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另一个现代

“你不会明白的。”里瓦西的声音沙哑干涩，但她没有哭，反而绝望地笑了，“我的党派成功了，但也失败了。它最终还是葬送了斯诺德莱斯，我的同胞们……呵呵，一切都完了。”
里瓦西靠着柱子，直直地站起身，仿佛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她空洞的目光扫过玉生的脸，却丝毫没有温度，就像是已经失去了灵魂。
“杀了我吧，周玉生阁下。这是一个美妙得令人心惊的悲剧，然而我却已经无法再忍耐诗了。”里瓦西绝望地微笑着，脸上毫无血色。
玉生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她曾经听过一种说法——哭比笑好。悲痛的哭来自失去所爱的失望，然而还能够失望代表还有希望，然而空洞的笑却显示出绝望，而一旦绝望便已失去生命的意思。而现在她才明白了真正的绝望，就像里瓦西这样。
也许里瓦西比玉生更爱自己的国家，无论对错——事实上宇宙中也压根没有对错吧！——那个伟大的理想是她生命的寄托。斯诺德莱斯的执着或许是玉生无法理解的，但她清楚地知道种族的覆灭对于里瓦西而言，更甚于生命的终结。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失去斯诺德莱斯这个诗的民族，这其实也是宇宙的悲剧。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里瓦西脸色苍白，却依旧勾着嘴角，仿佛想到了什么十分可笑的事情，一笑起来便停不下来，“我难道没杀了温馨吗？那个你所喜欢的男人？”
里瓦西猛地转过身，精致的面容在曲率飞船的冷光灯下竟显得阴森：“对啊，你根本就没有情感。看看你的爱人，死了一批，又换上新的一批。看看你的国家，灭亡了一个，又换上新的一个。然而你这个冷酷的负心人和叛国贼，竟然从来不感到丝毫绝望。”
玉生凝视着她，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你同意了。”里瓦西说着讽刺的话，但却依旧带着纯粹而空洞的笑，“你没有情感，你不懂得欣赏诗，所以你还活着。而如果你具有情感，就应该马上杀了我。但所有具有情感了解诗的智慧生命却都已经葬送，以至于没有人能来杀了我，让我摆脱这无尽的绝望和苦痛。”
里瓦西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什么，但最终只是抚摸到了虚无的空气。她好像在空气中寻找着什么，也许是关于政权和理想的压力终于消失，斯诺德莱斯的“诗”重新充满她的脑袋——哦，那悲凉绝望凄美的诗。
但玉生却打破了里瓦西的思想。在阴影中她的声音出奇温和：“你可以这么认为，但我告诉你你错了。”
里瓦西放下手臂，用沉静如一潭死水般的目光看着她。
“你把死光枪的电容插进了温馨的胸口，残忍地杀害了他的肉体，但却丝毫没能威胁到他‘本人’的安全。”玉生在阴影中陈述道，“因此他被连入了智卡佳的四维网络，成为了永恒的迷因。他抛却了自己的基因，但他的迷因却最终获得胜利。正如国家的更替，即使前银河人类毁灭，即使斯诺德莱斯毁灭，只要有信息的存留，她们的迷因就还存在，还能再繁荣兴旺。”
里瓦西的眉略微动了一下。
“我始终相信，实体不过是格式，而迷因才是本质。”玉生温和而坚定地说道，“美好的迷因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得到最终的繁荣。我不会杀你，因为你虽然有着人类的躯体，却承载着斯诺德莱斯宝贵的迷因。”
这是斯诺德莱斯最后的机会，也是斯诺德莱斯额外的机会。前世斯诺德莱斯的“诗”真的永远消逝了，但玉生希望在这个宇宙能多一个额外的可能。
“迷因是一个很强大的东西。”玉生靠在数据显示柱上，侧头看着她，“它的强大之处在于，仿佛我们一出生就会珍爱自己的家人和祖国，就有主见好恶分明，就会多愁善感，对于你而言，也就懂得‘诗’的意义。这是很难想象的，基因要用好几万年去做的事情，迷因在几天内就做到了。”
“我也许不懂得‘诗’。”玉生向前一步走出了显示柱的阴影，她的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但我相信，你不会让斯诺德莱斯的‘诗’在这个宇宙中消失。”
里瓦西向前扑出去，伸手去掐玉生的脖子。但这个动作没有持续，最终她抱着玉生的手臂痛哭起来。最后一次，她哭得稀里哗啦一点儿都不像个斯诺德莱斯的政客和特工，甚至不像个女人。
玉生安心地环抱着里瓦西人类身体的腰，拍了拍她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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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曾逃逸追踪跨越了近两千年的女人，此刻坐在曲率飞船杂乱的物品当中面对面地交谈。只不过是在一个月内，她们见识了人类的发展，也看到了斯诺德莱斯的毁灭。时间对于她们而言已经被强力地扭曲了，最终反而是两杯冰镇啤酒让人冰释前嫌排解忧怨。
