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仙君一般黑

第6章


我装作没听到,俯身将婚床上的各色喜果拨开,自顾自抖开被子睡了下去。
  次日我神清气爽地起床,用了早饭后便名正言顺地逛起了宅院。
  四进的宅子后竟然还有一个水榭楼阁俱全的后花园,即便略有心理准备,思及偌大宅院里只有我和离冶两个假冒主子,我还是不由对偃笳开后门之大手笔咋舌。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优裕,反而叫我不安起来。
  在花园假山石顶的小厅坐下来,我才准备放空思绪发会儿呆,昨日那位泼辣毒舌的丫鬟谷雨姑娘开腔了:“诶,姑娘您看,那不是姑爷么?”
  我一激灵,朝着山石下一瞧,正见着离冶衣袂飘飘地往这里过来。
  说实话,我并不清楚该怎样单独面对离冶,他那时而饱含深意时而轻描淡写的态度叫人太琢磨不透,应付他比和灵兽打架要艰辛百倍。可有旁人在场时我只要扮演新婚妻子的角色就好,相较而言这要容易太多。
  “夫君。”我脸不红心不跳地迎上去,眼见离冶的眉毛随我的称呼挑了挑。他在第一次见面就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表演天赋,变脸得飞快,此刻亦极快掩饰了一瞬的怔忡,自如换上了谦谦君子的面具,向谷雨微笑一颔首:“麻烦沏壶茶,不要香片。”说着撩了我一眼。
  谷雨一脸识相,立即步履轻盈地走开了,至于这壶茶何时能端上来,却是未知数。
  独处的情状令我不由头疼,而离冶则默默无言地注视着我,神情古怪却深情。在气氛变得暧昧前,我抢先开口:“我此番历劫,是否有什么危险?”
  方才张牙舞爪占据整个空间的、不可言说的情绪似乎随我一句话收了回去。离冶凝眉道:“的确。若上仙的神识封印不解除,在这世界中死去,兴许便是真的死亡。”
  他道出的消息略耸人听闻,我继续发问:“这世界有何异常?”
  离冶原本侧头看向亭外,眼睫略垂,我语毕后竟弯起唇角,斜斜睨了我一眼,缓缓吐字:“这个不好说。”
  这嚣张的态度明摆着是不想告诉我。
  我噎了片刻,尽量沉着道:“离冶仙君,我们以前是认识的罢?”
  离冶的反应堪称平淡,神情并无一丝波动:“是。”
  “……”这种时候难道不该就势讲述一下往昔的美好吗?仙君你就这么一字真言叫我怎么问下去?边腹诽着,我觉得耐心也快耗尽,干脆挑明道:“虽则我不明白为何我丢失了关于仙君的记忆,但还是要请仙君解释一下,仙君对我究竟是有何盘算?”
  “盘算?”离冶重复这两字的声调宛如要从其中咀嚼出什么深意,他自失地一笑,“坦诚讲,在下还没下定决心。”
  “决心?”这回轮到我充当复读机。
  大朵的云彩掠过,光线时明时暗,离冶立在亭角的阴影里,语调说不出是懒散抑或是惨淡:“是不是要将这一切继续下去,这一切是否值得,以及……”他踏着光线无所触及的黑暗栖近,这一刻脸容竟显得刻薄却异乎寻常地魅惑,他在我耳畔低笑,吐出让我全身发冷的疑问:“我是否还要救你?”
  凑近看,离冶的眼睛犹如深渊里的墨玉,冷极黑极,偏又蕴泽荡漾,好看得过头。他的手抚上我颊侧,缓慢自持的动作里透出令我颤栗的情绪,他的声调仍然悠长低缓:“你还什么都不知道。”说着他又笑起来,“可你已经厌恶起我。你说,我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离冶的眉眼间竟真的现出惘然来,好似迷途的稚子,不甘又失措。
  “我并未厌恶仙君。”我沉默片刻只憋出这么一句无力的反驳。
  “哦?可现在这样远远不够,”离冶盯着我说,“我要的是什么,你很想知道?”
  这的确是我的疑问之一。可总觉得从离冶口中说出,便有了其他的意味。
  见我不语,离冶眯眼,了然地笑:“觉得我很可疑吧?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他此前停驻在我脸颊的手滑到鬓边,替我拢了拢头发,一瞬间恢复了玉面君子的谦和神情,“那就别放在心上。”
  等、等一下啊!这态度的神转折是要闹哪样!那么可疑的言论我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啊!我还要说什么,离冶却向后一错步拉开了距离。
  身后的脚步声令我一瞬了悟,回头一看,果然是谷雨终于端着茶具出现。
  从她那揶揄都要溢出来的眼神,我清晰感受到了这姑娘的内心台词:小姐真的找了知风雅的好郎君!
  好郎君个头!我愈发觉得离冶是有多重人格,名符其实的疯郎君无疑。
  啊呸,谁是我郎君啊!                    
