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

第32章


都怪我,平日里教他什么礼义仁和,他要是闹一闹,哭一哭也比他忍着好。”
  胤禛把她搂在怀里,轻拍着说:“瞎想什么,阿福会没事的。”
  舒伦止了泪,抬头看他,他眼底黑沉一片,显然是熬得。
  如今阿福病着,只怕他比她更急,前些年盼哥儿的事儿他经历了一次,如今又像当初一样没找落的等,等阿福病好。
  舒伦看着心疼,食指碰了碰他的眼底,说:“你别只劝我,自己也不要乱想,我打算搬到阿福屋里住一段时间,既方便照顾阿福,也不耽误你睡觉。”
  胤禛皱了皱眉,说:“不成。你要照顾阿福,就叫阿福搬到这屋。”
  舒伦说:“你晚上睡的晚,半夜又要起来看阿福,早上还得上朝,忙朝里的事,那里有闲的功夫,怎么熬得住。”
  胤禛说“你不是也夜夜起身。”
  舒伦说:“那怎么一样,我白天要是遇着阿福睡了,还能得空儿歇一会儿。”
  胤禛偏头歪在她头上,握着她的手,舒了口气,说:“不成,你不在身边,我睡不安稳。”
  两人盼来盼去,三月中旬,天终于暖和起来,只是事与愿违,阿福的病却没有好。
  到了四月初,竟有加重的趋势,舒伦最后还是搬到阿福屋里了,日日夜夜与他待在一起。
  现在舒伦开始信佛,阿福睡觉的时候,她便诵经念佛,为弘晖积福。
  有一日,她才在桌前坐了一会儿,拨了会儿念珠,便听到阿福低低叫了一声:“额娘。”
  舒伦猛地睁开眼,阿福穿的整整齐齐,站在门口,就像之前他未生病时的样子。
  他说:“额娘,阿福已大安了,额娘开心不开心。”
  舒伦看着他小大人一般的样子,不知为什么,突然眼睛酸得很,她将他拉到怀里,说:“开心,额娘自然开心。”
  阿福摸着舒伦脸上的眼泪,说:“开心,怎的哭了。”
  舒伦点着他的鼻尖,笑着说:“额娘没哭,只是眼睛有些酸,阿福怎么自个儿出来了?”
  阿福说:“我躺的身子不舒服,想出来走走。”
  随即凑近了偷偷跟她说:“我是自个儿穿了衣服悄悄出来的,嬷嬷们都没发现。”
  舒伦看着他,他此时的神色像极了胤禛,她抵着他小小的脑袋,也偷偷跟他说:“阿福真厉害,你想走走,额娘带你出去,好不好。”
  阿福移开小脑袋,随即又轻轻碰在舒伦头上,他说:“额娘跟我偷偷的,不要让嬷嬷们知道,等她们醒的时候,阿福已回来了。她们便不知道阿福曾经出去过,多好玩。”
  舒伦亲了亲他的笑脸,弯下腰打算抱他,阿福却退了两步,面上红红的,有些羞,他说:“额娘别抱阿福,阿福已八岁了,怎好再叫额娘抱。”
  舒伦摸了摸他的头顶,心里难受,她说:“可额娘想抱阿福,等阿福再大些,额娘就不抱了,好不好。”
  阿福看了看舒伦点了点头。
  舒伦弯腰把他抱在怀里,抱的那么紧,仿佛要揉到自己身体里。
  她抱着她去了后院,后院风景好,日光也好。
  阿福搂着舒伦的脖子问她:“额娘,阿福是不是很重。”
  舒伦笑着说:“不重,额娘抱得动。只是日后阿福要多吃饭,将身体长的壮些才好。”
  阿福小小的胳膊上用了用力,挨着舒伦的额头说:“额娘不要担心,莫害怕,阿福会好的。到时候阿福还给额娘念书听。”
  舒伦说:“好,我等着阿福念书给我听。”
  阿福还要说什么,却喉咙一干,咳嗽起来,舒伦赶紧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了,将他打横放平,替他不住的抚胸口。他咳了很久,直咳得脸通红,额上的青筋显出来,才慢慢止了。
  舒伦看着心疼,却忍着不再在他面前落泪,见他脸色好一些了,才笑着说:“阿福可好些了?”
  阿福勉强点了点头,抓在舒伦衣襟上的小手,骨节白的吓人。
  “在说什么呢?”是胤禛从宫里回来了。
  舒伦对弘晖眨了眨眼睛,说:“我们在说悄悄话。”
  阿福见了胤禛,从舒伦怀里站了起来,喊了声:“阿玛。”
  胤禛把他搂在自己怀里,触了触他的额头,不烧。胤禛说:“说什么秘密,不叫我知道。”阿福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胤禛一笑,把他抱了起来,亦拉着舒伦的手,说:“坐在这儿无趣,我带了个红头发,绿眼睛的外国人,咱们去瞧瞧新鲜。”
  阿福一听很是高兴,问胤禛:“是书里说的妖怪么?长的可吓人?”
