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仙君一般黑

第3章


丫头这百年修为无甚长进,有些危险,我便想着替她受几道天雷。”
   
  我惊愕地将他仔仔细细上下扫了一遍,心说他今日怎生这般郑重,平日那懒洋洋的调子竟全收敛进去。月老经被我瞧得有些面热,打了个哈哈便要走:“你知道便好。至于司命那里,就只能让你去走一遭了。”
   
  “好。”我点了点头,待他走远,转头看向不发一言的姬玿,发觉他脸色颇有些异样。我以为他在担心月老,便开解道:“月老那老不死的修为在九重天上也是一等一的深厚,替红线挡几个天雷死不了的。”
   
  姬玿闷了片刻才瞪我一眼,郁郁地嘀咕:“要不是爷也快历劫了,爷才是替她历劫的第一人选啊……”
   
  这货原来是醋了?难得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竟然用错了地方。
   
  姬玿颇有些恹恹地向我摆了摆手:“你回房好了,爷在外面思考一会人生。”
   
  关上房门,我已然是毫无睡意。仔细回想起方才月老的形容举止,竟让我捉摸出些许真切而异常的焦灼,全不似他惯有的纨绔之态。月老对红线有意?这个想法有点惊悚啊,我大约是思虑过甚。
   
  日头升起来了,这天注定不大太平。
   
  出门前我到后山的某只足有千斤的青铜鼎那里逛了逛,咳了一声:“红线?”
   
  “阿姐……”鼎是倒扣着的,外面还结了曾结界,红线的声音传出来自然显得细弱,还带了分茫然。
   
  “有偃笳帮你挡着,你不会有事的。”我不太擅长安慰人,默了片刻只憋出这么一句。
   
  红线闻言笑了起来:“知道啦,知道啦,阿姐快去司命府吧。”
   
  揣着混乱的思绪出门,我踩着云一阵恍惚。等这一晃神过去,竟已到了司命府门口。看门的小仙见是我,行了个礼便进去通报,不多时便笑着领我进去。
   
  司命府的构造我是了如指掌,全因上一任司命星君一时兴起的次数略有点多。新司命瞧着似乎很是稳重,应当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话说回来,他究竟叫什么?
   
  这么一问,那小仙有些窘迫地答道:“呃,还请仙君请教司命大人。”
   
  我应了一声,心想这堂堂司命行事倒颇有些古怪。
   
  绕了几个弯子,眼前便猛地出现了个雅致的六角亭,临波而筑,岸柳拂花,日影斑驳。以前司命府里可不见这般雅物,想来是新主人的口味了。
   
  亭子里负手立着一个人,鸦发高束,目如点漆,一身澄澄的蓝袍宛若秋空,正是新一任司命星君。
   
  这厮第二次出场,给我的视觉冲击仍是不小。
   
  我侧首向那小仙道了一声谢,走到亭中做了个揖:“孽摇白剪。”
   
  司命神色温文地瞧了我半晌,眼睛里浮出一丝笑来:“在下离冶,师从梵墟离辛。”
   
  梵墟离辛,这四字让我一震--这位上神是上一辈里同我师父云迤齐名的仙尊。只是,我师父在那场仙界混战中魂飞湮灭,离辛却还教养出这么个徒弟,我不知为何就有些怅然。
   
  避开离冶含笑的眸子,我的目光在他鬓边一滞:细看才发觉他鬓角已生华发,夹杂在墨发间极是触目。少年白头,却不知是因何。
   
  正在此时,天边隐隐闪过几道金光,隆隆之声踏云而去,旋而五彩光大作。我暗舒了口气,心知红线算是逃过一劫;一抬眼旋而望见几朵铅色乌云携着异光直往司命府这边飘来,不由又抽了口气。
   
  哔--!我居然忘了自己同红线历劫的时间向来极近。
   
  更严重的是,我此番是飞升上仙的四十九道雷劫,说起来比红线还要多上那么几道金光闪闪的天雷……恰好这几日因为工作缘故以修为强开三界天门的次数有点多,这么一算我便有些危险了。
   
  念头一转,我很是抱歉地朝着离冶一颔首:“忽地想起还有急事,须得先行一步。”
   
  我看看转过身迈开一步,左手手腕已经被某个人扣住,强拉回去。
   
  我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眼见那朵云愈发近了,有些急了:“呃,仙君你这般雅致的园子被雷毁了着实不好,我……”
   
  离冶微垂了眼没说话,扣着我十指递入一缕仙气,探了探后抿着唇道:“借你一万年的修为。”也不待我反应,一股内敛纯蕴的真力便源源不断地输进来。我偏了头去瞧他,有些愣愣的。他却勾起一抹笑,双目犹如含了一汪春水,引得我心怦然了那么一下。随即,抬头一看那乌云已经快到了,我胸口因为紧张又怦然了一下。
   