作者有话要说:  【自我吐槽小剧场4】
  提问:结婚副本应该……
  离冶:停。我有异议。明明我是男主角,为什么之前都是奇怪的人在这里蹦跶?
  作者:嘛……你看这章我都给你特别杀必死,嫁衣ver.小白了,这一般都是达成Good End才会有的特别CG吧?
  离冶;只能看不能吃。
  作者:……你想让你妈顶风作案、被请去喝茶,然后你永远无法和你老婆在一起?
  离冶:哼。
  [系统:结婚副本,玩家“离冶”获得特殊称号“疯郎君”]
☆、暂别
  我私心是希望离冶能在今晚再次因公事夜不归宿的,可偏生不得如意--眼下又是两个人在房内独处,大眼瞪小眼。
  默了片刻,我提议道:“不如我们大吵一架,也省得日后麻烦?”
  离冶睨我一眼,懒懒回道:“在下没有心情和上仙再吵一架。”
  再吵一架?哦,方才在亭子里的对话的确算不得愉快。我压抑下心头的郁气,端正态度说:“此番历劫,我不知何时才能回九重天,仙君既是好意看护,日后我自当投桃报李。只是现在你我身份……有些麻烦,还是商量出一个对策为好。”我可不想被谷雨那丫头教训从夫的道理。
  我这般郑重其事,离冶却只挑挑眉:“比如?”
  今日亭中一番话确确实实已经搅动了我的心思,叫我怎么也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离冶,我宁可他将心思挑明,也胜过他不咸不淡的口吻惹得我心烦。
  “比如这样。”我尽量冷然地瞪了离冶一眼,大义凛然地握住床脚的檀木围栏摇了几下。木制床架立即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响。
  离冶脸色立即变得十分精彩。他原本立在多宝格前拿着一只玉连环把玩,此时近乎是负气地将玉连环往身旁楠木花架上一扔,拂袖就出了屋子。
  原本我只是想激一下离冶打破僵局,结果真的变成了“大吵一架”的局面--我心里的确莫名动了气,可若不是离冶变化无常的态度,对于过去的一点介怀还不至于发展为这般冲突。我前所未有地后悔没把自己的神识封印回去,可念及离冶口中的生命危险,这份懊恼又顿时冲淡了几分。
  说到底,为什么我会对离冶在这方面深信不疑啊!只是因为他已经一次又一次救了我?
  越想越气闷,我摇摇头干脆放弃思考,试图自己拆了头面洗漱,结果……拆不下来。再用蛮力胡扯头皮都生疼,我顿时放弃避开谷雨的想法,唤她进来帮我。
  果不其然,这姑娘一脸的“少夫人你真的很缺心眼”。出乎意料,她只识相地闷头替我打理头发,没提起某个冤家。
  结果直到我缩到被我里,谷雨都没开口,反而礼数周全地退下了。
  我靠在床边的小围屏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丫头是在用沉默的威压抗议啊?可惜我不吃这套。
  一觉睡到天明,我悠悠闲闲地独自用了早饭,继续逛后园。
  我选了与昨日截然相反的方向,沿花园水畔的回廊一路向小湖心画舫行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感慨这宅落的豪奢。谷雨默默跟在我身后,继续执行沉默作战,我也乐得清静,权当自己是独身游园。
  走到通往画舫的迷你木制栈桥,我对谷雨道:“你就在这等着,如何?我一个人坐会儿。”
  谷雨一脸“知道反省就好”的神情,肃然颔首。
  我真的只是想一个人发发呆而已,姑娘你别想多了。我腹诽着朝装饰风格古朴的画舫走去,就快到栈桥尽头时,猛然觉得足下有些不对劲。
  可我察觉得毕竟太迟,我看着勾连着画舫的栈桥在面前散开,水花四溅,耳畔随后传来轰然的声响。而这时候,我已经往水里急沉。
  不知道这身体是否识水性。我竟然仍能冷静思考,在水泡扎堆的水中费力挥动四肢游动起来。
  能行,能游泳。
  我才宽慰地向上一蹬要出水透气,比方才更振聋发聩的崩塌声混着水声传过来。画舫被带得要倾覆了?声音传过来再转向已经晚了。我下意识要急转身,可躯干跟不上刻入精神的本能,动作顿时迟滞下来。不过是这么一瞬的不合拍,眼前的水波猛然阴暗下来,我心知不妙,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概是船舷的巨大物体砸过来。
  袭来的强大压力攥取了我仅存的毅力,我看见自己吐出的一串水泡很快就消失在更多更密仄的泡沫里。
  这才有点历劫的样子嘛。我自嘲了一句。
  然后失去了意识。
  ※
  醒来的时候头很痛,应该是被重物直接砸中的关系。
  我下意识地分析起自己的情况,可脑海里只是一片混沌,连得出刚才那个结论都迟缓而痛苦。眼睛也看不清,根本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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