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仙君一般黑

第5章


虽则还想补上一句“真巧”,我最终还是忍住。
  我忽然想到,在悬廊之上,是否也是离冶出手保护了我?
  今日之事实在太过蹊跷,接连不断的意外,而每一次,都有离冶的痕迹。
  我的疑窦显然外露于神情之中,离冶却只云淡风轻地一弯眼角带过:“没有其他危险了,今日回去之后不要再出门了。”
  对于他情报的来源、行动的原因,离冶终究未提及只字片语,向我一颔首后就大步远去。
  如他所言,此后的确平安无事。
  回孽摇路上我又将同离冶初次见面的光景、再会他值得玩味的态度和今日种种在脑内过了一遍,若非对方故弄玄虚,我同离冶有旧已近乎是定论。可为何我半点也记不起来,而离冶又是什么目的?
  身为断缘行家的我,面对自己这一团破事,竟不知从何入手。思来想去,还是顺其自然为好--我无意主动去探究过去,尤其是我不愿回忆起的过去。
  几日后,一桩颇为棘手的差事落到了我身上--九重天青年俊彦中的翘楚瞿正始竟然轰轰烈烈来了一段仙凡恋;若只是在凡间谈谈恋爱帝台还不至于插手,毕竟这种风流韵事并不鲜见,可偏生这位大好青年竟疯魔到闯入自家门派陶唐丘的秘宝洞府、带走了脱胎洗髓的法宝。看来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同心上人真正长相厮守,可惜他最终还是被门派缉拿住,算盘落空。
  门派长老毕竟舍不得就此扼杀独苗,是以只请帝台遣瞿正始下凡历劫十数轮回,同时拜托孽摇斩断瞿正始和那凡人女子的姻缘。
  最后动手施法的自然是我。
  地点选在孽摇汤源谷那两株扶桑之下。
  瞿正始仪表堂堂,一身藤灰袍子,不见落拓亦无激愤,被同门押解过来,冲我一点头,不言不语。
  我解下腰间化作剪刀的昆吾双剑,在瞿正始身周划下禁制,两指夹了符纸向他胸口一拍,光芒顿时大盛。在夺目光彩之中,一簇纤细的红线现出形状,自瞿正始胸口而出,末梢四散飞舞,大都飘往后山神仙姻缘司的方向,唯有一缕缠缠绕绕与凡人的红线相连,那便是我要斩除的孽缘了。
  我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在剪刀刃口缓缓抚过,指尖到处散发出纯白锐气。侧头瞥了一眼禁制中的瞿正始,我调匀呼吸,左手向上微张,止住缘分红线的动态,足下一蹬,借势向扶桑枝头跃去。双手带着剪刀把柄利落一张一合,空间仿佛凝滞了一瞬,有惊电似的小火花闪过。
  工作到此算是完成了,下落途中我朝瞿正始看了一眼,却悚然地发觉他竟在微笑,仿佛在为什么得意着。
  与我眼光交汇,瞿正始笑意加深:“将女君卷进这事态实在是不得已,不过……如今正始也算是得偿所愿。”
  我一头雾水,转头去看跟来的陶唐丘弟子,对方也是一脸的状况外。
  瞿正始笑得愈加肆意:“我与这凡人女子不过是略有交集,真正想得到秘宝的那位,现在应当带了东西与爱人远走高飞了罢?”
  等一下?这是说从一开始就抓错了人、连带着我也砍错了缘分?
  我沉声问:“那一位又是哪位?”
  “啊,女君未必知晓,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说起来,再过不久,连我自己都会把此事忘得干净吧?好好好!”语毕,这家伙两袖清风地一转身,向呆滞状态的同门一昂下巴:“好了,回去了。”
  这态度和方才实在是云泥之别。
  我被晾在当地吹了半晌凉风,才匆匆跑到偃笳那里讨说法。月老拿起终端和帝台、陶唐丘一番联络,挑挑眉毛:“瞿正始似乎把他们门派的护法神放跑了……”
  所以到头来,瞿正始只是个同情心泛滥的幌子,背后的那尊大神乘机玩起了失踪?陶唐丘这两位配合演出的一场好戏,骗过了门派长老,也把我卷了进去,免不得要因为失察被帝台责罚--在踩孽摇这事上,帝台向来是秉承着能踩就踩的原则。
  近日我着实是犯灾星犯得厉害。
  “顶多让你下界历个劫,别那么杀气森森的。我会帮你走点关系安排个好些的命格,”偃笳拍拍我的头,“就当是带薪休假好了。”
  “……”谁要带薪休假啊!历的要是情劫不又是一身的麻烦事?!
  结果事实证明我在这方面的预感的确堪称高瞻远瞩:
  我在历劫半途醒了过来,发觉自己好巧不巧地正在扮演新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看文是三章定生死,不知在下现在是死是活……
  【自我吐槽小剧场3】
  提问:遇到蓬莱春宴这样人多的场合,应该对心仪对象怎么出手?
  月老:这次直接让我回答吧,司命这次就做得不好,躲在后面保护除了让人觉得自己是个跟踪狂没啥用,正确的攻略方法是带着对方往人多的地方跑,自然地表示:“拉住我的手,别跟丢了。”
  太子:红线你、你脸红什么啊!难道那天……
  红线:呸!
  
