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极热,夜晚酷寒。
甄云走了五天,只遇到一场太阳雨。雨点未及落地,先已蒸发在十几米以上的高空了。
这天上午,甄云翻过几座长满蒺草的沙丘,望见前巍然耸现一层层阶梯状的石山。
那石山横阻沙路,山势险陡如断崖。岩面坚硬,只生长着一些稀少的石化藤萝。
甄云骑着白驼沿山基北行,走不多久,看到石山断裂开,形成一座宽达十丈左右的峡谷。
进入谷道,只见地面没有流沙覆盖,两边的崖壁高约百丈,壁面裂隙斑斑,起伏如一道道褶纹。再深入内谷地段,崖壁和岩地又变得坑洼嶙峋,布满圆圆的旋涡状小巢。这使甄云大感奇怪。
远处传来几声尖锐的哨音,恍然袭近竟如狂涛拍岸。
甄云看前方的谷道空荡荡得并无一物,正感惊异之时,白驼突然厉嘶一声,俯身蜷卧在地。他慌忙抱起裹席躲到白驼的身后。
那呼哨声像一张无形的大口贴着谷壁猛然噬咬过来,无数道旋风像活蹦乱跳的小刺猬直往甄云身上挤钻,把他向后拉扯。
甄云无法呼吸,坚忍良久,大风才渐渐消逝。他大口地喘着气,心里骇然叹道:“好凌厉的风啊!”
※ ※ ※
走出峡谷,路前是一座高山。那山势极其险峻。甄云骑着白驼绕走一处坡度较缓的丘岭。丘岭脚下徐流着一条小溪。他停在溪边歇息,取出竹筒打水解渴,忽见溪前的树丛里窜出两三只无角鹿。
甄云的食物早已吃完,正愁寻不着野物填腹,此时见到无角鹿,拔剑便追,心里只恨有弓无箭,不能远距离猎杀。
那几只无角鹿跳过溪流,转眼便不见了。
甄云大感丧气,却听见后方响起震撼山野的兽吼声。他心中一惊,大叫道:“啊!我的白驼。”扭头奔回,赶到一块峭石上,但见一只皮毛黝黑的怪兽已把白驼的头颈吞入腹中。
那怪兽体壮如牛,尾巴长约二尺,带着钩状的骨刺;腹部无毛,呈乳白色。
甄云虽惊不怕,飞身跃下峭石,双脚猛蹬怪兽的颈部,同时挥起长剑狠狠地砍在怪兽的脑颅上。
“喀”地一声,怪兽的脑颅丝毫未损,却反震得甄云双手发麻,几乎把握不住长剑。他心中一时大骇。
怪兽感到头部有异,吐出食物厉声狂啸,翘起尾巴扎向甄云。
甄云跳离怪兽的头颅,就地打滚避开兽尾。但未等他站稳身形,怪兽又已扭头扑来。他凝力劈出长剑,刚能挡住怪兽的攻击,被抵退了三四步。
怪兽后臀一掀,钩形长尾跟着横向疾扫。
甄云再也来不及躲避,只得继续挥剑硬挡。兽尾劲大,扫得他飞摔进溪水里。他连忙屏息静气,一动不动地躺着装死。怪兽纵身来叼,他从下方趁机举剑直刺入怪兽的腹部,再起身一脚踹中怪兽的咽喉。
怪兽惨嗥一声,翻倒在一侧,血从它的腹部汩汩涌出。半晌,它才挣扎着站起身,不择路径地冲开树木飞奔而逝。
甄云看那白驼已死,裹席和长弓都被咬毁,不禁有些伤感。他把白驼和断弓埋在一起,垒出一座坟堆。
攀过当前的高山,一路行去,甄云所见的山石草木千奇百怪,还有层层堆堆的玉英璞石等等,尽都无法形容。
赶行到第三天下午,甄云见通向东方的山势豁开一条大沟大沟的北面是悬崖,南面是峭突的石岭,沟底堆满大石块,坎坷难行。
甄云绕过几道崖弯,走到一座形似虎嘴的突岩下,见沟底变得敞阔起来,地面上遍布着半人高的石笋。这些石笋围成一个个形似大坑的圆圈,里面堆积着许多动物骨架。白累累,阴森森,直延数里。
不久,甄云在一个圆坑里发现了被他刺破腹部的怪兽的尸体。怪兽的皮毛已呈萎缩状,眦嘴露齿,阔如排犁,显得凶恶无比。
走出沟壑,甄云拣一处干净的石凹歇息下来,一宿平静。
※ ※ ※
次日晨明,甄云登上一道壁垣似的石岭,却看前方丘野起伏,峭石鬼屈,鲜艳的花草一丛连着一丛,或簇长在石端,或聚生于岩隙,往前铺展约十数里,连接上一座奇形高山。
