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仙君一般黑

第13章


  我一直往下跌,一边坠落,一边如释重负地想起:哦,三年前去大荒寻药的时候,我们遇见只千年的九尾,我随师父斩妖时不慎反被其算计,被埋在了乱石堆里整整七日。若我没有断然舍了右臂挣脱出来,我真的是要死了。而师父迟迟没有来,竟是因为找反了方向。随后,师父把我一路疾行送到了梵墟治伤。
  现在是回白云窟的路上,我竟会莫名从坐骑上掉下去。
  奇怪奇怪。
  才刚想到这里,一阵凉意沁体,我一个激灵,唯有熟稔的枕席,已无梦里的烟霞与仙人。细细把梦境揣摩了一遍,我大清早地就有些郁郁:要接受自己的记忆真的出了问题,着实很困难。但我清楚地晓得,梦中事的确是真的,此前关于猗苏的记忆半真半假,掺杂了幻觉。
  这一觉睡得不安稳,叫我在被窝里挣扎了许久也没能起身。歪在床上想了片刻,我决定再睡个回笼觉就回孽摇去,泡个热水澡好好把信息理清楚。
  我到的时候,日头早已经升起来,月老和红线却刚吃早饭。桌上还比平时多了个人,唔,姬玿?颇为讶异之余,瞧见红线明显刻意地与姬玿亲昵,我心里似乎有了点谱。
  见我回来,月老的反应太过平淡,只是抬了眼一点头:“嗯。”
  “姬玿带了早点,阿姐来吃点?”红线笑眯眯地冲我招手,语声带笑。
  被点名的那位脸色有点微妙,默默低头啃早饭,没说话。
  之后便再没人开口了。这气氛着实诡异到了极致,叫我原本就涨得疼的脑子更晕了。是以我怏怏地挥挥手,径自跑到汤谷一头扎进温泉里,才舒了口气。
  师父和离辛是未定名分的道侣。
  中间一段时间,因为离冶,我似乎同猗苏有过节,被损了半身修为。
  我断过一条手臂,伤了元气,在梵墟养了数年。
  伤愈回白云窟途中,我意外坠鸢。
  其后不久,猗苏身死。
  这是我整理出的信息。叩了叩眉心,我皱着眉,隐约地有了些想法。若说猗苏因为离冶,在清理九尾时暗中给我使了绊子,害得我大病一场,似乎同她的说法合上了。可我终究不太想相信同门会为了个男人反目--虽则在人间,这样的世我见了太多,真正发现自己也亲身体味过,别有一番微妙的滋味。
  更不要说关键人物,还偏偏是离冶……
  也许是氤氲热汽的缘故,此前我刻意视而不见的记忆再次回流:离冶将我的神识重新封印后,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忙碌的丈夫。对于只能称得上躯壳的“我”,始终保持着客气却也自持的距离,自始至终再没有和……和封印我神识那时一样或更亲密的举动,所以在旁人看来,我这次历劫,应是个一生未得夫婿宠爱的怨妇命格。
  可如今从旁观者般的角度回想,离冶未尝让我再次遇险,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甚至是他未曾出场的日常琐事里,都隐含着只能解释为眷恋的张力。
  比如饮食起居,那个“我”只觉得处处布置得称心如意,我却看得明白,这些都是我从未向人言明的喜好;再比如难得相聚,进了暖阁,离冶顺手替我取下披风,那动作熟稔到不自然;另一次在后园里无言散步,虽沉默却竟不觉尴尬,离冶忽然止步,侧首替我拂去鬓角的柳絮,轻缓移动的指骨温度熨帖。
  毫无记忆的我,在心里其实是喜欢离冶的。
  说实话,要喜欢上这样的男人,实在太容易。
  可正如离冶所言,只要我是我,便无法接纳他。这种不协调更像是种自我保护本能,抗拒着离冶的接近,抵触着他太过周到的逼进。
  所以我才会莫名其妙地和他吵翻了脸。
  舒展了身体,换了个姿势趴在池边,我叹了口气。
  ※
  泡完澡我便决定到凡世消遣消遣。
  我先到游乐场疯了半日,结果根本没能调动起情绪。
  之后我果断滚去了鬼屋,但是见过真鬼魅,谁还会被凡人假扮的鬼吓到啊!