☆、带薪休假
  红烛滴蜡,罗帷低垂,头顶发冠沉重,身上嫁衣也因久坐令人不适。
  我有意识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般具有代表性却又令人尴尬的场面:我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我化了凡胎在历劫,这身体正巧喜结良缘,我却好巧不巧在这时刻恢复了意识。解开我神识封印的罪魁祸首,大约是这具身体的新婚丈夫……的那张脸。
  剪子裁过似的修眉,尾梢上扬的眼,本应昭示薄情的唇齿,眼前人的五官尽皆显得透着凌厉冷淡,合在一张脸孔上,便生生给我以春风拂面般温煦的错觉。左看右瞧,这容貌不是离冶又是谁?
  他同我沉默着对视了片刻,蓦地露出笑来:“记起你是谁了?”
  “你是离冶……仙君?”我不大确信地嚅嗫、
  对方自如地颔首,目光在我脸上一定,却很快移开视线,宛如要掩饰什么般换了客套的腔调开口:“在下受孽摇之托,在上仙历劫期间略加看护。”他眉峰一拢,“上仙的神识封印却不知为何消解了。”
  这点的确值得探究。除此之外,我想问的事情还有太多:为何历个劫也要离冶看护?看护又为何要凭依凡胎扮演个角色?离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本能地,我难以真正信任离冶。即使他此前的确为我消弭厄运于无形,我仍然心存疑窦--不如说,正是他先知先觉的立场让我疑惑同时恐惧。
  心里绕了几个弯子,我最终却只扯了个笑应答:“有劳仙君了。”
  “若上仙觉得不妥,在下自可即刻再次将上仙的神识封印。”
  我立即回绝:“不必了。”我随即意识到口气太过生硬,又补道:“不用劳烦仙君,施法被帝台发现反而不妙。”
  离冶理解地笑笑,一转身去倒了杯酒水。
  这么一个动作,我才重新意识到他亦是一身喜庆装束,在人间名义上算得我的夫君。此念一出,我顿时觉得这婚房的空气黏稠而憋闷,竟然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回到九重天一定要设法把这段记忆抹消!不然日后同僚相处打交道不免平添几分尴尬。
  我偷眼望向离冶,对方气定神闲,手腕略收搁下杯盏:“今日上仙还是早些休息。”说着他就潇潇洒洒地推门出去了。
  什么都没发生。
  我自然没有什么奇怪的期待,松了口气的同时,脑子里却全是各种各样“新婚夜不圆房会被丫鬟念叨”、“新婚夜夫婿失踪会没法在宅斗中立足”等等不必要的知识--神仙也挺不容易的,工作之余要变着法打发时间,而各种话本小说乃至人间真实案例是我的日常精神食粮。也正因此当下我十分亢奋:可以亲身体验角色扮演,真是太棒了!
  这么一想,神识封印解开、乃至离冶的莫名出现也就显得不那么糟糕了。
  我按捺住激动,维持着应有仪态唤人来帮我洗漱。被两个侍女夹在中间扶起来,我不由庆幸方才兴奋之下没有狂喜乱舞,不然这身沉甸甸的衣冠便足够叫我就此扑倒在地而后结束角色扮演之旅。
  歇下珠玉头面和几重嫁衣,我对这具身体嫁进的人家多少有了点估计:仅凭陌生的衣饰形制上判断不出来是否是权贵,但有钱却是差不离的。月老此前说过要走关系帮我安排个好命格,单单就物质方面而言,的确是足够优待。
  这种人家条条框框绝不会少,不过反正我是打着过混吃等死的算盘,受不受宠会不会受排挤就暂时不在考虑之内--要和离冶演恩爱夫妇,想想就令我全身不自在。
  “姑爷方才接到急信处理公务去了,姑娘……少夫人你说这如何是好?”一看就是得力干将的丫鬟此时开口。另两个垂手侍立的少女也现出戚戚之色。
  如此眼熟的桥段上演,我默了片刻,敷衍道:“既是如此我也无处置喙,明日可要拜见家中大人?”
  那丫鬟挑挑眉毛:“姑娘是糊涂了?姑爷是独自上京来的,功业虽大,家中却无长辈跟随。”
  这简直就是天堂模式啊:有钱有闲还没人管着,偃笳这后门开得足够厚道。
  转念一想,负责命格的是离冶……这厮不会也是假公济私了一番吧?
  反正这般布置对我是有益无害,我也就不去探究离冶更深的目的,轻松道:“那今日便歇了罢。”
  那大丫鬟不客气地叹了口气:“少夫人还是这么缺心眼。”
  “……”姑娘你这么说你家小姐真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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