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华裳半世凉

第15章


  繁浸望着一脸茫然的小厮,无奈的解释:“就是若颜。”
  小厮若若回应,看着小厮跑远繁浸才又回了房间。
  不久,小厮便领了若颜到了。
  “少主。”若颜低着头徐徐一礼 ,在辰紫山庄与在皇宫中的若颜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繁浸合拢眼皮,浓密的睫毛将眼中的神采掩饰,垂在腿旁的手抓紧了衣摆,几乎只是一瞬间,那太阳般的笑容便回到了他落寞的脸上,双手轻轻的松开衣摆,顺手将衣摆上的褶皱藏好,眼中光彩流溢;若非衣摆那里有着褶皱,那么刚刚失态的繁浸就是一场不存在的梦。
  纵然让他万劫不复,他也会护她一世长安,这个有着一半血缘的妹妹,对他很是重要。繁浸认真的看着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若颜,扬手毫不客气的将她打晕,扶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将若颜放好在床上,繁浸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那一张脸是他一身都没有办法割舍的痛,像胎记一般落在了身上。繁浸从兜中摸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药丸,撩开面纱放进若颜的口中。那张沟壑百千的脸有些发烂,甚至有的地方已是溃脓,素手抚上那张脸,从上至下,一个一个的伤口。
  这是繁家欠若颜的,她受了不少的罪对不对,若颜比任何人都要重要,什么师父的遗嘱、什么释馡颜、什么天下,他们都没有若颜来得重要。若颜才是他心尖尖上的宝贝呀,就算她在别人眼里卑微如尘、低贱如泥,可她就是他的宝,一辈子的宝,为了自己的宝贝,违背了师命、背弃了师门、得罪了天下人、骗了天下人、负了天下人,那、又何妨;只是牺牲一个释馡颜而已。
  这世界有什么比得上她的命,自然是没有的。
  繁浸收敛好神色,扶起若颜盘腿而坐,将内力源源不断的送入她的体内。不久,一股股黑烟从若颜的头顶上冒出,她脸上的血疤也快速的脱落,那溃脓之处渗出鲜血,皮肤开始变得完整起来。
  一个时辰的时间,若颜身上的毒就被全部清出体外。繁浸苍白着脸色用袖子将自己额上的汗擦去,才唤门外的小厮打了盆水来,那若颜的脸上被黑色的毒垢所覆盖。繁浸洗了白帕轻轻擦拭若颜的脸,曾经那个丑陋不堪的女子竟是生得倾国倾城,肤白如细瓷、唇红如熟樱、鼻巧如玉雕,这样的女子才是他辰紫山庄唯一的一位小姐,才是繁浸真正的妹妹。
  
  有人拯救了若颜,可惜没有人救释馡颜。释馡颜第四次发病是在九月中旬的夜里,那时已是子时一刻。越是往后,释馡颜的毒发便越是痛苦,浑身向外冒着寒气、身体承受着凌迟般的疼痛,心便是撕碎了的感觉,那双白如玉的手指紧紧的抓紧了床棱,生生的抓出了血。
  “释馡颜。”苏满樉扶着不安分的释馡颜,忍住哭,抓住那双流着血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抓我,不要抓木头。”
  抓木头疼,抓人不疼。
  那毒发的痛懵了心、迷了眼,释馡颜的双手狠狠地抓紧了苏满樉的手臂,指甲用力一寸一寸的陷进了肉里。苏满樉咬着牙,将两粒药丸放进了他的口中,这一次的平复时间比以前长了很多。
  看着渐渐失去意志昏过去的释馡颜,苏满樉才敢抬眼去看自己的手臂,那被抓的左臂上流血不止,释馡颜的双手还抓在肉上,苏满樉动了动,刀割似的,狠了狠心快速的向后一仰,释馡颜生生的将她手臂上的肉抓了下来,那双漂亮的手上满是鲜血,指甲有的也被掀开了,苏满樉用打湿的手帕将他弄干净才唤来早已候在房门外的大夫包扎伤口。
  九月中旬的平阳城并不冷,那繁花还斗着艳丽,那小桥流水还如夏日一般在太阳下,那湖水也还是暖的;可释馡颜确确实实已经裹上了厚厚的冬衣,明明今年才双十年华的他,确如了那花甲老人般老态龙钟,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透明,那手指指尖发黑,身体羸弱得禁不住风吹,每走一步就是向着死亡迈进一步。
  “苏满樉,带我出去看看吧。”躺在床上的释馡颜宛若小孩子般,用发亮的目光望向苏满樉。
  外面的阳光正好,暖而不灼人。释馡颜坐在木轮椅上,苏满樉推着他满院子瞎逛,安宁王府的院子很大,经过一个人工湖,释馡颜便要苏满樉停了下来,抬眼望着那湖,轻轻的一叹,那湖的形状竟是与晋阳城皇宫中的未央湖差不多。
  “不要怪自己。”苏满樉蹲下身温温的手握住他冰冷的双手,头轻轻的放在他的腿上:“那次只是意外。”
  苏满樉啊苏满樉,你是有多了解他释馡颜啊。
  释馡颜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丝血色,唇角上扬,轻轻地抽出左手放在苏满樉的头顶:“这发可还有法子变黑?”
  “我不想要黑发的。”苏满樉垂下眼眸,有些孩子气的回答。
  他爱上的不是黑发的自己,而是白发的自己。她不想要黑发,她想要的不过是他好好地活着就好了。
  “呵呵,我做了一件错事,但我不后悔的。”轮椅上的男子笑得温暖。
  如果不是灭了上官家,释绯澜就不会拉拢着上官星对付他,只不过为了苏满樉,他不后悔。
  “樉儿,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只是他第一次这样子正式的叫她一声“樉儿”,可惜的是这般叫她也是最后一次,这一次竟是他最后的日子。
  “恩。”苏满樉不敢去看释馡颜的脸,只是把脸埋在他的腿上轻轻应了一声。
  “我若是去了,你就找一户平凡人家嫁了吧。不要再参与皇家的斗争了,你不适合这样的生活,答应我。”那声音淡淡的、微微弱弱,似提着最后一口气说出来的。
  那泪一颗颗的落在了释馡颜的衣里,白色的锦袍有些泛黄。
  女子声音喑哑:“我知道了。”
  释馡颜对这个回答似乎很满意,唇角的笑温柔宠溺不上疲惫不堪的眼睛。他很累,可惜没有办法回头,若是他现在还是好好地那么他还是会选择和释绯澜都下去,只是那种可能好像是没有希望了,他是真的累了,他是真的需要好好地睡一觉了。
  苏满樉一直保持着蹲着的姿势,这样真的很好。
        