  那个什么密室逃脱,我一个人默默地把机括全破了顺利出去,着实无趣。
  最终我进了一家书店,准备扫荡些闲书啃啃。
  唔?虐恋情深虐身虐心的经典之作么?用来杀时间最好不过啊。这种时候,唯有看见虐文女主被狗血泼得比我还惨,才能聊慰我受伤的心灵。下了决心,我便空了两只手把这一套七册书两本两本地抽出抱在臂弯。
  恰巧对面一排架子空了四五本书的间隙,我猝不及防,顺着空挡望过去,正对上一张略略错愕的脸。
  离冶。
  我的动作比意识要快许多步。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奇迹般地把七本书全部一气塞回了书架。
  用终端打游戏打得多了手速真快。
  我咬着唇在原地呆了片刻,揉了揉眉心,立即开始画传送符阵。
  却听啪啪啪几声,几本书从书架落下,空隙里又现出离冶的面孔来。
  我讪讪地咳了声,面部肌肉僵硬:“真巧。”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玩家白剪技能[惊雷手]等级max
  系统:玩家离冶进入特殊状态[被糊了一脸书],怒气值满格,HP减半
  ↑每天作者都绞尽脑汁写着剧场卖萌都没人理QAQ求收藏求冒泡↑
☆、舍友你好
  离冶面无表情,眼睛里宛如堆砌了重霜,看得我有些毛骨悚然,不自觉停下了画符阵的动作。他抿着唇沉默,估摸着不在沉默中即刻爆发,便要在沉默里变态了。
  “那个,我们,换个地方说话?”我绕过那救命的书架,与离冶面对面,离了一丈远的距离站定。
  离冶仍是沉默,表情却缓和了许多。
  “那日,我说的话过分了。”我自诩不工于言辞,想弥补关系又显得口拙,只得狠下心磕磕绊绊地说下去:“不管怎么说,你对我有恩。既然把过去记起来是你所愿,那么我便姑且一试,用了点法子也已经记起来一些东西……”心上又一次掠过姬玿告知我的消息,我平静地追加了一句,“还有,我的师妹猗苏,复生了。”
  “嗯。”离冶摆出一字真言,目光时冷时暖,不知究竟在盘算什么。
  目前我不想与他交恶,却也根本没想过要交往密切。因而,我说完了话便侧了身要离开。
  离冶追上一步,扣了我的手腕便往后一拽,我只能踉踉跄跄地打了个转而在他面前站好,这次只隔了三指宽的距离。
  凡世正是深秋,离冶白衬衫配藏青针织衫,手臂上搭着件海军蓝风衣,短发利落而潇洒,真真型男一枚,毫无异界大仙之状。
  我暗暗腹诽这厮的霸道:每次都扣手腕,还扣得稳准狠。我一抬头,便见他抿着唇,一幅深思的模样,像泼墨琉璃一样的眼睛里又闪动起明明暗暗的光簇。
  同他相识到现在,我唯一确信的一点就是:离冶最大的特点,就是反复无常。
  手腕被扣得久了有些疼,我别扭地转了转关节,朝着离冶一撇嘴。
  “想来你记起的东西还不太多,我倒是有个简单的法子。”
  嗯?我挑眉,歪头凝视他,试图从他这张转眼便温存缱绻的面孔上找出些漏洞来。
  “和我同住一段时日,你自然会记起来的。”
  我不能确定他话中有几分真意。但那宛如淬了蜜糖的声音,一下子就撞进我心坎里去,叫我有一瞬的心猿意马。这是原本的我在反应么?我木然地想着,心绪有些乱了。
  有谁叹了一声,气息中怅然无奈百转千回,又偏生短促得让人以为那分惆怅是幻觉。
  滞了片刻,我才明白叹气的竟是自己。
  眨眨眼,我缓慢地望进离冶一泓暖得醺人的眸光里,明知对方的提议是个钢索上的游戏,随时可能中冷枪跌下去,我却在最应犹豫不决的时候清醒且果断地下了决定。
  这段时日已经过得足够狗血,再多一点也无所谓。我已经完全放弃去揣测离冶的目的,如果跟着他的步调就能尽快结束这烂摊子,又有何不可?
  我对自己颇有信心的,应当不至于深陷进离冶这深潭出不来。
  “好。”
  ※
  自从遇见离冶,我的生活总在奇怪的地方拐弯。
  比如现在,决定同一个认识不过几个月的男人在凡世同/居,是我以前怎么也不会想到的转折。
  “我在凡世有间房子,去那里吧。”离冶话说得很笃定,甚至没用征询的语气。
  “离冶早有预谋”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却不是很在乎了,于是散漫地点点头:“那好。”
  一阵秋衣瑟瑟的夜风迎面而来,我缩了缩脖子。
  离冶瞟我一眼,从脖子上取下围巾,亲昵地给我围好,唇齿含笑:“我去熟人那里拿一下钥匙,你到那里的咖啡店里等我?”
  我松了松还带着他体温的围巾,咳了一声:“我不冷,去吧。”我想着又化出条围巾,依样画葫芦给离冶戴上,同时带有挑衅性质地挤了挤眼睛:打温情牌,我也会。离冶似笑非笑地瞧了我须臾,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转身过马路去了。
  我不关心他所谓的熟人是谁,便没有追踪他究竟去了何处。
  在原地站了片刻,我觉得当电线杆子杵路口着实有些二,于是进了某家咖啡馆。
  “小姐,今天夜间优惠,新品第二杯半价哦。”店员笑脸灿烂。
  我淡淡道:“那就来两杯这个吧。”
  嘛,卖个乖讨好一下离冶也不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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