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录之沉沦

“你放手吧，没关系的。”他还在发愣，殷文走上前，淡淡解释道，“这匹马本就是她驯服的，不会有问题。”
    “她驯服的？”苍澜有些惊讶，怔怔盯着这位凌氏安防部前主管几秒钟，想起之前听过的传闻，陡然明白过来，“原来如此。您就是林皓夜小姐吗？”
    林皓夜挑挑眉，回头看向殷文：“我在凌氏很有名的？”
    殷文揉一揉她额发，笑容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当然……单手伏烈马，一剑寒九州，没见过比你更能闹腾的丫头。”
    林皓夜扮个鬼脸，吐吐舌头，忽然笑道：“我还真没有骑过这匹马呢，你陪我一起骑好吗？”
    她的意思是两人共乘一匹，大庭广众之下，殷文微有些犹豫，余光瞥见凌昊天似笑非笑地看向这边，登时下定决心，足尖踏住马镫，轻巧跃上马背。随即探手给林皓夜：“上来吧。”
    林皓夜笑逐颜开，拉住他手掌微一借力，已在他身前坐下。不及抖开缰绳，那匹白马似有灵性，已经撒开蹄子，向绿树掩映的马道深处奔去。
    照夜玉狮子神骏无比，虽身驮两人，速度却比一般骏马还要迅疾，片刻间已将身后众人远远甩开。林皓夜扯着缰绳，惊喜异常：“照夜狮子马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长坂坡一役能载着赵云六进六出如入无人之境。”
    殷文环揽住她腰身，山间微风轻拂，几缕柔发蹭过鼻端，轻轻软软的搔痒，一直痒到心底。眼看已如密林深处，周遭再无旁人，殷文深吸一口气，忽然扯住缰绳，不过一拉，正在疾奔的骏马立时顿住身形，甩了甩蓬松白毛。
    林皓夜有些诧异：“为什么突然停住？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殷文似是有点犹豫，咬咬牙，探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黑丝绒盒子，打开后递了过去。林皓夜疑惑接过，却见盒子里是一枚简洁庄重的铂金圆环，扣着一粒一克拉白钻，每个切割面都折射出璀璨异常的华彩。
    她顿时惊怔住，心跳骤然加剧，血气于一瞬间涌上面颊，连话都说不顺溜：“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殷文坐在她身后，林皓夜瞧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低沉坚定的声音一字一顿，恍若金石掷地之鸣，“我是认真的：皓夜，我想照顾你一生一世，请你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再简单不过的话，没有修饰，没有花俏，林皓夜却觉得眼睛湿润了，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迸出胸腔。
    那个瞬间，她想到多年前与他初见时，那个冷峻寡言的服务生，送上一杯饮料就匆匆退下，甚至来不及说上一句话——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想过，这个冷僻如影子一样的男人，有朝一日会对自己说出求婚的誓言，正如殷文从未想过，会有一个女子为他赴火蹈刃，虽九死而无悔。
    此刻回首过往，依稀恍如隔世。
    林皓夜怔愣了许久，闭一闭眼，重新绽开一抹灿若春花的笑靥，左掌翻起，修长五指微微晃动：“你要我自己戴上吗？”
    殷文知道这就是她表示应允，一瞬间欣喜若狂，几乎是有些颤抖地接过那个丝绒小盒，取出戒指戴在她左手中指上。又拉过手指，放在唇边久久亲吻着，似是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说什么也不愿放开。
    林皓夜侧过头，那双冰蓝眼眸中不加掩饰的晶璨笑意与喜悦跃入视线——印象中，这个男人一向冷峻内敛，从未见他笑得如此欢畅开怀过。而她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笑起来是如此清润好看。
    情不自禁地，她凑过去，轻轻吻住他的唇。唇瓣相触的刹那，殷文不由僵住，隔了几秒才回过神，追逐着那股令人心动的清冽气息，辗转缠绵，似是要用余下一生的漫漫时光来温暖彼此、呵护彼此。
    这一刻，时光静谧安好，仿佛一颗颗凝固住的水晶，折射出华彩晶莹的七色炫光。也正因如此，当那两人靠近的动静打破这份安逸时，林皓夜极为不耐地回过头，刚想发一通脾气，看清那两人，顿时愣住了：“你们……怎么是你们？”
    相隔五米之外，曾静和凌氏安防部代理主管李如松并辔比肩，眼神有些不自然，看来也是无意中撞见了这一幕。
