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昔年的秘密

番外一叶堇默（2）
    程宓不回答他，用一双陌生还略带害怕的眼睛看着他，叶堇默只觉得自己在这双像是头受惊的小鹿才有的眼睛里越陷越深，痛到无法呼吸。
    薄情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遗忘一个人，但又要让专情的人的人怎么面对？多情，总被无情恼。
    他的表情落寞难看到了极致，忽然间又从中闪出一道异样的光，阴沉渐渐化作怒气，他大吼一声：
    “滚！”
    程宓果然受惊而逃，他有些自嘲的感觉，可也觉得心安。
    差一点，只差一点，刚刚大约是被守在巷口的警察逼回来的“黑狗”就会伤害到她。还好，她走了，只要她安全，走就走吧。
    接下来“黑狗”就是作死的节奏，叶堇默一个人可是能够抵上十几个普通警察的存在，何况“黑狗”还间接无知地打扰了他和她三年来的重逢。叶少校正有满肚子的闷气无处可发，把自动献身的“黑狗”当成了人肉沙包，毫不留情地削了一顿，内伤外伤，伤筋动骨，留了一口气让人送回警察局去了。而他自己则打算牢牢抓住这次重逢的机会，再也不放手。
    他既恨着她，又无法自拔地爱着她，又爱又恨，是世上最痛苦的感情。有时，他真的会想起一句话：愿来世自己是你的一颗牙，至少他痛，你也会难受。
    纠纠缠缠，爱越深越互相伤害，可是自己毕竟连她的一颗牙也不是，他痛苦至深，但她一点也不难受。
    直到，他查清楚了三年前的那件事情，或者说，是终于知道了这件事情，因为那么久以来，其实只有他一个人像傻瓜一样被瞒着。
    三年前，原来她不是不告而别，而是程氏集团破产，程父程母不久又死于一场火灾。这才是她离开的真相，这三年，都是他错了。
    他得对她好啊，哪怕她忘记了他。他说过要保护她的，却在她最需要人保护的时候缺席。所以现在无论如何，是他对不起她，他要对她好，比从前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哪怕，她现在喜欢的已经不是自己。
    言少熙，三年来他居然成了个一流偶像明星，Lucifer，堕落天使的意思，他就知道他没那么简单，他才不会是众人眼里阳光的样子。但是，程宓喜欢他，自己就不能光明正大地调查，只能慢慢来，伺机而动，蛰伏守候。
    程宓和言少熙的关系，让他不能不气愤。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是一种懦弱，又或者是他早就已经忍习惯了，压抑着，任由自己心底不为人知地腐烂，表面上却总要保持虚伪的高贵。三年前因为这样造成后悔莫及的后果，之前因为这样还误会了她，到了现在，他总得经过一次次的教训而学会改。
    但就是在他打算要改，要为了她而变得不一样的时候，又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言少熙的确非善类，自己因为程宓为他所伤而没有说，但是没有想到他的胆子那么大，也没有想到，他也是那么爱程宓。
    言少熙派人来围追堵截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偏偏那一天是他和她在一起，偏偏她被作为人质，偏偏，他那么那么在乎她。
    在乎到，甘愿以生命换取她的安好，哪怕她在他为她流血的时候离开，他都没有怪过她的。就算有过恨，也是爱之深恨之切，要自己真的恨她，真的，做不到。
    后来的那三年，有时候他会想，是不是爱一个人很盲目，会使任何人失去理智？就像他这样理性的人，哪怕子弹朝自己射过来，第一时间做的也只是看出枪的型号，判断射程与速度，计算如何避开致命点。可是遇见了她，就盲目到不管什么危险，都只想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的面前，不再有一点点理性的思考。
    答案是肯定的，有一种理性的说法可以诠释这个感性的事实，英国精神专家最近有研究表明，当人陷入爱情时，人体就会释放出某种荷尔蒙激素，导致大脑至少会关闭四至五个区域，人类原有的价值判断、情感归宿都会消失不见。
    所以，在她找到自己的时候，他还是答应帮她了。如果上帝对他性格傲气的惩罚，是感情上的卑微，那么，他也只好认了。
    只是就在他以为事情会慢慢转好，惩罚总该结束的时候，又一个坏消息接踵而至，让他应接不暇，他的弟弟，死了。弟弟小了他四岁，从小就很乖，很黏他这个哥哥，长大了以后去外地读大学虽然相处的时间总是会少了，但感情一直很深。现在忽然得知他死了，有一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沧桑与不真实，听说他是因为为了把心脏换给一个女孩所以自杀，父母一边痛哭一边骂他傻。而直到那个时候，他才彻底明白，他们叶家人都是多么为爱盲目的傻子。
    傻子，傻子。是愚蠢也好，是深爱也罢，反正今生就这样为她沉沦了，他已不想再多顾惜自己。他又一次亲手摔碎自己的幸福，放手她的安好未来，这一次，他必须要和重新归来的言少熙清清楚楚地算清一切恩怨。
    男人之间的斗争总是用武力解决，这是在人类进化原始时期就有的，古代欧洲情敌之间也总是用击剑一决胜负。所以那一次在黯夜地下室里，用一把枪来解决他们间六年的仇恨真是再好不过。
    但，她怎么来了呢？而且，还为他挡子弹，保护，不是他为她做的事情吗？胆小的她怎么也敢？之前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那么怕血，可当他看见从她胸口流出来的血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那些鲜红的液体，如果是从至亲的人身上流出来，真的会让人崩溃疯狂。
    而当他听见她最后惨白地说：“不是啊，就算……我没有想起来，也会心甘情愿，帮你挡住危险的，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我都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那一刻，他真的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恐惧，没有任何想法，周围呼啸的子弹声也听不见了，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她死了，自己，就在下一秒，随她一起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