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仙君太放肆

第一一六节 情字一笔 苍天不老(3)


毫毛轻蘸,点取七分浓墨。手腕高悬,贯下一笔情字。
    莲兮搁下笔,满意地点头。那张粉色情签上的一个情字,她最是中意。练了多少日子,总算捏准了力道,写出了个轮廓相像的雏形来。
    “好丑的字……”两袖赤红扒拉在桌沿,浅唤探头瞄了一眼,不由瘪嘴摇头。
    莲兮不恼反笑:“右手初愈,总还是抖抖簌簌的。要写出十成相像的字迹,还得勤练。”
    她说罢,推开白玉镇纸又要展纸重写起。
    写满了“情”字的薄纸被她随手一掀,在桌案的左侧堆出座小山包。浅唤见状连忙制止道:“休要再写了,莲公主本就体虚,该多歇着才是。你在桌前一站便是几个时辰,若是主上回来知道了,浅唤又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已好了许多,站着稳当当呢!”莲兮却不理会,一面挽袖提笔,一面说:“舞剑与练字都讲求一口气。凝神指腕时,便会觉着写字儿与舞剑实是大同小异。我多练练,也好巩固了右手的新筋,来日再度执剑时才不至于生僻。”
    早上她独自倚帘躺着,半咳半喘又呕出了满帕子的血,浓稠血色比往日更暗沉些,她恍若未见,闭着眼将染血的绢帕折好便藏进怀中。
    直到这时,血腥丝甜还绊在嘴中,可她说起“来日”时,却轻熟不假思索。
    浅唤小小的脑袋支棱在桌边,望着她时眉头深拧,一点不配他稚嫩的脸蛋。莲兮被浅唤深沉的模样逗得笑了,揶揄道:“你陪在边上枯站了一下午,想必无聊的很。不如把青青找来摘星楼玩耍,她话多,也热闹些。”
    “呿!”浅唤不屑说:“她就是个缺心眼的,我才懒得同她废话。再说主上交代过,不许青青来见你。”
    不错,封郁唯恐她看见昔日的容颜徒然神伤,专程为她摘去了满楼的画像,又怎会让她见着青青?
    她正无奈叹气,浅唤突然肩上一震,说:“有人来了!今日是廿五,该是天刑司的仙官例行探访。”
    莲兮掷开笔,两步走出敞台。从楼顶向下张望,果然瞧见玉茗阁的北方绝壁上立着个墨衣紫带的人影。
    天刑司的审堂上,封郁以玲珑心换回莲兮。如今,他既是她的准夫君,亦是她的监护,每三日都要向天刑司呈书一副,讲明她的身心现状。饶是如此,执法尊者犹是放心不下,生怕哪一日她不慎堕魔,连着他也扣上一顶办事不力的屎盆子。于是,天刑司的仙官每逢五、十的整数日子,都会上门例行拜访。
    封郁的摘星楼建在云巅,即便撤去了言咒封界,还有个浅唤镇守着。不得他放行,旁人自是不能登楼。摘星楼原是个清静地方,数千年来登楼的人寥寥无几,可这大半个月里,却特例为天刑司的官吏敞门。
    遥遥一眼,莲兮看清了来人的面目,扭身便折回房里对浅唤说:“让他进来吧。”
    浓墨易干,她添水又研了几圈,手上正忙活着,那墨衣紫带的小仙官已绕到了身前。
    “敬阑见过莲公主。”谦和的声音顿了一顿,又说:“莲公主面色好了许多。”
    莲兮头也不抬只顾着提笔写字,随口敷衍道:“托福,皮肉伤总算是好全了。”
    “既是如此,小司也放心了。”
    “哦?”莲兮饶有兴致抬眼瞧了瞧他,他亦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脸。
    封郁替她熬汤煎药,喂了大半月,面上腕上的伤愈合得飞快。可每日她沐浴时,对着一池温汤却看得分明,水中的倒影依旧是白发苍颜的暮年老态。
    前番,几个小仙官轮流探访时,望向莲兮的目光总是躲躲闪闪有些惊慌。这固然是因为那日酷审,天刑司有愧于她。但更叫人害怕的,原是莲兮日益沧桑的面容。
    可眼下,敬阑直盯着她,只不过温和一笑,神情与封郁浅唤两人是一般的淡然。
    莲兮将银发掖去耳后,索性让他看得更清楚些,回敬一笑问道:“我听说三皇女这几日在天刑司中受审,她可还好?你们莫非也拿封神钉打穿了她的手腕?”
    她话中带刺,敬阑却坦然说:“那倒没有,不过潞天尊君也是倔强嘴硬,少不得受了许多苦头。”
    莲兮冷哼不语,一旁的浅唤忽然吱声:“我家夫人还是好端端的,仙君可瞧清了?我摘星楼中不便久留客人,请回吧。”
    敬阑瞥了他一眼,好奇问:“外头盛传,郁上仙与莲公主私定了终身之约。原来不止于此,竟已结作连理了么?”
    敬阑不过是低微小仙,这话有些逾越唐突了。可莲兮却只笑笑,学着他方才的语气说:“那倒没有,不过待到大婚之日,少不得要请小七来喝上一杯。”
    敬阑东扯西拽,又瞎问了几句,浅唤听着不耐烦,咂嘴挥手便要赶他走。
    见他厚脸赖着,莲兮也觉出些端倪,随口编了个由头将浅唤打发下去,这才说:“小七有事便讲,何必像个小媳妇似的。”
    敬阑略一躬身,靠到桌前低声问:“小司看着莲公主白头不改,心中不免担忧,公主体内的神元果然恢复了么?”