  算来算去,离冶至多不过六七万年的修为,一下子输了一万年的给我,脸色不免泛白。我看着既感激又愧疚,但时间着实紧迫,值得满怀诚意地做了个揖:“日后定然上门拜谢。”
   
  “府后便是一片荒地。”离冶只是微笑着一点头。
   
  我会意,捏了个诀便闪出墙外,才刚打坐下来,那乌云便已经到了头顶,一道金光劈向我唤出的仙障。
   
  好吧,历劫除了累就是痛了,无须冗言。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离冶这一万年修为帮衬,我撑到那乌云散作五色天光时,竟还能勉强在云头上立定,往孽摇缓缓飘过去。
   
  半路上,迎面撞见白衣飘飘的姬玿。他见我,一惊一乍:“咦!”
   
  我火气一下子有点大,眼前亦是一糊,只得皱着眉睨他:“老子刚刚被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劈过,你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姬玿这才过来给我搭把手,又嘴贱道:“刚才那雷真是冲你去的啊,明明你和红线差不多资历,仙阶怎生却高上一级?奇怪奇怪。”
   
  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我已无力去理他,只是闭着眼凝神。心里也嗟叹,若非离冶,大约这回我真是凶多吉少了……以前历劫可不似这般元气大伤。
   
  姬玿这时才后知后觉地一声嘀咕:“你脸色不对啊。”说着唤出一个仙障罩住我。
   
  你全家的!你全家脸色不对!
   
  见我板着脸不说话,姬玿难得懂事地召出疾风赶回孽摇。
   
  已经见到孽摇山门了,我吸了口气,戳戳姬玿:“喂……”
   
  “啊?”
   
  “我觉得……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红线不喜欢你了……”
   
  “……”
   
  一上山,我就踉跄着爬进汤谷的灵泉里闭关去了,一养便是大半月。这么一休养,便想起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大都是拜师修仙和刚飞升那会儿的陈年旧闻。
   
  四岁时凡间的家里出了变故,便和同父异母的妹妹分别从了白云窟云迤和一个大荒来的散仙,一别便是多年。
   
  对于本家我已了无记忆,记事起便是跟着师父修些我不太懂的术法。师父云迤是隐居凡世的真神仙,生得一副清清冷冷的好相貌,看着冷漠,实则温柔细致。这样的师父,我自然是崇拜到了极点的,却也不免在少女心萌动的时候八卦:师父难不成是因为某位神君才会这般孤身隐于凡世?
   
  后来才知晓,哪有这般简单。
   
  就在我飞升后不久,仙界大乱。
   
  大荒凶兽尽出,下界神仙以计蒙为首,与九重天联手剿灭祸害。
   
  而后,为了天帝之位,两界神仙斗法。这么一闹,四海八荒最为凶残的肥遗便乘仙印松动逃了出来,不仅三千凡世大旱,九重天也被重重业火所围。
   
  到那时还有余力与肥遗一战的神仙已是不多,师父便是其中之一。她同离辛上神联手,一个一双昆吾剑舞动如虹,一个唤动仙阵召来西天红莲朵朵,竟也将六足四翼的肥遗斩去了大半条性命。奈何暴怒的肥遗法力大增,包裹着九重天的业火霎时大盛,三界倾覆,便在顷刻。
   
  师父决然以身祭剑。
   
  那时的景象我至今一闭眼就瞧得见。
   
  我被困在师父划下的禁制里出不去,急得要发疯。师父一身血衣,回过头来向着我微微笑了一笑,口中不停念着诀,额间一点白光蓦地暴涨。
   
  光芒散去,那双赤铜铸就的昆吾剑正刺在肥遗胸口。
   
  只余下三足一翼的巨兽一声悲嘶,一口灼灼的业火喷出,昆吾剑颤了两下,光泽尽敛,直跌地下。
   
  我只知道师父被肥遗害死了,也不管自己修为浅薄,生生撞开了仍旧牢靠的禁制,提了全身仙力、拾起昆吾剑便一头往肥遗身上撞去。
   
  白驹过隙,想起这段过往,至今我仍旧伤心。
   
  我彼时抱了必死的决心,却莫名其妙地活了下来。
   
  醒来时已是百年,身畔花柳扶风,我竟在孽摇覠羝,还见到了太久未谋面的妹妹。她说,发现我的时候,我好好地躺在大荒里某座手机小山的山洞里,身周还有仙障撑着没有散去。也不知是谁守着我一下便是百年。
   
  我那时愣了半晌才问:“我师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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