第二十七章
  夜里,月奴提着灯寻来时,苏满樉依旧如那时的动作一模一样,只是那释馡颜一点动静也没有。月奴抖着手摸了摸他的身体,一片冰凉,手上提着的灯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声音嘶哑难听:“夫人,主子去了。”
  她说,主子去了。
  她说的是,主子去了。 
  她对着苏满樉说,夫人,主子去了。
  苏满樉抬起头来,眼中满是狡黠之色‘呵呵’的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呀。”
  “主子去了。”
  苏满樉疑惑了,哪里来的什么主子呀,明明只有夫和君嘛。
  “你说什么是妻呀!”苏满樉天真无邪。
  只是,这样的问题不会有人再回答她了,没有人知道她想要的那个答案是什么了。苏满樉自嘲的傻笑,推着释馡颜向来时的路慢慢走着,边走边问:“你说什么是妻呀!”
  “我就是你的妻。”苏满樉自答。
  “那什么是夫呀!”
  “对呀,你就是夫。”
  一路走得好辛苦,未到半路,月奴就拦住了苏满樉。
  今夜月亮又圆又亮,光线十分好,月奴抬眼看了看天:“主子、他已经去了。”
  “没有、他只是睡着了,”苏满樉不满的大声呵斥。
  “为什么、要骗自己呢?”月奴拉着苏满樉的手轻轻地放在释馡颜的胸膛上,那里没有一点动静、没有心跳的感觉:“有心跳吗?”
  知道为什么没有心跳吗?因为只有死人才是没有心跳的,他已经死了,他不是睡着了。
  苏满樉尖叫的甩开月奴的手,抱着脑袋蹲着身大哭了起来。他还没有抱抱自己的第二个孩子,他怎么可以就先走了?就在昨天夜里,大夫才检查出苏满樉有了孩子,他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到来怎么就走了?释绯澜已经放弃她了,现在释馡颜也不要她了,她该怎么办?
  苏满樉似想到了什么,狼狈的抓住月奴的裙角带着希望:“这才是他第四次毒发啊?”
  是啊,才第四次,还有第五次呢?
  
  “妻是什么呀!”
  “是你。”
  “那什么是夫呀!”
  “是我。”
  曾经的一问一答,一遍一遍的在苏满樉脑海中响起,反反复复无数次。
  妻是你,夫是我。
  夫若是去了,那么妻便不会再是妻了吧。
  
  繁浸的话果然不错,安宁王死,天下大变。
  佳阳三十三年,安宁王薨。
  九月十七日,炫垂帝释绯澜颁发圣旨:“安宁王薨,朕收回皇权。安宁王屠杀百姓,不服圣上,诛安宁王及其乱党,封其府邸,其遗体终生不得入皇陵,可受天下之人唾弃与践踏,但怜安宁王妃洁身自好,虽有白发妖孽之说据查证乃是谣言,圣上大赦废去安宁王妃封号贬为庶民。”
  释绯澜的一道圣旨,就把天下人骗了,这手段当真用得好。
  月奴是在九月十六号离开的,九月十七日王府被封。安宁王的尸体连同苏满樉一起被朝廷的官员丢出了安宁王府,因着大恶魔安宁王逝世,炫垂帝揽权,平阳城有了百姓的进入;看见安宁王的尸体,一大群人围了上来,一双双眼睛中全是仇恨。这一群人中有的是逃出来平阳城的,如今回来了、有的是外城的,听说了安宁王的屠杀事件后专程来打大恶人释馡颜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