    殷文的面颊有些发烫，掩饰地咳嗽两声，故作淡然：“这么巧，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因为董事长说今天会用马场，我跟阿静过来先巡视一圈，看马道是否有问题。”既然殷文这么问了，李如松也就顺势接过，转了话题，“怎么只有你们两位吗？”
    “照夜玉狮子的脚程太快，把他们都甩在后面了。”林皓夜笑了笑，回头瞧见曾静骑着的那匹火红骏马，露出一点好奇的表情：“这匹……就是当年你驯服的那匹汗血宝马吗？我记得它的腿骨曾被打断过，现在好了吗？”
    “早就好了。”曾静笑容恬静，摸一摸红马鬃毛，望来的眼神带上几分感慨意味，“能看到你们两个走到一起，实在太好了。”
    林皓夜眨眨眼，诚恳道：“多谢。”
    既然撞见了，四个人索性一起折返回去。回想两年前初见时，彼此之间还是剑拔弩张水火不容，如今却能如此和谐地相处，不得不让人感慨境遇的奇妙。
    林皓夜舒服地靠在殷文怀抱中，不时撇两眼那一对静默骑马的人，越看越觉得这一对男女之间气氛不对，终于忍不住道：“你们两位……是不是在交往啊？”
    曾静握着马缰的手微微一抖，险些拿捏不住，李如松已经极流畅地答道：“是啊。”
    “啊，真的是这样啊？”林皓夜瞬间瞪大眼，眼睛里闪着好奇探究的光，“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交往多久了？现在到什么程度了？开始是谁追得谁？”
    这一连串问题抛过去，别说曾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连李如松都有点应接不暇：“交往……有一段时间了。开始、开始是……”
    他似乎有点不知该如何继续，殷文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笑意，贴到林皓夜耳边轻声道：“开始是如松追的阿静。”
    这话音量不大，可以李如松的耳力，还是听得清楚，登时变了脸色：“殷文！”
    话音未落，林皓夜已经兴奋地抬起头，眼睛里写着“八卦”两个字：“如松追的阿静？不会吧，这家伙桀骜跟孤狼似的，也会追女孩子？怎么追的？不会是直接吻住吧？”
    这话更难回答，曾静索性转过头，假装欣赏风景，什么都没听到。李如松脸色有点僵硬，显然没想到这位凌氏少帅的同门师妹竟会如此直接——她，知不知道什么叫女性矜持？
    正无奈中，他眼尖地瞥见林皓夜中指上的素白钻戒，立刻转了话锋：“这枚戒指，是刚才殷文主管送给你的？他刚才在向你求婚？”
    殷文早已脱离凌氏，可这两年来他行事为人如何，安防部所有部下都看在眼里，兼之他宽和御下，恩威并施，深孚人望，因而李如松仍习惯称他为“殷主管”，就算明知他已不在凌氏任职，也改不过口。
    林皓夜玩弄着中指上的戒指，笑而不语。殷文淡淡“嗯”了一声，替怀中女子撩去挡住眼睛的一缕发丝。
    “殷文主管真的向你求婚了？”再如和矜持，谈到求婚这种事，身为女性的曾静还是会感兴趣，“那有没有定下婚期？”
    林皓夜靠在殷文肩上蹭了蹭，笑容却微敛：“还没……这种事，总要问过我师傅。对了，”说到这儿，她看向曾静，微微颔首，“还要谢谢你上次的千年内丹，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救回师傅。”
    “皓夜小姐言重了。反正我留着那颗内丹也没用，能用来救人也是好的，何况您曾经帮过我两次，我也希望能回报一二。”曾静淡淡微笑，神情宁静，虽非绝色，却让人觉得很舒服，仿佛再乱的心都能平静下来。
    林皓夜不由在心里嘀咕，这位代理主管的眼光，倒也不差。
    这几匹马都是世所罕见的名驹，说话间那幢华丽的白石别墅已近在眼前。林皓夜敏锐发觉原先的空地上似是多了一些人，当中一位穿着纯黑的古驰套裙，气度优雅非凡，除了那位美第奇家族第一继承人，还能是谁？
    既然客人已到，他们也不再耽搁，纵马疾奔而至。未及停稳，林皓夜已飞身下骑，一个箭步冲到近前，向寒金美第奇打过招呼后，便站在雪莱身旁，不再多言。
    雪莱做手势示意她靠近，用衣袖拭去她额上沾染的尘土，温和道：“跑到哪儿去了？沾了这么多灰回来。”
    “就是沿着马道随便走了走，可能是风吹的吧。”林皓夜顺手撩开脸上的乱发，指根处的铂金钻戒折射着日光，一点一点分外耀目。
    雪莱微微蹙眉，似是意识到什么，抬头飞快地瞥一眼殷文，欲言又止。
    那边的凌昊天还在尽地主之谊，同美第奇下任家主礼貌寒暄：“寒金小姐，感谢您上次的晚宴招待，希望您今天能过得愉快。”
    “凌董事长太客气了。”寒金微笑回礼，右手松松垂下，掌心牵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一头纯金刻就的发丝束在镶钻发箍中，小脸胜似粉雕玉琢。
    “这是我妹妹雪伦美第奇，小女孩没骑过马，觉得好奇，所以想跟来看看，请您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