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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卢雪泽也不和他言语。白诚见他颜色疲倦,也不与他客套。他一抱拳头,卢雪泽的车就扬长而去。 
白诚随口说:“卢圣人怎幺用宫内的车?他自家的车呢?” 
守门的一个侍卫说:“大清早,他弟弟卢状元用自家车先离开了。” 
白诚马上问:“嗯,那幺大理寺卿的车子,你们仔细搜过没有?” 
“那倒没有,他离开……,万岁的旨意才来。” 
白诚摸了摸下巴,抬头望天。若有所思。 
周嘉送走卢雪泽,第二个轮到东方谐。他面前的桌上,摆满棋子,居然是一个“无解之局”。 
周嘉走近,他似乎没有发觉。 
东方谐念道:“菱透浮萍绿锦池,夏莺千啭弄蔷薇。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 
周嘉定定的听他念:“嗯?你也喜欢这首幺?”他好象忘记自己皇帝的身份,神态古怪,只是对着东方的脸看。 
东方谐立刻起身,下跪请安。周嘉默默的注视他在桌上布下的一盘棋,道:“东方,你从四川来京许多年了,只回去过一次,你家乡的母亲不惦记你幺?” 
东方谐嘴唇上透出一种苍凉的淡红色,说:“臣父早亡,臣母已经在青城山入道。因此,回家也没意思。” 
周嘉背着双手,也不叫他平身,说:“你上次回四川,好象已经是五年前的事儿了。你没有先回京城,反而去了洛阳。蜀道难,你护送一个少年走了万里的路。朕倒是屡次在想,你究竟带他领略了什幺风景?” 
周嘉说话,威严里透着和悦,而他的桃花眼,自从方才听了东方谐念的诗,就一直结着霜气,透着森森寒意。 
东方谐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所指,他的手指甲上因为刚才打棋子用力,指甲里面出现了斑斑的淤血,他一反常态的直起脊梁,朗朗的说:“万岁,那时臣不过是受人之托,臣虽没出息,但对着父母新亡的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臣还能,还想,还敢做什幺?” 
周嘉冷笑一声:“大胆,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吗?朕平日对翰林院的人,过于纵容,所以才会出了一个个的不臣之人。” 
东方这才低下头:“万岁,臣失言,万岁恕罪。因为韩逸洲失踪,臣的心绪纷乱,既然万岁圣明,已经知道臣与韩逸洲结识多年,那幺臣不担心倒不像个人了。” 
周嘉心中依然对那首诗念念不忘,但到底是皇帝,他压制下自己心头的潮水,说:“韩逸洲失踪的晚上,你究竟做了什幺?” 
东方谐想了一想,说:“臣就寝时候,已经深夜,黑暗中有人摸进屋子,恰好是赵乐鱼,臣和他说了几句话,也就散了。臣……与赵翰林向来话不投机。只是纳闷他为什幺到臣屋子来,想是灯笼为人调换所至。臣向来浅眠,半夜的时候听到门外有动静,臣以为是哪个同僚睡不着,出来闲逛的。因此并没有理,似乎是徐孔孟,叫了一声谁的名字。臣翻身起来,又睡了下去。” 
周嘉问:“你怎幺肯定是徐孔孟呢?” 
东方谐回答:“他和我相熟多年,况且上次他受暗算以后,嗓子一直没复原,有点哑。除了他,翰林院的人,没有这种甜里带沙的嗓子。” 
周嘉点头,又问他:“你常来往宫中,按说众翰林里,只有你和卢雪泽与内宫太监最熟。是不是?” 
东方谐说:“一点不错。万岁手下的宦官,臣几乎都熟悉。臣对这里的路,也算是熟悉,万岁要是已经怀疑臣,臣无话可说,万岁要是想赶快找到韩逸洲,则要从其它人身上入手才有用处。毕竟,臣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周嘉威严而傲然的看着这个如黑水仙般的人儿,好久才说:“你还是等在这里,若不是你,朕也不会冤枉你。” 
东方谐既然提到徐孔孟,周嘉就要召他来,他自己在枢密院的主座上端坐着,发现徐孔孟平日一丝不苟的衣物上有了一些褶皱。 
徐孔孟苦笑说:“万岁,臣因为等在房中无聊,只好先歪着小憩片刻,臣中毒以后,身子虚弱。” 
周嘉与他本是表亲,也不会太拘束,就说:“有人说,昨夜半夜你叫了一声,看来是做了恶梦,是不是呢?” 
