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气逼人

“你在怕我？”她说。
    没错，我在怕她，从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在没来由地怕她！
    她嗤笑一声，却并没有开口讥笑我。
    她慢慢地走到我的面前，手，一直向我伸过来。我看见艳红的丹寇在她的指尖闪着绮丽的光，像极新鲜的血一样散发着怪异的香味。
    我大惊失色，本能地想要躲开，却在她的步步紧逼之下无路可躲。鲜红的颜色在我的眼前萦绕，像一圈圈绚烂的火光。
    火光闪烁着，迷蒙了我的视线。
    就在这时候，斜刺里猛然冒出一个人来，那人红衣长发，双手扒在地上，一张惨白的脸上没有眼睛。
    这个人，就是只用腹部拖行前进的红衣女蛇妖。
    女蛇妖趴在我们的中间，仰着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看我。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样忽然窜到我们面前的。总之，她就趴在了那里，姿势一如从前。
    她的喉咙咯咯咯地响着，她忽然咧开了嘴巴，从嘴角开始，一直咧到了耳根后面，长长的嘴缝像一条河一样将一张脸分成了上下两半，她松开了撑在地面上的手，身体“咚”地一声扑到地上。
    我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直觉告诉我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果然，蛇妖的表情慢慢地变得狰狞，原本就惊世骇俗的脸上更加增添了几分莫名的丑陋。
    只见她用两只手一上一下地扒着自己的嘴唇，尖利的指甲深深地嵌进皮肉里面去，她的两只手在用力地撕扯着自己的嘴唇。
    嘴唇在她的用力拉扯之下几乎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模样。
    红色的嘴唇渐渐泛白，皮肉被她撕开，连带着牙齿也被她撕了起来。白色的牙齿希拉地挂在嘴皮之上，我听见呲啦呲啦的响声，有些木木的感觉。
    我的整个人都已经呆在了当场，撕裂的幅度却越来越大，有清脆的声音响起来，像骨骼活动的声音。
    突然，只听“咯嘣”一声响，她的整个头颅都从撕裂的地方滑了出来，黑色的长发一半已经拉扯出来，而另外一半却还粘在撕裂的皮肉之外。
    我看一眼站在蛇妖另外一边的南阳，她虽然也在看着蛇妖，但她的神态如常，面色依旧，仿佛这是一件再司空见惯不过的事情。
    蛇妖的手又放回到了地面上去，她慢慢地抬起了她的身体，并且一步一步地开始向前爬行，可是拖在她身后的红色尾巴却没有动。那条原本在她身后扫来扫去的尾巴此刻安静异常。它静静地拖在地上，渐渐变得透明起来，从尾部开始，蛇妖的身上就像是脱了一层皮一样，连带着被她撕裂的那一层皮肉都整个地蜕到了地上。
    我的脑子里猛然之间现出了两个字：蜕皮！
    蛇妖抬起头来，我看到她的脸，她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双眼睛，不对，是两双，她的脸上出现了两双眼睛。
    两双眼睛一上一下，排列整齐，全都在盯着我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的脸看起来十分眼熟。
    这时候，又是一阵阴风刮过，她继续向前爬出两步，微微地侧过身，长长的头发终于完全脱离了那层皮肉的牵扯，此刻在阴风的吹拂下，许多发丝都四散到她的脸上。
    额上的眼睛被凌乱的发丝遮住，隐隐约约的。我看着她发丝凌乱的脸却猝然一惊，这张脸……分明就是年轻时候的南宜公主！！！
    海棠树下，温婉娴静的南宜公主！！！
    但是，那个人却分明已经死在了多年前的小院子里，又怎么可能会变成女妖？
    如果，这个女妖就是南宜，那么，我又是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一切都是一个骗局？我不是南宜，也不是南阳？或者，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两个人，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局？
    恐惧，无边的恐惧像海水一样淹没着我的心，冰冷、咸腥。
    蛇妖依旧趴在地上，蜕下的皮半盖在她的身上，尾巴又开始在皮下扫动。除了多出来的两双眼睛，她的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我疑惑万分的时候，我的身上突然一沉，蛇妖抓住了我的衣服，许多半透明的黄色小虫子从她的眼睛里面爬出来，它们纷纷从她的脸颊边上爬下来，一直爬到她的衣袖上，而有一些则直接从眼眶边缘落到了她的衣襟之上，它们在她的衣服里面穿梭、行走，像一个个攀岩的勇士，一直爬到了她的手上。
    它们经过她的手，向我爬来。
    无数的虫子蜂拥而至，原来，它们并没有死！原来，它们一直都躲藏在蛇妖的身体里！
    “啊——”我忽然大叫起来，叫声穿过黑暗，穿过女妖，一直穿透我的心底。心脏在颤抖，整个空间都在嗡嗡地响着，回声像闷雷一样充斥我的耳膜。
    我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是眼睛里面却很干涩，我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
    我听见有奔跑的声音响起，就在我的身后，我没有力气回头去看一眼，只能呆立在原地无助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奔跑声渐渐向我逼近，一直到我近前。
    我仿佛看到了小孟，我看到他焦急的眼，看到他紧锁的眉，我还看到他在跑，一直跑到我的面前。
    小孟……
    我想叫一声，但却发不出声音。
    你还是不是小孟？
    我很想问一句，但是却问不出口。
    寒光闪过，我看见一道锐利的光飞快地在我眼前闪过，蛇妖的手被轻易挑开。
    宝剑“叮”地一声落到地上。
    小孟一把抓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抓紧了我的衣襟，他闭起眼睛，用力一扯，我却将眼睛睁得老大，我看见红色的衣袍纷飞在天空之中，还有一件白色的衣服，两件衣服就像蝴蝶一样飞扬在半空之中，其间还夹杂了一些黑色，它们飘飘荡荡地飞舞了许久才落下地来。
    那种场面，很诡异，也很美丽。
    小孟终于睁开了眼，他如释重负地对我笑：“没事了，丫头。”
    我看着他，突然就捂住了脸，蹲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小孟却没有说一句话，他静静地站在我的面前，静静地听着我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