    他猫哭耗子却说得一脸认真,反倒叫莲兮觉着滑稽。还不等她开口,敬阑又说:“公主毋须逞强,你我心中都明白,剩下的日子恐怕……不多了吧?”
    莲兮不置可否,倚着桌台侧头说道:“你果然来劝我了。”
    被人一语道破,敬阑有些尴尬,讪讪又说:“公主兰心慧质,该懂得利害关系。放任着身体衰弱下去,不久便是尽头了。公主本是花样年华,就这样平白死去,岂不叫人惋惜?”
    “所以呢?”莲兮盈盈笑问。
    她脸上无畏无惧,出人意料。敬阑满头虚汗,艰难说:“若是将玲珑心融入体内,或许能挽回公主的性命与青春容颜,何不一试?”
    “哦?融入体内……那我岂不是堕落成魔?”
    “呵,”敬阑悻悻笑说:“那原本不过是编派公主的说辞罢了,玲珑心聚合相融,原该是妖仙夭月的魂魄。体内新魂重生,或许能为公主换取新生,也不必在此苦苦等死……”
    莲兮骤然打断道:“琰世子想要我的梦龙,何不直说呢?我也未必那样吝啬。”
    “这……”敬阑被她次次戳中要害,哑然失语。
    “他想要完整的玲珑心,倒不难。我愿意交出梦龙,唯有一个条件。”
    敬阑慌忙道:“公主请说。”
    “我东海砗磲蚌群无数,出产的明珠五花八门,其中有一种名为‘颜如玉’的宝珠,色泽青碧,只黄豆大小。”莲兮把玩着白玉镇纸,悠悠说:“还请琰世子为我寻得一颗,亲自带来见我。”
    颜如玉是万中无一的奇珠,纵是东海土生土长的海族,也未必听说过,更不必说敬阑了。他一头雾水,困惑道:“那……又是个什么宝贝?”
    莲兮含混说:“琰世子博闻广见,必然知道。小七只需替我传话。”
    他犹豫点头,拱手道:“小司明白了,莲公主好生安歇,敬阑打搅多时,这便告退了。”
    只见墨衣舒卷,敬阑翻身一跳竟从摘星楼顶直跃而下,连楼梯的功夫也省了。他得了莲兮的答复,一心急着回禀,走得火烧屁股似的。
    楼顶空荡,莲兮一人也倦了,抓着白玉镇纸扭身坐回了躺椅间。手间把玩的镇纸是一朵盛放的茉莉形状,模样栩栩,娇俏可人。封郁搜刮了无数凡人的玩物,堆在摘星楼顶供她嬉耍,她却一眼相中了这小玩意儿。
    七夕那一日,是她初次品尝茉莉花茶。南疆人素爱茉莉茶,她虽不知凡人的茶该是怎样的滋味,但封郁亲手煎煮的花茶,却是分外的清爽宜人,独具芬芳。比起世间任一美酒,也毫不逊色。
    掌世天帝赞许封郁是玉茗真君子,可纵观天下茗茶,莲兮却直觉,独有茉莉花茶与最是他相称。茶香幽然,浮花清白,谦和却暗藏深甜,可不就是他的心性?
    每每摆弄起这镇纸,她便想起封郁弯腰采下茉莉的模样。小小白花儿,经他指间一捻,便完好地从花蒂脱落了下,躺在手心里生生清嫩。他剥下两瓣,自己尝一口,又喂了她一口。细细一嚼,两人嘴里皆是姣姣花香。
    莲兮仰躺在椅上,想着他那时的眉眼,忽而笑了。
    清泪贯下,手间的茉莉已是昨日忧伤。
    这大半月里,即便孤单一人时她也总是笑着,真真正正的心满意足。
    封郁三千余年形迹不明,乍一回归九重天便晨昏忙碌。他虽不能时时刻刻留在摘星楼,但只要归来,必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每一夜她枕着他的臂弯入睡,清晨睁眼时,第一样见着的,也必是他的笑眼。
    银丝雪白,黑发青森,每个黎明在他的指间一绕,便缠成紧密的一结。打好的发结被他小心剪下两头,收入小匣里,仔细搁在枕畔。
    封郁原是天下最好的郎君,若有可能,亦会是天下最好的父君。
    只可惜,他在她耳边提起的一声“孩儿”,却只是温情的遐想。
    莲兮猛然想起那张封郁的绘像,赶忙拿袖擦去残泪,往楼下摸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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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听好几个童鞋提起喜欢甜文吧,小八觉得非常愧疚,因为我的甜总是这样的心怀叵测。之前在群里曾被仙人狠狠吐了一脸,说我不是亲妈什么的。嗯,其实我当然是亲妈啦,为了弥补歉疚,将来的番外会补上真正的甜宠。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请不要吝啬,继续陪着小八走完最后一段旅途吧!
    (我不会告诉乃们,曾经用“写肉番外”来当赌注,只可惜,最后是我赌赢了……然后,为了生死时速连午饭都没吃的某八现在要去吃饭了,后台定点发布~19:19分见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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