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情关

第三百四十六章 愿殇心殇情亦殇


    心口一阵钝痛,喉头一阵腥甜的味道,我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不止将我自身的衣衫染红,就连身前的围栏上都是血迹斑斑,体内似乎有一股真气在乱串一般,全身都有些轻微的抽搐起来。月尘曾告诉过我,古书典籍中有记载,雪狐族神主有了身孕之后所有灵力与内力俱被封存于体内,直到孕期结束,产子之后才会恢复。
    可眼下我体内这股真气又是怎么回事?我下意识的伸手抚摸了一下小腹,眼睛中的泪再也无法控制,好在我并未觉得腹痛。勉强聚起所有的心神,我看向站在高台之下,脸上带着浅笑的月尘,那笑为何令我如此不安?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在翻涌着的是何情绪?为何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神却带着浓浓的不舍与决绝的诀别之意?月尘,难道连你也要弃我而去?我沉沦进了那双这世间最温柔的眼眸中,呆愣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啊···杀···”
    我回身去看,才发现尹玉泽早已在大祈军队周围布好了阵法,阵法之中大祈将士在奋勇杀敌,可在那之中大祈士兵的尸身早已堆积成山,血流成河,一个个机关都像是催命的灵符,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却成为了世间最为难行的路。好不容易突围出了一段距离的先头兵刚刚摆脱开身后追逐的明军,却在前行不足百米之中齐齐陷落进了一个早已挖好的大坑之中。
    人的惨叫声,马的嘶鸣声从那坑中传来,我知晓那坑中定然早就埋好了尖锐的毛刺,只等着他们落下来取走这些年轻士兵宝贵的性命。我声音沙哑哽咽的喃喃道:“不要···不要···”
    战场素来是残酷的,而在这种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一切更是如此,刀剑交戈,刺耳的声音远不及那刀剑刺入人的体内,划开人的肌肤时发出的闷哼声令人觉得心惊。可似乎尤嫌这些不够,明国的将士迅速向着那大坑靠近,手中的箭矢万箭齐发,直到那坑中静悄悄,再无一丝声音传出。
    我无助的转回身子看向月尘,之前肩胛处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流着血,风扬起他墨黑的发,凌乱破碎,让我无比的心疼,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九哥的悲剧再度在我眼前上演一次?我无限爱怜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就像是在抚摸我已经出生的孩子一般,我低声轻喃道:“宝宝,娘亲对不起你,娘亲不能看着你爹爹死去而无动于衷,原谅娘亲在你和你爹爹之间选择了你爹爹,原谅娘亲在你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之前便要···亲手扼杀你,若有来世,娘亲定会好好待你···”
    说完我闭了闭眼,泪水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孩子呀,你知道娘亲又多么的舍不得你吗?可是娘亲真的没有办法,我可怜的孩子呀!不顾体内乱串的真气撞的我五脏六腑生疼,右掌强行聚拢那几股真气,口中的血不断被呛咳出来,沾湿身前的衣襟,风一吹透心凉。
    我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我聚满了真气的右掌,咬紧下唇将右手附上了自己的小腹,一阵绞痛传来,我终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声:“呜呜···呜呜···咳咳···”
    我甚至能清楚感觉到那孩子的生命正一点一点从我身体中流逝,带着浓浓的依恋,这痛是因为他在怪我,怪我没有办法保护他。我捂着小腹趴伏在高台上,将脸埋进臂弯之中,撕心裂肺的哭声飘散在这天地之间。
    感觉到温热的血浸湿了衣裤,我支起身子便看到我身下那一滩血迹,全身的力气几乎都被抽光,可是我知道我必须振作,我最后仅剩的那一点点的幸福不会等我。痛与冷交集在一起时,人似乎会变的麻木,冷着冷着就不觉得痛了,痛着痛着也就不觉得冷了。
    腿很软,我必须靠着围栏的支撑才能站起身来,尽管身子在风中摇晃的似乎马上就会跌下高台,可那条束缚住我的玄铁锁链却丝毫松动的迹象都没有。我看向半空中缠斗在一起的几人,眼前有些模糊,内力相交引发的轰鸣爆炸声响在身侧,靠的近一些的明军士兵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这些爆炸力道所伤,面目全非。
    好不容易水雾散去,眼前的一幕却几乎要将我的心从胸口处狠狠的挖了出来,玉玑子全身是血的落在了地上,溅起一阵灰尘,剩下几人之中也纷纷从半空中摔落,月尘的身影也在其中,他竟然不顾自身的安危也要杀了玉玑子,他怎么可以这么傻?
