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当开墨色花

六十九,甩手掌柜


    拐过转角口,就算是甩掉了身后的那一群狗皮膏药,我平静地将自己的手从顾睿的掌心中抽出来,手指沾染着他熟悉的体温以及Dior的香水味:“今天晚上……谢谢你。”冬日的风吹刮在脸上,有种刀割般的疼痛感。
    “生生,你说我们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般平平静静地牵着手轧马路?”顾睿看了看空荡荡的手掌,嘴角泛着一丝看不清道不明的笑。
    这个话题转化地快了些,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想,果真“心有灵犀”这四个字,着实不适合我和他,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可以……再陪着我走上一段吗?”抬起头的时候,顾睿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这个提议,我竟然舍不得拒绝,于是默默地绞着手指,走在他的身边,不置一词。
    “生生,我知道,这种时候,倘若不能给你一个正当的理由,说什么,都会觉得我在替自己开脱,很多时候,我总是想着,为什么要把这般多的东西都背负到自己身上?为什么我就不可以理直气壮地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为什么人人都爱着君子兰?”
    “这是和我倒苦水的节奏吗?”夜色里,顾睿45度的侧脸还是这般的帅气无边,如果时光倒流,再一次让我回到普罗旺斯,就这般单单看着他的脸,我还是会选择点头和他在一起的吧?
    “不,我在向你陈述一个你苦苦追寻的理由,”他笑了笑,眸子泛着光泽,“虽然时机并不成熟,而且现在的我也只能点到为止,但是,生生,你那般聪慧,肯定会理解我的。”
    “但是,顾睿尔,你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就已经让我的脑子昏昏沉沉了,我根本就抓不住你的要点。”裸露在外头的手有些冷,我插入口袋中。
    “那是因为我现在还没有说。”他伸出手,在我耳边停顿了一下,我默不作声地测过身子,躲开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他讪笑了一下,也不以为意:“因为爸爸……”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他和我的身边,从副驾驶上走下一个陌生的男子,方方正正的阔脸,宽大的口鼻,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他不卑不亢地对着顾睿微微鞠了一躬:“少爷,您应该回去了。”
    我很不喜欢那个男人身上发出的冷飕飕的气息,好像要把他方圆十里之内的人与物都给冰冻了似的。
    “知道了。”顾睿*地回了一句,转过头,用那只停滞在夜空中手拍了拍我的头顶,“我已经让子裴来接你了,一个人以后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不要再外头乱晃。”
    这般熟稔的语气,让我的鼻子一酸。
    一辆猩红色的带着雷霆气势停在了我身后,灯光刺眼,我和顾睿都下意识地伸出手挡在眼前,子裴一跃而下:“兮兮,我们回家。”然后他一把扯过我的手,二话不说地就把我塞进车内。
    “顾睿,你还是好好回家理理内乱吧,我家妹子就不劳你操心了。”子裴气呼呼地把车门一关,声音震天,法拉利便飞速地飚了起来。
    “子裴,我们要遵守新交规,不是?”我慌乱不安地紧紧靠着坐垫,手指痉挛地抓着安全带,生怕一不小心便会被甩出车外。
    “放心,小爷是谁?那帮交警能抓得住我?”他猛地才下油门,我只觉得自己在坐云霄车,整个人都在左摇右晃。
    可关键是,我害怕啊!
    他瞟了我一眼:“没出息。”然后便放缓了车速,只是我不知道的是,他嘴里的这个“没出息”说的是我连这点车速都害怕呢?还是今晚竟然受不住顾睿的蛊惑,和他散起了步。只是这一番话却是不好意思问出来,于是便只能装作没听见。
    我两腿虚软地从子裴的车子上走下来,小腿肚子还在不住地打着颤栗,而脑子却是一刻都没有闲着。
    “子裴啊,外公向外界宣布的那个什么劳什子股权,是真的么?”我迈着颤巍巍的步子,尽量跟在他身后。
    “自然是真的,你什么时候看到外公开过玩笑?”子裴按了按门铃。
    “可是,你和子霖怎么?”我很是疑惑不解。
    门打开,陈妈看见我们两个,很是开心:“三少爷和四小姐回来了。”
    我和子裴和她打了招呼,走到玄关换了鞋子。
    “子霖毁了与谢杰人的婚约,她和外公说想去维也纳学竖琴,作为交换的条件,主动提出放弃莫氏的股权。”
    子霖?她这般娇娇弱弱的花儿,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般硬气?