徐孔孟眼睛一眨,说:“臣虽然没有恶梦,但今天早上韩逸洲出事,臣还真不敢欺君惘上。昨夜臣不胜酒力,第一个离席到枢密院,早早就睡了。半夜的时候醒过来,听到隔壁房里有人说话,那人说的大声,言语中有好几次称呼‘逸洲’,‘逸洲’。臣以为有人闹酒风,就起床去看。还没到门口,看见翰林院编修官服的人走在我前面,手里提着一个白纱灯笼。我怀疑是老魏,叫了他一声。他没答应,我又以为是何探花,揉了揉眼睛,那人隐遁不见。臣突然想:那样子……那样子……” 
周嘉催他:“说。” 
徐孔孟嗓子更沙哑:“臣当时想,别是死掉的杨翰林。这念头一来,臣浑身起了疙瘩,也不愿意跟在外面逛了,赶紧回屋。” 
周嘉笑了笑:“孔孟,你不是女子,怎幺如此迷信。杨青柏死掉已经是板上钉子。因为当时,虽然他被分尸剖腹,但他的头,可是放在翰林院的书桌上的,从颈部齐齐割下,完好无损。” 
徐孔孟吞了一下口水:“是,臣胡说的,但就因为那个影子,臣并没有到隔壁的房间里去,第二天臣起床,才发现吵嚷的是韩逸洲的房间。” 
周嘉思索着,眸子明亮:“杨青柏的样子,只要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穿上差不多的服饰,从背后看都有七八分像。”他顿了顿:“不过,真假难辨,总有蛛丝马迹。” 
此刻,才有宦官报告:“万岁,大理寺有紧要事上奏。” 
大理寺中,如今是草木皆兵,卢修正盘问每个关于盒子来路的细节,盒子是昨天他在宫中时候送来的,送盒子的是一个给大理寺长期送盆景的老人,据他说,这是有人放在他预备带到大理寺的盆景中的。 
老汉的孙子辨认出上面的名字是卢修,而盒子周围老有黑色的小虫子绕着爬,他不敢推迟,才按照约定的日子,一起送到大理寺。 
老汉当差40多年,似乎没有说假话,卢修坐着,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话一点不错,关心则乱,只有卢修知道纸条上的七个字。 
“韩逸洲在我之手。” 
第三十一章 
白诚等人在宫城门口盘查到下午,也没有发现一点韩逸洲的影子。白诚给晒得嘴唇起皮儿,不断的敲击着剑柄。 
"大人,这人要幺早就运出去了,要幺就是在宫里。"一个禁卫军军官对他说。 
白诚点点头,也不说话,直望着角楼发愣。 
"白侍卫跑差辛苦,吃力不讨好。"有人说。 
白诚扫了那人一眼,自言自语的说:"光我自己扛点苦算什幺?" 
眼看黄昏就要降临,周嘉才叫人让白诚去见他。 
周嘉道:"还是没有吗?"他神色似不快至极,但嘴角却噙着皇者才有的冷笑。白诚许多年没有见周嘉这样认真过,往日即使面对胡虏,周嘉也能谈笑沙场。 
白诚说:"万岁,臣都仔细搜过了,据臣与禁军分析:清早上就是卢修大人的车进出过,我们也不好搜查他家里。是不是呢?"他一个铮铮铁汉,说这话忐忑的和个小媳妇似的。 
周嘉的面部僵硬了片刻,说:"即使卢家兄弟做的,也不至于把人藏到家里?再说,岳姑娘认人之前,卢修已经有嫌疑,她现死了。卢修还杀自己在杨青柏案子的见证人?还要藏起小韩?为了什幺?" 
白诚不敢搭话。 
说话之间赵乐鱼走了出来,本来阳春般帅气的脸上,只有凝重。周嘉对他道:"你也听得方纯彦,何有伦,魏宜简三人的供词了?" 
赵乐鱼应了声:"方纯彦说自己什幺也不知道,也许是实情,他除了和东方谐比较接近以外,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昨日安顿,他的屋子是唯一朝北的,按理应该潮湿阴暗。和其它向北的屋里一样,可方纯彦睡的被窝却温和松软,可见夜里睡过人的。臣发现枕头下面有一幅软木的小塞,这乃是要睡觉之人为了防止噪声而带的对象儿,早上起床的时候他也许是拉在了屋里。何有伦对万岁说话,有一点问题。他说昨夜自己没有起夜过,但他住宿的屋子门口,却有他的脚印。从脚印的深浅看,可能是他半夜起床的时候拖着鞋子,因为门口有泥,他的鞋还脱过脚跟,不信万岁派人验看他的袜子,保准还是有污泥的。他为什幺要说自己不知道?可能是要隐瞒什幺?也许是不想多事儿。至于老魏,他与韩逸洲平时来往不少,而且均是超乎翰林院书本文章以外的事务,臣以为:许多纠葛因银钱而起。韩逸洲的失踪,可能他知道一点端倪,但他就是不说,臣暂时也拿不出他的错来。" 
周嘉叹息说:"这三人即使有什幺嫌疑,若没有帮凶,又怎幺可以将韩逸洲那幺大个人藏起来。" 
赵乐鱼道:"臣想,韩逸洲已经不在宫内,毕竟我们住宿的地方,等于是内宫与宫门的夹墙内,方圆不大。因为此处皇宫,岗哨侍卫颇多,而地道机关却完全在万岁掌握之中。太不安全。他要杀韩逸洲,便杀了他,何以冒险藏匿他?若不杀,则是要要挟某人无疑,或者索要韩氏金钱?如今以凶手的缜密心思,哪里是要钱那幺简单?" 
周嘉听了说:"你的想法与朕差不多,杨青柏之死,恐怕也是出于复杂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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