  胤禛说:“吓不吓人,你见一见就知道了。”舒伦知道,那红头发的人不是什么妖兽,是胤禛请的大夫,现在不论是谁,只要能治了阿福的病,便是妖兽,也是无妨的。
  三人往回走,日光在他们身后打了个长长的影子,满园芬芳盛开依旧,仿佛一点儿都不解人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福殇
  阿福的病,那洋大夫也未瞧出个究竟,到五月里,阿福已病的起不来床,连醒着的时候都不多了,便是醒了,也多是咳嗽,一直咳得两眼一翻,昏过去,太医们一个个束手无策。
  舒伦一直在弘晖屋里住着,亲眼看着弘晖的情景,早心疼的哭死过去好些回了。
  全府上下心里都清楚,小世子这回捱不过去了,只是没一个人敢说。
  舒伦端了药,尝了温凉,一点点儿喂给阿福,他却是进的少,呕的多,勉强睁开一点儿眼缝儿,看一眼舒伦,哑着嗓子叫一声额娘。
  舒伦熬不住,跑到菩萨面前,跪着祈求:“菩萨开开恩吧,别再叫阿福受这样的罪,只要他能好,我情愿替他受罪,叫那些病魔都来我身上,放过他吧。”
  胤禛一把把她拉了起来,厉声道:“你胡说什么。”
  舒伦倚在他身上哭的没了气儿。
  胤禛眼底绯红,不知是熬得,还是太过难受,他轻拍着舒伦说:“阿福现在这样,我宁愿他早早去了,不受这个苦。”
  舒伦一听,猛地从胤禛怀里睁开,仿佛恨透了他一般,捶打着他“你好狠的心肠,他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忍心的,他要有个好歹,我一定跟他一起去了。”
  胤禛鼻子一酸,泪就流下来了。
  舒伦泪眼看着他,越发情绪难压,扑倒他怀里,哭的失声。
  两人紧紧搂在一起,仿佛两只濒死的小兽,只有相互依存,才能活的下去。
  弘晖是在六月里薨逝的,临去的那天晚上,回光返照,精神好了不少。
  他笑着跟舒伦说:“额娘,阿福刚才做了个梦,梦到一只很好看的五彩凤鸟来接我,她跟我说,我原来是王母身边的童子,现在王母急着找我,所以要我回去,我说,你弄错了,我不是什么童子,她执意不信,要来抓我,我急着挣脱,一惊,便醒了,却原来是的梦。额娘,你说,我是不是童子?”
  他自患病以来,因为时常咳嗽,从未说过这么多的话,舒伦恍恍惚惚以为他好了,搂着他,轻轻摇晃,说:“阿福只是额娘的阿福,才不是什么童子。”
  一边的胤禛听了他的话,却是心中一痛,撇开了头,他知道,阿福的时候怕是要到了。
  阿福抬着眼,看了下舒伦说:“那鸟长的好看,脑子却不好,额娘,她真的很好看,五彩的羽毛,闪着光,很亮,很亮。”
  他说着,眼神软软的,仿佛真的有一只鸟在他面前,他略笑着,向她伸开手,只是,手伸到一般,便脱了力,摔在舒伦身上。
  舒伦似乎怕吓到他一般,轻轻叫他:“阿福,阿福…”阿福又哪里会再回答她。
  可她却偏不信,一声声的唤,恍然又想起什么,她抱着弘晖,朝半空喊:“阿福,阿福不要跟她走,你不要带走我的阿福,不要…”
  胤禛眼中含着泪,揽着她。
  舒伦猛然捉住胤禛的手,说:“四郎,她要带走阿福,快,快,拦住她。”
  她情绪激动到极致,声音不大,却透着万分疼痛,胤禛忍痛,在她脖颈处猛然施力,舒伦只觉脖颈一疼,便人事不知了。
  宝络见此,说:“爷,这是…”
  胤禛看着怀里的人,说:“她太累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弘晖是胤禛嫡长子,又有圣上恩典,所以丧礼办的极大,停灵七日里,诸皇子,大臣,皆到府上送小世子,连德妃也请恩,出了宫。
  舒伦一直不肯离了弘晖,早晚都在灵堂上,直到有一日,胤禛突然在园中昏倒。
  太医看了,说是并无大碍,只是太过劳累。
  那时,胤禛已连着四天未闭眼了。
  舒伦拉着他的手,放到唇边,哽咽着说:“你也要吓我么?”
  胤禛说:“我病了也好,分分你的神儿,你就不那么伤心了。”
  他这么一说,舒伦眼泪便落了下来,只是过了这一日,她明显转好了不少,至少,肯好好休息睡觉,亦肯吃些补身子的药,不叫身体垮了。
  可话比以前更少了,自个儿待着的时候,想起阿福,仍是落泪。
  她与胤禛相互扶持,相互慰藉,直过了两个多月,两人才都渐渐好起来,半夜里多半不会再惊醒。
  九月里,清韵生了个小阿哥,圣上赐名弘时。
  府里添了人口,多少有些喜气。
  晚上,舒伦替胤禛解辫子,梳头,他在镜子里看了她许久。
  她略笑了笑说:“发什么呆?”
  胤禛突然握着她的手,说:“我说个事儿,又怕你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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