“……你坐穿梭机去人类社会，我直接驾驶着曲率飞船回到我的世界。”玉生坐在被死光枪打穿但还幸好能使用的聚变冲压机上，“之后你就只能靠自己，而我也没办法管你了。”
“在这方面，我相信自己的能力还没差到你的程度。”里瓦西坦诚地陈述事实。
种族毁灭让她认识到过度的伪装反而没有意义，她变得直白了，显现出斯诺德莱斯女人与生俱来的贵族般的傲慢。
“我是怕你靠那张嘴，再把人类说得灭族了。”玉生没好气地讽刺道，“不过鉴于这个世界也不是我的世界，我也管不着就是了。”
“祝你旅途顺利，早日回到故乡。”里瓦西勾起一边的嘴角，“希望你残存的退步的人类国家，明年就能发展得和34世纪一样。”
“承您吉言。”玉生毫不介意地笑道，“我也希望呢，迎接我的至少不会又是一片废墟吧！”
里瓦西听到这话，不禁闭上了刚要回应的嘴。玉生的意思是希望回去之后的新世界不会像这时候的这里一样，但她的斯诺德莱斯已经……
通往人类社会的路还很远，突然保留斯诺德莱斯最后的迷因的重任便压在她肩上，而相比于政治革命，面对这件事情她却丝毫没有头绪，甚至感觉到前途迷雾重重。里瓦西不喜欢这种感觉，她习惯了把所有的事情都明明白白地握在手里。
“喂，你想不想……”里瓦西有些难为情地低声问道，“看看斯诺德莱斯的迷因在人类社会中会激起什么影响？”
玉生正在喝着啤酒，闻言愣了一下，放下酒杯有些惊讶地笑起来：“你不会是不自信了吧！？”
“这是谨慎，人之常情。过分的自信就是自负了。”里瓦西被戳中心事，却还是掩盖道。
“我很相信你的能力，朋友。”玉生微笑着拒绝了她的挽留，“而且我美好的家乡正在等着我呢。”
“你把我当朋友，但你我才当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朋友。”里瓦西微微蹙眉，“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为永久的朋友？”
“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里瓦西？”玉生开了个玩笑，然后又半玩笑地鼓励道，“做点儿能配得上我周玉生的事情吧，里瓦西，别让我在另一个世界都想要嘲笑你。”
里瓦西听了这话也皱着眉笑起来：“滚蛋吧，死基佬。”
作者有话要说：
别着急，还没完结……还差一章……
第49章 尾声
曲率飞船终于踏上了返程的旅途，这一次的旅行是她所经历的最长的，却也是最短的。
里瓦西抛弃了她的斯诺德莱斯姓名，终于成为了人类的明雅。她回到了此时已经成为一座古城的太阳系，找到了早已去世多年的人形智卡佳何兰德的墓碑。
温馨和杭捷一同回到智卡佳的疆域，成为了智卡佳与人类外交的最重要的枢纽。他也许是相当于接替了原先世界中玉生的位置，想必玉生知道了也会感到欣慰。
第四次世界大战已经过去多年，人类平静而安宁地发展着，渐渐走上银河系统治者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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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生把飞船推到自动驾驶，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散落一地的东西。这次因系统错误而起的旅行出乎意料地耗费了大量时间，不过幸好对于跨越不同宇宙的旅行而言，时间并非是必须同步的。通过改变虫洞的曲率，她还能回到距离出发时大约十至一千年前。
希望迎接她的是一个美好的世界！
曲率飞船真颤了一下，平滑地穿过了虫洞。在她通过最大曲率点的时候，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再也与她无缘。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按照惯例，开放式结局还有下一部。（下一部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吧=v=）有任何有关剧情的疑问或建议，请使劲在这章灌水ヾ(≧O≦)〃
有任何有关理论的问题（在下知道这文里面理论bug不少），请联系在下：908323655（QQ） 或antimatter25@yeah.net（邮箱）或直接留言任何可以使用的联系方式。
第50章 ※全篇大总结
空
后续及番外
第51章 下期预告
→下篇：
回到了新世界，然而玉生看到了却是另一番景象。“后银河联邦共和国”尽管并未脱离新世界的文化体系，但却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