    无法再忍,我全身怒气张扬的几乎要将我自己淹没,银白色长发无风自舞,我以为我自己也爆炸了,可是没有,那条玄铁锁链因我催动内力,随着我双手使力而应声断裂成好几截,直到今时今日我才终于完全掌控了体内的内力。
    在玉玑子临死时瞠大的双眼中我看到了无法置信,更多的却是自嘲与死不瞑目的感觉,我飞离高台去接月尘的身子,在我离开时承受不住我过大发力的高台也应声坍塌。
    飞在空中,我由上而下的看着正在急速坠落的月尘,见我哭月尘居然回给我一抹浅笑,轻启双唇却没有发出声音,可是我看得懂,他在说‘莫哭,莫哭’。终于在距离地面两三米的距离时我双手将月尘的身子揽进了怀中。
    要有怎样的勇气才能将一朵浑身浴血的花拥进怀中?虽然如此困境,可是眼下这一刻我却是觉得无比的圆满,因为我终是抱住了这一朵生命中唯一的花。
    落在地上后,我拥着月尘的身子坐在地上,生死阵中死门以破,阵法也便随着破了,我望着周遭黑压压正在虎视眈眈的明军,似乎只等着严洛一声令下,便会冲上来在我和月尘身上刺上千万个窟窿。
    月尘的伤很重,尽管我看到的伤处只有肩胛和颈项上的,可是他全身都在流血我却能感觉到,我很想用力的抱紧他,却担心会弄疼他。月尘的眸子还是灿若星辰,漆黑的似乎是宇宙尽头的黑洞,唯有这双眼睛还是一如从前,丝毫看不出他现在是重伤在身的人。
    月尘缓缓的伸手抚上我的脸颊,试图抹去我脸上的泪,可是眼泪太多了,今天我似乎已经把我一生的眼泪都哭干了一样。
    “信我。”
    我点头如捣蒜,却泣不成声:“我信你,我信,月尘,我从来···没有不相信过你,你会保护我,有能力保护我,我都知道···”
    “真乖,扶我起来。”月尘的声音很轻,语气很从容,可我知道他早就已经力竭了。
    我看向不远处,宇文彩趴伏在地上,一双眼却还在恶狠狠的瞪着我,莫邪单膝着地跪在地上,一手抚着心口处,嘴角的血还在不断的流着,而唯一还站立着的便是严洛了,虽然那身影似乎一阵轻微的风便能将他吹倒,可他确实还站着。
    我逐一从几人脸上看过去,最后眼神落在严洛身上,看着严洛握紧的手,紧锁的眉,以及他缓慢而沉重的声音:“攻。”
    数十万大军都亲眼目睹了刚刚发生在眼前的事,大抵是有所忌惮别他们围困在中央的月尘和我,举着手中的矛刺缓慢的缩小包围圈,我看向大祈大军进攻的方向,不知现下是不是比之先前还要惨烈。
    我从来都是无法拒绝月尘所有的话的,可是这一次我没有按着月尘的话扶他起来,我将头窝在月尘肩窝处,声音闷闷的说道:“月尘,我恨,我好恨···”
    月尘抱紧我的身子,轻声道:“我们没有天堂,我们都该死,我们都是来自地狱的修罗,所以我们更要习惯的不是恨,而是被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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