，纯净得就像晨曦里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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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茹熙，快点，别赖在地上，还有十个就结束了！”
    医院的复健室里，资茹熙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齐明哲帮她压着脚背，像是个在追着小熊孩子吃饭的老妈。
    “茹熙，别赖着！快点！”
    “不要啦！我做不动了，累死了！我脚腕受伤了，为什么要我做仰卧起坐！”茹熙躺在地上，朝上看着天花板，满眼冒金星。
    现在已经进入了复健训练的阶段，即使固定用的夹板已经拆除，由于脚步神经受损，她哪只脚现在几乎无法用力，要靠大量物理训练来慢慢恢复。
    在床上懒了一个月，没想到体重居然往上狂飚了4公斤，齐先生原先说是绝不会抛弃糟糠之肥妻的，但是肿么现在帮她复健锻炼的时候就这么起劲，大有帮自己减肥的嫌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