那高山山势崔巍,耸立的山头形如麒麟之首。一对冲天崖柱状似犄角,崖柱间的山形峰尖如额胶项鬃。面部的突岩如莽鼻,两边各有一座圆形石丘,石丘上隐现花木,如眼如眉。岩鼻下面的山崖开裂朝上如噬天巨口。彤红的太阳升起在麒麟的头顶,像是悬挂在一对犄角上。
璀璨的阳光照射得高山金芒熠熠,给其平添了一份威仪辉煌。
新晨日暖,风爽气清。甄云神往那山景,快步赶去。
跨过一块大岩石,甄云一眼看到十几步前的土丘上伏卧着一只庞然巨兽。刚才在石岭上远远望见只以为是奇形棱石,现在走到近前才认出来,这似是一只名叫貔貅的传说中的古兽。
这貔貅体形巨大,脊背上凸生着铠甲状硬脂块,腹部的绒毛黄中带绿,庞大的头颅胜过熊躯,鼻矮嘴阔,凶相威猛。它此时盘踞着十丈宽方的土丘,正闭着眼倒头酣睡。
甄云心中惊惧,想绕道而行。可那土丘左右都是错综的峭石,攀行不利极易弄出响动。而貔貅盘踞的土丘下却是平坦通达,恰如一条石径。
甄云心想:“那怪兽正在睡觉,我怕它干什么呢?几步就走过去了,何难之有!”他心思一定,轻手轻脚地径直行去。
走到土丘下,甄云见貔貅的大嘴距离他的头顶不足五尺;垫在嘴边的一只巨爪拖在石径上,张开的趾甲比他的配剑还要宽大。他提心吊胆,悚怯不敢抬眼,只觉得那貔貅张嘴吸一口气,便能将他整个吞入腹中。
甄云正准备跨过貔貅的巨爪,土丘上突然出现异动,他侧身一看,吓得目瞪口呆,顿时立如木桩。
那貔貅睁着尺半宽径的金色眸子,像一轮大型圆镜,把甄云邋遢的身形,呆惊的面貌,纤毫毕现地映在中间。
貔貅抬起巨头,收回拖在石径上的兽爪,头向另一边歪枕又闭眼入睡,竟视甄云如无物。
甄云半天未敢动弹,这时感觉恍若重生。他急步离开此处,也不及细想那貔貅何以对他视如未见口下留生。
第二卷 幻境 第八章 地龙之腹
麒麟山虽然远看着险峻,但岩石平整,甚是容易攀登。
甄云从形似兽嘴的边崖一侧往上爬,很快到达形似鼻梁的突岩下。
这突岩高约七八丈,左边顶上是形似眼眸的圆石丘,石丘角有一股泉眼。细线似的流水落在石丘底,形成一汪水槽;槽里溢满的水沿槽角飞溅,滑过鼻梁淌下。整个情景就像是麒麟在止不住地流泪。
甄云双手扒着一块峭石,正准备攀到鼻岩上,却见右上方的圆石丘上立着一只狻猊猛兽。其体形与貔貅近似,只是嘴上腭长出两根一米多长的獠牙,眼睛呈紫褐色,浑身无毛,腹部长着白色的锥状软刺,尾巴粗若堂柱。
那狻猊的视线被鼻岩挡住,一时不曾发现甄云。它跳下石丘,走到这边的泉眼来饮水。
甄云忙趴到崖下藏身,等那狻猊饮了水卧在鼻梁上休憩,方才绕到形似麒麟耳廓的石阶上攀登。攀到眉峰顶的重崖边,他感到有些累了,便坐在额岩下休息,拿出两个地瓜当饭吃,还没等用完,却听见一声响如滚雷般的兽吼。
兽吼声是山顶上发出的,那是近百丈宽方的石额场,石额场两边耸峙着高约三十丈的犄角峰。
甄云爬上额岩探首张望,见到一只睚狳异兽站在石额场中心。它体形驼长;头颅宽大,双眼闪着绿光,皮毛如棘刺;趾爪似巨镰,尽显凶恶之相。
甄云正在惶然间,忽又看到犄角峰的斜岩上半蹲着一只虎斑蛟躯、豹爪鳄尾的獬豸。其体形巨大不下睚狳,眼睛呈现血色。它听到睚狳的吼声,大啸回应,腾空一纵,跳离十多丈高的斜岩扑了下来。
两兽交锋。霎时间,风雷震野,翻飞的巨影遍及百丈方圆。
甄云观望片刻,只觉得手麻眼酸,忙退到额岩下缓一口气,然后从犄角峰的外侧绕到了麒麟山后。不想这边又是另一番奇异壮观。
※ ※ ※
石山悬空,大地断裂,形成深达万仞的谷壑。山基与对岸平行,相隔百十丈之远。
谷壑下流水湍急,涌涛拍壁。
麒麟山的背面是一座完整的巨型石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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