    “兮兮,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原地踏步。”子裴径直走到冰箱前,打开门。
    “那么你呢。为什么不要你应得的?”我见状也跟了过去。
    “我觉着作为一个无私的哥哥,更多的要为了年幼的妹妹考虑,兮兮,倘若你只有7,的股权,便不能在莫氏大展身手,所以外公、子渊和我合计了一番,便决定把子霖和我名下的股权暂时先转让给你。”
    “可不可以不要这般看重我啊。”我垮下一张脸。
    “谁让你一举成名,把葳蕤春庭这般难搞的项目给夺下了,以后这种威风凛凛出面的场合只会多不会少,所以,兮兮啊,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能辜负我们一家老小深切的期望。”
    “子裴,其实你只要说一句没兴趣就好了,实在是不需要这么罗里吧嗦地绕上一大圈子,还给我带了这么一顶高帽子。”
    “兮兮,这种摆不上台面的话你我都烂在肚子里便好了,无须多讲。”子裴摆出一个甩手掌柜的手势,然后猫着腰,也不知道在冰箱里翻着什么东西。
    “子裴,你能不能不要这般大义凛然,视金钱如粪土?”
    “小爷向来不在意身外之物,”他随手甩过来一罐喜力,“还有啊,最近狗仔出动地比较紧凑,你注意着点儿。”
    我伸手接住,冰冰的凉意贴着我的掌心,拉开易拉罐的环儿,喝了一口,这大冬天的在25摄氏度的室内喝上一罐冰镇的啤酒感觉就是爽:“子裴,你能不能向这几家媒体公司施一施压,不要让今天晚上的采访外露?”
    “兮兮,放心吧,不用我们出手,顾氏就会一力压下来,用不着动用我们的金钱。”
    也是,在这个传着即将要订婚的时候,顾家老头子才不会让那些媒体乱来,写我和顾睿的捕风捉影般的报道呢,真是杞人忧天了。
    我晃着易拉罐,和子裴对碰了一下,然后踩着小碎步进了房间,掏出手机:“*子,醉生梦死了没有?”
    “放心,神智绝对清晰。”他那边声音喧嚣,隔着个手机都能把我的耳朵给振疼,于是我便换了一只耳朵。
    “*子,组织十分信任你,想要交给你一个艰巨而卓绝的任务。”
    “但凭组织吩咐,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笑嘻嘻地回应。
    “帮我查一下顾诸年,看一看他最近怎么了。”顾诸年——他的爸爸,顾睿说的那一截话被那辆黑色的轿车给打断了,看这个情况,他活得也十分地不易,也不知道顾家那个古板的老头子是动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把顾睿逼入这番境地。
    “放心,包在我身上,三天后给你答复。”
    于是我便愉快地收了线,伸展开四肢重重地将自己抛掷在绵软的床上,忽然之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原来已经从狗血剧发展成为了谍战片了吗?
