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戎悠悠归几何

第一百零九章 爱恨纠葛


凌肃昭野从战前身体就不好,战争期间一直在后方静养,待得战事结束,身体状况渐渐稳定,但到底是过于严重,已是时日无多。
    戎关带领一众将士回到东庭皇宫中,半个月时间,肃清了凌肃昭原在宫内的心腹,凌肃昭野又重新夺回了皇位,从前那个被大家当做纨绔子弟的大皇子,却以最高傲,最有力,最不容置疑的姿态,出现在大家面前。
    戎关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瑜桑放出来,瑜桑淡然的脾气秉性,对于暴躁的凌肃昭原来说甚是磨人,每每凌肃昭原想从瑜桑这里知道些什么,瑜桑都是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是以,在凌肃昭野之后,瑜桑被整治的最惨。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瑜桑身体基本恢复,戎关便第一次带着夏悠扬去看望他。
    夏悠扬临去前,换了好几件衣服,生怕自己穿的不得体,让戎关那位醉心书画,才华横溢的弟弟,有任何不满。
    戎关笑看着像想像妇见公婆样子的夏悠扬,忙拉住准备换第六件衣服的她:“好啦好啦,悠悠,就穿这一件吧,你穿什么都好看,当然~”戎关突然拉长了声音,伏在她耳边小声说:“不穿更好看。”
    夏悠扬斜了他一眼,拧着戎关的胳膊嗔道:“你个臭流氓,瞎说什么呢。”
    “嘿嘿嘿,我只对你才耍流氓,不过,只许你给我一个人看。”
    “你讨厌,我不和你说了,我们赶快走吧。”说着就拉了戎关的手走出门去。
    戎关刚走到瑜桑门外,遣退了丫鬟就开始大喊:“瑜桑,快开门,我让你见见你未来的大嫂。”
    夏悠扬忙用胳膊杵了一下戎关,小声道:“这里是皇宫,你在这瞎嚷嚷什么呢。”
    戎关笑呵呵的,也不说话。
    待夏悠扬将视线转回门上,就已经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清俊男子。
    瑜桑面无表情的看着夏悠扬,身后走来一个丫鬟,递上一根金红色的丝绳,瑜桑接过丝绳,示意夏悠扬抬起手腕。
    夏悠扬不明所以的看着戎关,戎关笑盈盈的牵起她的手,两只手一起举到瑜桑面前。
    瑜桑用丝绳将两人的手腕系在一起,中间打了一个同心结,然后将二人让进了屋。
    夏悠扬在屋中坐定,心里惊疑不定,到底瑜桑是什么意思?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难道是不喜欢她?
    她悄悄捏了一下戎关的手,小担忧的声问道:“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瑜桑将两人打量半天,又翻手将丝绳轻轻解下,对夏悠扬行了东庭皇族礼,笑着说:“小弟瑜桑,见过大嫂。”
    夏悠扬忙扶起他,赶紧说:“瑜桑不必如此,今日我们第一次见面,按照云逸国的礼节,我应当送你一份大礼,听戎关说你喜欢书画,我便着人打造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只是小小心意,希望你能喜欢。”
    瑜桑接过夏悠扬的礼物,眼前一亮,忙指使丫鬟将物件拜在桌上,招呼着夏悠扬和戎关,指着桌子和桌上的物件,笑着说:“嫂子真是贴心,我前几日刚换了一张荷叶云纹的木桌,今日嫂子就送来这一套文宝,放在一处甚是搭配,谢谢嫂子,我很喜欢。”
    夏悠扬心里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我哪里是贴心,不过是赶巧了。”
    “嫂子不必谦虚,刚才见你紧张至极,便知定是我大哥没给你讲讲东庭的礼节。”
    “啊?怎么回事?”
    “东庭自古流传下来的习俗,即将过门的女子第一次见婆婆,婆婆不能说话,不能有任何表情表现出自己的满意或是不满意,然后在二人腕上系上红绳,观察几日,看看儿子和那女子是不是可以在行动不方便的时候还能和睦默契。
    若是对媳妇觉得满意,便解下绳子,承认女子为自己的儿媳妇,若是不满意,解下绳子之后便不说话,一般情况下,这桩婚姻,算是结不成了。
    换成女子带回即将嫁与的男子第一次回娘家,也是如此。”
    夏悠扬一愣,该死的戎关,竟不与自己说,害得自己担惊受怕半天,好你个戎关,这笔账,我记下了,哼!
    瑜桑宽劝道:“嫂子莫要生大哥的气,异乡女子嫁来这里,除非自己打听到了,不然都不会有人主动提起,但这样的情况下,女子可以向男子提出三个条件。
    本应该是婆婆来做,但因大哥母妃早逝,宫中父王的其他妃子没有资格,妹妹又不在宫中,担此任务的便只有我了。
    嫂子若还是心中有气,小弟和哥哥便由嫂子随意指使,知道你满意为止。”
    夏悠扬被瑜桑和戎关同时作揖的样子逗乐,哧笑出声,“好了好了,你们兄弟两个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瑜桑将丝绳交给夏悠扬,“嫂子且将此绳收好,待我找到心爱的女子,便要由嫂子来为我们做此仪式,待妹妹将妹夫带回来见我,我便再用这条绳子,希望嫂嫂为我们弟妹开个好头,用这简单的红绳,将幸福传递下去。”
    夏悠扬紧紧握着一根小小的绳子,纤细的红绳却承载了最诚挚的祝福和愿望,放在袖中郑重的收好,“放心,我们一定会的。”
    三个人随意的聊着天,一直跟随戎关,将他拉扯长大的太监王福突然来找戎关,王福行了礼,“殿下,二殿下,夏姑娘,刚刚太医来报,陛下病情加重,怕是时日无多,至多只有十天了,老奴想,要不要将公主召回。”
    瑜桑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低语道:“父王他,时日无多吗?就让公主回来吧,顺便让她将未来的驸马也一并带回来吧,让父王见一见,也好安心。”
    王福鞠了一躬,转身下去,戎关突然站起身,神色昏暗不明:“我去看看吧,毕竟...”
