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仙君一般黑

第19章


  我晓得应该再让她自己静一静,更不该在此时贸然提起姬玿,便轻手轻脚地出了厨房,往偃笳方才午睡的地方杀过去。
  月老仍是将一把团扇挡在面上,我一把将扇子拨开,冷冷盯着眯起眼的这厮,咬牙切齿地低喝:“偃笳!”
  他闻言只是抬手用丹色的广袖遮住光线,一双桃花眼挑了挑,流转着凉薄的光晕。若非我实在想抽他几个耳光,他这么一眼的妖风也足够叫我怔上一怔。他的嗓音依旧慵懒绵软,尾音似乎还点缀了些揶揄的怒意:“小白,这事你也知道你不该管。”
  我嗤地笑了,拨开他的袖子:“你爱撩拨人我自然管不着,但你撩拨我妹妹便是另一回事。”
  偃笳听了呵呵地凉笑了一声,睨了我片刻,猛地支起身,直直盯着我的双眼:“哦?这歪理你倒是说得很顺溜嘛。我乐意撩拨谁,你又是拿什么名头来管我?”
  我被一呛。他摆出前辈的资历来压我,我还真受不住。除了身为红线姐姐,我确然再无议论这事的资格。可叫我就此不管,想到红线的模样,我便难以克制……我冷静下来,明白自己更多地是为月老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火大,翻了个白眼,在一旁的石几上坐下来,沉默。
  月老手执团扇,将象牙骨的扇柄在手里转了两转,眼风一抛:“你同司命的事解决了?”
  我应道:“还差一桩。便都得解脱。”话说得很满,但我自己也不那么相信自己的底气。
  “哟,”偃笳弹了弹扇面,意外地抬眉,“你们倒干脆。”
  冷场。我同偃笳干瞪着彼此,谁都没法搁下一口硬气。
  正僵持着,忽有婚后响亮的钟声想起来,悠悠的,辽远怆然的声音。
  竟然是九钟响了!
  丰山的这九口钟,只会在有仙人故去或大事将至时奏响。
  我细细分辨,竟然有七口钟同时发声--至少是上神阶位的仙人归于天地了。
  钟声仍在响,大约传遍了四海八荒。从西边的天际亮起一道纯净透亮的仙芒,直入苍穹,随着七口音色殊异的巨钟的哀唱,一点点黯淡,散作天空纷飞的、星尘似的细碎光点。
  正午的日头悄然无光,天地倏地暗下去,那漫天的仙元碎片宛若萤火。
  这样的阵势……
  偃笳默然片刻,淡淡道:“是梵墟离辛。”                    
作者有话要说:  【注】《山海经·中山经》:﹝丰山﹞有九钟焉,是知霜鸣。
  在本文中设定:天界有上神、神君归去或有大事发生时,依照事件程度鸣钟;九钟齐鸣最严重。
  因为JJ抽的关系提早更新
  肥肥的一章XD好想给杯具的男主角唱一支歌:
  小离冶呀,地里黄呀
  三两岁呀,没了娘呀
  跟着师父,好生过呀
  只怕小白,不要他呀
  就不要他,一百年呀
  最后师父,也先走呀
  ……
☆、云泥
  九重天上武力值数一数二的上神离辛归于虚无,这消息一下子叫神仙界这一潭浑水涌动起来。
  在贰负即将出世的关口发生这般变故,让不少仙君担忧起天地存亡。偃笳一脸信誓旦旦:“梵墟这脉仙气霸道得很,将贰负破除封印的势头阻住了也难说。”
  虽则不太想那么快就再与离冶见面,钟声响过后,我还是与月老一同启程往梵墟而去。不放心红线,我特意留了许多速食食材在厨房。红线和我说了些无关的闲话,蓦地叮嘱我:“阿姐,若是中意某个人,便一定要叫他知道,那样才不会后悔。”
  她显然误会。
  我的心寂然地跳了几下,我扯了个笑啐她:“我还轮不到你教。”
  去梵墟的一路极为安静。我同偃笳理论上还在吵架,自然无话可说。
  离正门愈近,踏云赶鸾车的神仙就越多。远远看去一片袅袅的仙气,倒不负梵墟修仙至圣的名声。半途我还碰见了姬玿,这厮有模有样地端坐在开明兽开道的青鸾车架里,敛了嬉笑之态倒颇有天之骄子的气度。然后,他趁人不注意……向我做了个鬼脸……二货!