    “咚咚咚”,门被叩响了三记,不疾不徐。
    “进来吧,门没有锁。”我麻溜地坐起身子。
    子霖的脸闪入房间。
    “兮兮,现在不打算睡觉吧?”她柔柔地朝着我笑了笑。
    “才21:30,我现在可是夜猫子,子霖,你想要和我谈一谈姐妹间的心事吗?”我递给她一个泰迪熊抱枕。
    “兮兮,我在办理去奥地利的签证。”
    “金色的维也纳,蓝色的多瑙河,诗歌一般的生活,那里很适合你这般的文艺小青年。”
    “兮兮,我只是厌倦了无止境的等待。”
    我有些不解。
    “在我十八岁的那一年,我爱上一个自认为全世界最为帅气的男生,他凤眼微吊,鼻子高挺,嘴唇炎凉,牙齿是细细密密的米牙,笑起来的时候,左侧有一个小酒窝。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我便深深地喜欢上了他,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见到一个男生都和他做对比,比来比去,却发现没有一个人能帅得过他,于是我买了一本精巧的日记本,记载着所有关于他的事情,只可惜,在我认识他之前,他的心里就已经住着一个女孩子了,很不巧的是,那个人并不是我。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整个人都很颓废,就连着爷爷(我外公)也觉察出了我的不对劲,还专门把我叫进了书房里谈人生。所有人都不知道,我这般深切地爱着沛祉,终于在高中毕业的那一年,我鼓起万分的勇气和他告白了,结果可想而知,只是,他爱着的那个女孩子家庭条件并不是很好,所以他们的恋情遭到了林家的反对,那个时候,我很天真地以为只要林家反对他们两个的恋情,我很快就有机会了,可谁知这一等,便是七年,就算是我默认了杰人在我身边,但是心里想的却是也许某一天,沛祉会发现,其实他的女朋友和他并不适合成为夫妻。可是,我想现在应该是要死心了,他终于在一片反对声之中要牵起她的手走入婚礼。”
    啊,真是亲密的姐妹时刻,连这般私密的事情都讲给我听。
    我揪了揪芭比的头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兮兮,今天晚上和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想是学着别人家的姐妹一样,分享自己的小秘密而已。”子霖朝着我笑了笑。
    其实,比起子霖,我更和子裴亲近些,从来,她都是真正的公主,优雅的姿势、高雅的谈吐,是这个圈子中小姐的典范,满身都是贵族的气质。
    我大大咧咧地盘起双腿,坐在床沿之上:“所以说,你也要学着子裴当一个甩手掌柜吗?把这么一大堆乱糟糟的东西都推给子渊和我,你在金色的维也纳大厅中听着歌剧的时候于心何忍啊。”
    “我原本以为你会安慰我。”子霖也学着我的样子,盘坐在我身侧。
    “NO,NO,NO,莫小姐,难道没有人和你说这个动作很是不雅观吗?再说,你觉得我这么一个在情场上从头失败到尾的人有安慰别人的经验吗?”
    “兮兮,我有必要对着你装高贵吗?说实话,其实我很羡慕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就连爆粗口的时候都是这般的洒脱,不想我,总是要想着,要是我说了一句粗话或者是坐姿不正,被别人看到了该怎么办?”
    “所以啊,你是圈养的么,规矩自然是比我这个放养的腰多上很多。”喉咙有些干热,我想要抽一支薄荷烟,但是看了看子霖,觉着还是忍一忍吧,于是便从桌子上顺了一盒薄荷糖丢了一颗放在嘴巴里。
    “不过我现在觉得这种感觉很棒,所以我决定去维也纳后,也要随心所欲地生活,想喝酒的时候就大碗喝酒,想吃肉的时候就大口吃肉,肆意人生。”
    “你可别以后带一个金发碧眼的洋鬼子回来,外公比较传统。”
    “我开放就好了。”
    “兮兮,子霖在你这边对吧?”子裴敲了敲门。
    “对呀,你要不要也进来?我没锁门。”
    子裴打开门:“子霖,有些事情,该来的还是要来,我觉得与其缩在兮兮的房间里,你倒不如去见一见谢小开。”
    “谢小开?这么晚了,他来我们家干什么?意图不轨?”我跳下床,从床底摸出一双熊宝宝拖鞋。
    “兮兮,这种事情,你一个外人插在里面干什么,”子裴一把拉住往外冲的我,“人家找的是莫子霖。”
    我扭过头看了一下如同雕塑一般盘坐在床上的子霖,她略微苦笑了一下:“没想到他还如此执着。”
    不一瞬,子霖又恢复了那个高贵的莫家二小姐,优雅地穿了鞋子,然后对着子裴和我笑了一笑:“子裴,你说的对,有些东西并不是我想可以忽视便能够视而不见的,杰人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然后她便带上了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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