    夏悠扬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好,我陪你一起。”
    凌肃昭野遣退了侍从,拖着病弱的身躯静静地躺在床上,昏睡间感觉有人坐在一旁,缓缓睁开眼,声音沙哑着:“你来了。”
    戎关点点头,轻声说:“嗯,来了,你怎么样?”
    “呵,再过几日,便可以去见你母亲了。”凌肃昭野提到戎关母亲时,一副即将解脱的表情。
    “我素未谋面的母亲,想想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你对得起她吗?”
    “她嫁给我,却背着我与大哥...我恨她负我,却爱她至深,每当我想爱她,却又忍不住责备她,打骂过后,我又会心疼不已,骂自己太过偏激,可是我爱着,恨着,煎熬着,每当看到与她容貌极尽相似的你,我就会想起她。
    我恨你,我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仍旧可以牵着她的手,听她唱歌,看她跳舞,我不需要她为我繁衍子嗣,只想我们好好在一起,可是她都没来得及跟我说句话,就悄悄的离开。
    没有她,拥有再多又怎样,江山,王位,都不过是过烟云烟,我只想要她,可是你把我唯一珍惜的人带走了。”
    戎关听着凌肃昭野的话,深吸一口气,闭眼缓解心神,“我从小没有母亲,父亲也形同虚设,纵然是一国的皇子,可是我又拥有什么?这边是所谓的‘爱之深,恨之切。’吗?如此,你对我,何其残忍。”
    凌肃昭野轻咳几声,“好一个爱之深,恨之切,是,我残忍,可是苍天对我更为残忍,为何让我孤苦一生,茫茫人世,似一叶扁舟,邈邈漂流,穷尽一生,我唯一恨的,便是她的决然离开。
    我乏了,你们走吧,这王位,是你夺回来的,若你想要,便拿去罢。”
    戎关拉着夏悠扬的手,一步一顿,好似踩在刀尖,亲生父亲口口声声的恨,他的不甘,他的猜忌,全部苦果都加注在自己身上,而如今,亲口听到他像叙述往事般说出,本以为面对他平静无澜的心,却疼的如同刀绞。
    凌肃昭野听着戎关远去的脚步声,流下两行浊泪,“孩子,对不起,对不起,我想爱你,可我,做不到。”
    戎关听着身后一声声苍白的道歉,心在滴血,却并未回头。
    两日后,骁南与寂骏驰一起回到东庭,凌肃昭野却已在弥留之际。
    迦楠握住凌肃昭野的手,悲怆的垂泪,“父王,孩儿回来了,孩儿来晚了,您睁开眼看看孩儿,看看您的女婿。”
    凌肃昭野听到迦楠的话,缓缓睁开眼,笑着说:“楠儿,我的楠儿,父王,终于等到你了。女婿?呵,好,好,只要你喜欢,只要他对你好,父王便会祝福你。
    父王知道,你不喜宫中勾心斗角的生活,你愿意留下就招他做驸马,若不愿,就随他去吧,孩子长大了,都是要飞走的。”
    然后示意瑜桑贴近跟前,缓了好几口气,才继续说道:“瑜桑,你大哥将这王权夺回,东庭的王,他当之无愧,你要好好辅佐他,莫要心中有何不满。”
    瑜桑跪在床边,低着头,“父王,我们兄弟虽不是一母所生,但是除了父王,大哥是我最敬爱的人,大哥是王最合适的人选,我定不会辜负父王,辜负大哥,辜负我们的子民。”
    凌肃昭野环视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夏悠扬身上,示意丫鬟将一个玉佩交给她。
    夏悠扬拿着紫玉凤凰,也跪在床边,轻声说:“陛下,我在这。”
    “孩子,过去的这些年,我自知对不起戎关,也没有什么可以弥补他。
    我知他爱你,你也爱他,莫要像我当年一般,错过了最好的时光,今后的日子,希望你都能陪着他,让他幸福快乐。
    这紫玉凤凰,是东庭皇后的信物,这不仅是信物,还见证着东庭历代帝王与皇后的挚爱。
    若是有一天,他负了你,便将这玉佩交给他,让他好好感受玉佩,感受东庭人几百年来对爱人的痴专。
    最后,若你们同意,我想以一位父亲的身份,祝你们幸福。”
    夏悠扬轻声唤了一句“父王。”然后恭敬的对凌肃昭野行了大礼,“谢谢您。”
    太监王福跪着从门外挪至床旁,双目含泪:“陛下,皇后娘娘她...她其实在临去前,让老奴代笔,写了一封信,让老奴好生保管,在您最后的时间交给您,不可提前,今日,老奴便要实现对皇后娘娘的诺言。”
    凌肃昭野强撑着身子将信看完,突然含着泪大笑起来,“我竟这样不信任你,我该死,我该死!罢了,我下去向你赔罪,用我今后的生生世世来求得你的原谅。
    呵,你说你爱的是我,可是我们是同样的人,你竟然让我背负着爱恨交织的纠缠,就这样痛苦的过了一生。
    也罢,我伤害你,你伤害我,我们,扯平了,我,这就,下来找,你。”
    一代帝王,弥留之际才从一生的爱恨纠葛中解脱,最后带着自责,悄然离世。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