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予菩提笑

她再次抬起手，洁白的指甲内沾满了泥土。
    手背可见的血痕，隐隐冒血。
    地上，满满的被揉捏的一张张老式报纸。
    施安贞转身，整个手臂明显的颤动，她使劲一捏拳，忍下心中的情绪。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怒火。
    她经过站在门口的闵秀香，扬着浅浅的微笑，路过。
    闵秀香一咬牙，没有想到这孩子如此倔。
    她命人将省委家属区东区的墙壁都贴了这份好不容易找到的报纸。
    为的就是要施安贞愤怒，而过不了多久，夏安森就回来。
    那副情景，肯定很好玩。她是这么想的。
    施安贞真走到最后一户的家门前，使着力气将已经胀痛的手臂抬起，触碰到了那张报纸，五指收起，抓起报纸松开的一角。
    撕下。
    却没有将它揉起。
    再次看了一眼少管所中挂着冷笑的少年。
    心，却疼了。
    有谁看出了，那个少年，眼里的委屈。
    有谁理解了，那个少年的痛苦。
    有谁？
    既然没有，为何肆意的给少年挂上恶魔的称号。
    他没杀人，他还是个单纯的七岁的孩子，刚回国，为何就经历这种事。
    这种…破事。
    她想，她要是上帝，她不会让夏安森回国，那么幸福的一个孩子，没有义务，来承担这些。
    闵秀香是谁，她知道，她的思想已然变态了。
    她宁愿他好好的生活，不要经历这种事情。
    她宁愿他一生待在国外。
    就算他们那年不会，相见。
    也没关系。
    施安贞揣着报纸，没有表情，走到窦家前。
    “失望了？”她问。
    “没有如你愿的，夏安森还没回来。”
    “为什么？”
    闵秀香扯掉施安贞手中的报纸，高跟鞋踩了上去。
    “为什么？没有理由！我就是讨厌他！我就是看不得他过得好！”
    施安贞在心里默默叹气，闵秀香，也是一个悲哀。
    “为什么？”她再次问出声。
    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堪的思想。
    “说了没有理由！他杀过人！杀了一个小孩！他没有坐牢！”
    “他是一个恶魔！”
    施安贞听着，忽然笑了。
    看着闵秀香接近疯狂的面色，她蹲下身，捡起刚被闵秀香踩在脚底的报纸。
    双手将它揉起。
    慢悠悠的起身，笑了一身。
    “啊！”闵秀香捂着脸，被近距离的报纸砸上，很疼。
    施安贞刚才并没有控制力气。
    她退后一步，缓缓开口：“恶魔？杀人？”
    “你有资格说吗？”
    “你不是说你错怪他了吗？”
    “为了让我和夏安森的未来…”
    “您这样做，真费心。”
    “可是，有用吗？”
    “墙上干净了，夏安森也还没回来。”
    “你输了。”
    闵秀香抓着头发，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坠落。
    “不要…说了…”
    她蹲下身，痛哭着。
    她也跟着蹲下身，伸出手：“手机”
    闵秀香抬头，没有理他。
    施安贞一叹气，从她上衣的口袋中掏出手机，没有开机锁。
    “喂，我是施安贞”
    “你母亲有事，叫你回来一趟。”
    闵秀香听着，眼神是怒气和不愿意，却是没有阻止。
    “尊称你一声，阿姨，省省吧。”
    “夏安森，不是你能动的。”
    “他，是我的，宝。”
    “不是你的玩物。”
    夏安森，他是我的宝，我的。
    ===
    施安贞站起身，脑袋一股眩晕，站稳后，踱步而去。
    在的士上，打开背包，拿出手机。
    顿时吸气一声，她现在才感觉到，自己的指尖痛的不堪言语了
    刚才没来得及处理，手指都成灰黑色的，指甲间的泥土，还存在着。
    正准备拿出纸巾去擦洗时，司机跟她说，机场到了。
    她走入通道，见到了等的焦急的夏安森。
    “阿贞”
    她应一声，主动伸手去抱他。
    这样，他看不见伤口。
    “我想你”
    “我也是”
    ===
    夏安森最终还是知道了那晚的事情。
    窦煜告诉他的。
    那一天晚上，夏安森第一次打了人。
    “窦煜，管好你母亲。”
    窦煜跌坐在地上，懊恼的低头：“小森，我不知道，她会叫施安贞回家…我也不知道，她会做出那样的事。”
    “闭嘴”
    “小森，我妈妈已经认了错了。”
    “够吗？”
    够吗？打击的并不是阿贞的手，而是她的心！我的心！
    “小森…”
    “提前叫你母亲，回美国。”
    “小森…她吸过毒…”
    夏安森一皱眉，没有回话。
    “我妈妈…在美国的时候，吸了毒…”
    “好久，才戒的…”
    “关我屁事”夏安森冷笑。
    “…我外婆，坐了牢…杀了人…真凶不是她…”
    受了刺激，磕了药，回了国，找他下手。
    管他屁事。
    “原谅她吧，她有时候不能自己控制…”
    “怎么可能”
    讲完，便离开了窦煜的西餐店。
    夏安森并没有让施安贞知道他已经知晓，从自己的屋子中，拿出了一个细小的物品，抓着它想了半天。
    他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样，紧紧的抓着，再次入眠。
    ===
    闵秀香回美国了。
    窦煜是这么跟她讲得。
    还专门的敲了她家的门，说明了原因。
    闵秀香以前磕过药，精神不定。
    窦煜想求得她的原谅，说闵秀香有病在身，应当获得原谅。
    可是，她嗑药，她吸毒，她有病。
    跟她有关系吗？
    施安贞微笑着摇头，拒绝了窦煜送来的慰问品，将他赶出家门，送他一句：“你该庆幸夏安森没有看到那些报纸，那个场景。”
    “否则，我可是会发脾气的。”
    虽是一句看似抱怨的话，窦煜却觉得心里有了恶寒。
    不得不说…这一对，还真是天生的命中注定。
    ===
    又是一年初春。
    算起来，他们已经在一起两年了。
    “你今天没事吗？”施安贞随着夏安森，坐在了餐厅椅上。
    “忙完了。”
    “有事吗？”施安贞看着夏安森不同于常的绷紧的脸色。
    “有”
    “什么？”
    “阿贞…”
    “嗯？”
    “我研究生毕业了”
    “知道”
    “有工作了”
    还是很棒的工作。可以养活你。
    “知道”
    “有车，很快就有房了…”
    “知道”
    “能答应我吗？”
    施安贞一挑眉，她想努力抑制心里的心情。
    夏安森太傻了…
    “答应什么？”
    “……”
    他竟紧张的失了话语。
    施安贞低头轻笑一声。
    “夏安森”
    “嗯？”
    “我答应你”
    “什么？”
    施安贞扬起嘴角，弧度，是幸福的度数。
    “我答应，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