  真正到了梵墟,由于前来吊唁的仙客实在太多,我同月老递了帖子半晌也无人理会。
  偃笳等得不耐烦,随手抓了一个梵墟弟子,向他指着我道:“这是白云窟大弟子。”
  那弟子怔了怔,瞧了偃笳和我一眼,随即客气地领着我们开到进了梵墟谷口。
  哟,原来我还有通行证的功能……
  来的仙客大多只是在最外的大殿里追悼一番,我倒是有幸能进到第二重殿阁里祭拜。到了这里的神仙大都是偃笳的旧识,还有不少是我相识的。寒暄了几句后,我同偃笳正色入殿,眼风一扫,我心微微一沉。
  殿内供奉了一把玄铁法杖,两侧各立了只鹤首云纹铜香炉。素色帛绢盖住了殿墙上原本的纹饰,偌大的殿阁显得空旷而寂静。
  我莫名有些不自在。
  那柄法杖我认识,我也曾亲眼见识过那杖头玉环转动,霎时唤出遍地菩提枝条的奇景;我亦忘不了,这法杖一挥间,便是红莲业火十里。只是……我竟会对它有微微的颤栗之感,仿佛我被这法杖攻击过似的……
  这么一纠结,我回过神时已然随着偃笳燃了两柱香,郑重地拜了拜。
  眼前掠过上次见到离辛时,他满头的华发和飘落一地的梨花。
  “我不想再等了,开春就嫁给我。”
  “下界争斗正酣,过了这阵风波再说,行么?”
  “如果我说不行呢?”
  再想起我偶然听到的、师父与离辛的对话,我有些微的惆怅。不论他们之间到底有过怎样的缠绵纠葛,他们尽皆杳然而去。
  从蒲团上起身,我一侧脸,一怔忡。不知什么时候,殿里多了两个人:离冶和上次我见过的那个师妹。两人尽皆一身素缟,离冶仍同往常一样一身温和淡泊,情绪瞧不出什么波动;倒是那小师妹着了素衣显得愈发惹人怜爱,双目红肿地依在离冶身侧,娇娇怯怯却也从容有礼。
  偃笳恶意地向我眨眼,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走到他们二人身前做了个揖:“节哀。”
  离冶只回了礼,没开口。师妹倒是强自一弯嘴角:“有劳上仙、上神前来了。”这姿态语气,颇有种她是日后梵墟君上夫人的意味。我应当没什么喝醋的身份和权利,但这不妨碍我有些不舒服--上次见面这师妹就一口一个“上仙”,瞧着倒是把我当做了情敌来防。
  我索性笼着袖子看偃笳仪态可亲地同他二人客气,不经意间视线同离冶的对上,我们皆闪了闪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出了二重门,各路仙人一下子又挤满了视线。我同月老半推半搡地走着,一路倒是听来了不少八卦。风流韵事之流暂且不论,有一桩谈资倒叫我有些在意。
  因为少不更事的缘故,我闲置了一门偷听人悄悄话顶好用的术法在身。正巧前头有两个小仙并着头窃窃私语,竟然还用上了秘法隔音,我一时好奇,便捏了个诀用了上某术。
  “诶,梵墟有门秘传的功夫,可以让修炼之人行逆天之事。”
  “那还了得?你别是道听途说来的传闻吧!”
  “绝对真!这功夫也算公平,每催动一次术法,便要损害三分仙元。若非上仙以上的神仙只怕是受不住这霸道劲头,况且,梵墟一向只将这功夫传给下任君上,为的就是以绝灭门之患。”
  “那么……你又是怎么晓得这事的?”
  “我有个旧识在冥府干活。他同我说了件怪事,有个几百年前意外落入九泉水的半仙魂魄被拼凑了起来。据说,冥君还用上古冥玉为她做了副身子!再一打听,这魂魄竟是由离辛上神修补的……”
  我顿时一惊:这说的不就是猗苏么。若此事流传开来,只怕不仅冥君要受牵连,猗苏定然是会被当做妖物消灭的。这等消息,无怪乎二人要用隔音术法。我果断捏了个游魂诀在手,趁着同他们擦肩而过的片刻拍在他们身上。
  游魂诀没别的用处,也就能叫人忘记些东西。
  偃笳笑嘻嘻地看我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幽幽地来了一句:“这游魂诀被禁了好几百年,被好事者发现了,我你可是要受火刑的。”
  “哦,”我撇撇嘴,“我一定会咬死说是偃笳神君传授我这上古秘术的。”
  “……”
  我自顾自串起现有的线索:离辛不断外放的仙气,被修补的半仙魂魄,猗苏落入九泉时身上带了师父的修为气息……
  离辛,是把猗苏当做了师父的魂魄!
  我全身一震,手脚都有些发麻。
  那么……姬玿瞧见的离冶几上的猗苏画像,是否也和这有关?离冶是否明知师尊修补的并非我师父的魂魄,却未加阻止?这又是……我不敢再想下去。
  回到孽摇,我原本想闭关静思,却心浮气躁。踟蹰了片刻,我干脆向冥府而去--提醒一番总没错。
  许久没见冥君,他仍是一身墨色衣裳,神情冷淡。我同他核对了一番命格,便直入正题:“说起来,在下师妹猗苏复生之事,竟被旁人发现了。”
  冥君的反应堪称平淡,他只是一颔首,连语调都鲜见起伏:“多嘴的那人,我已经处理了。”
  看来他是知晓了。
  他看着我又笑了笑:“倒要多谢上仙帮忙遮掩了。”
  冥君的消息渠道着实惊人,连我施游魂诀的事都一清二楚。我不好把惊讶表现得太露骨,便学着他淡定无比地颔首:“近日师妹是在白云窟还是……”我原本是想向猗苏好好打听些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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