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仙君一般黑

第26章


  失去飞行能力的肥遗大怒,昂首向离冶喷吐火焰,离冶轻巧地躲避,却不料肥遗生着尖锐倒刺的长尾已向他闪躲的方位击来。
  离冶避无可避,向上急纵,终究还是被蛇尾扫中,身形一滞。
  我口干舌燥,看着他肩头隐约渗出鲜红颜色无能为力。
  肥遗张口便又是三昧真火。离冶在半空立稳,好像皱了皱眉,食指中指并拢,在身前一划一抹,下一瞬,他就那么消失了。
  确切来说,他是立即出现在了肥遗的身后,笔下字符化作风刃,向肥遗后颈砍去。肥遗扭转脖颈便要吐火,离冶又是一划一抹,这次却无处寻觅他的踪迹,只有肥遗身侧的水面尚存了一丝异常的波动。
  瞬间移动的术法的确是有的,但决然没有离冶所表现的这般简单。想到这里,我的头隐隐约约地疼痛起来,快要想起什么的征兆再次出现。我几乎可以确信,离冶在这方面的秘密我是知道的,只不过……我尚未记起。
  我呆愣的那么一小会,水潭的局势已然巨变。
  离冶浮在半空,身周的气场微微扭曲。肥遗被符咒唤出的红莲锁链牢牢桎梏,大力在原地扭动翻腾,却只能徒劳地发出嘶鸣。
  从我这里并不能看清离冶的神情,可我却能感觉到他在静默中思考着什么。他在自己的思绪里沉溺得过深,以至于危险袭来时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肥遗数十丈长的长尾并未被锁链控制,倏地发力,狠狠击中了离冶,将他甩到山崖上。离冶艰难地调整了动作,极快地往水中坠落。肥遗迅速地朝他落水的方向喷吐烈焰,我甚至能从它明黄色的蛇眼中读出快意和恶毒。
  我全身像是被昆仑虚顶的雪水浇透了,冰冷的仙障贴在脸上都像是温的。强烈的恨意充满四肢百骸,我试图破出仙障,最后只在血咒反噬的剧痛中靠着石壁缩成一团。
  我不相信。勉力站起,我再次看向山崖外。
  肥遗发出了失望与愤怒的尖啸,一边努力挣扎着锁链,一边往热气蒸腾的水中喷吐更多的火焰。
  心跳都要停止了,我一眨不眨地看着水潭。
  终于,在水潭的另一头,离冶费力地弓着身从水中出现。他看起来糟透了:衣服前襟全是血渍,全身都在因为疼痛发抖,攥着山崖嶙峋凸起的手指淌着血水……可他还活着。
  肥遗尖叫着拍动水面,显然是陷入了狂怒。它一扭头,向身上喷火,锁链顿时一缩,像是紧绷着要受不住似的。因灼烧而痛嘶的同时,肥遗毫无犹疑地继续用自残的方式毁坏锁链,身周的潭水都蒸腾起来。这般下去,脱身只是时间问题。
  再看离冶,他仍在原地,半倚在山崖上,手中捏诀、快速念着咒语,一个小阵法在身前若隐若现。
  肥遗三足已经脱困,立即蹒跚着向离冶冲去,湛蓝火焰四散,触及离冶的阵法如同蓝色飞絮,被逆向的风一吹便失了力道。肥遗怒吼一声,将最后几道锁链燃烧殆尽,摇动着身子撞向阵法。
  泛着金光的护罩生出细微的裂纹,离冶没有动,只是微微仰了头看着肥遗,似乎牵动了唇角。
  我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了昆吾剑上。
  一股自仙元深处汩汩而来的纯蕴力量迅速占据了四肢百骸,我知道我不可能有这样深湛的修为,可我却又清楚晓得这力量本就是我的,该如何使用它如今昭然若揭。
  我听到有人在脑海里不断尖声叫着“不要”。我只是笑了笑。
  血咒并非不能破。况且施咒的人如今已经负伤。
  我举起昆吾,轻而快地在额头上划了三下。灼热感与筋脉中狂奔的强大气息汇聚,我凝神,身周的仙障颤抖了两下。
  破!
  电光自我指间激射,我从洞中飞掠而出,只觉自己撞上了冷而坚硬的屏障,随后将它击碎。
  山崖外夹着腥气的风直接灌入口鼻。
  离冶好像一下子收敛了微笑,肥遗摇晃着脑袋向后昂头,张开了血盆大口。
  可我注意的只有肥遗在吸气蓄力时露出的七寸。
  昆吾剑发出嗡嗡的啸叫,剑身散发凛凛青光,我不假思索迎风俯冲,全身真力倾注于剑尖,即便不能一击毙命,至少能够阻断肥遗对离冶的攻击。
  咔哒。
  肌骨碎裂的轻响,昆吾划开七寸,直入肌理深处,鲜血喷涌而出。
  肥遗哀嚎着狂摇蛇首,想将我甩下,同时长尾携杀气甩了过来。
  我借着被甩出去的力道纵起,堪堪避过蛇尾,胸口闷得像是要炸开来。余光一瞥间,离冶已经用他那不知名的方法移到了肥遗身侧,乘着空隙向一个闪着黄光的水涡念起了咒文。
  那个水涡是关键。方才他屡次下水也是为了它。
  我心领神会,勉强躲闪着肥遗狂暴中毫无规律的攻击,竭力吸引住巨蟒的注意力。离冶长咒念完,那水涡却只是减缓了速度,毫无异状。
  这时肥遗似乎也回过味来,向我吐了口业火,尾巴一扫向离冶攻去。我翻了个身筋斗避开火舌,才要继续引开肥遗的注意力,只觉得腰间一紧,便被人拎上一只符鸢去。身后的人抱得很紧,贴着我脊背的身体微微颤抖。
  离冶的声音贴着耳廓传过来,还带了点喘息:“你是非气死我不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端午节快乐!奉上应景的小剧场:
  白剪:你喜欢甜粽子还是咸粽子?
  离冶:……甜粽子
  白剪:什、什么!你居然是甜党!快来个人烧死这个异端!
  【嗯作者是咸党……虽然甜粽子也挺喜欢】
☆、梦醒
  谁气死谁还不好说呢。
  我强力忍住反驳的冲动,只作沉默状。底下肥遗猛地不见了猎物,正暴躁地用尾巴并爪子击打水面,时不时口吐烈焰。离冶应当就是为了斩杀肥遗而中途折回,可其中的缘由……大约问了也是无果。
  过了片刻,离冶大约调息完毕,淡淡开口,语调已经没多大波动:“那个水涡里藏着灵脉,是肥遗立身之本。”
  我想了想,从袖子里摸出定水珠,回身塞到离冶手里:“我去引开肥遗。”定水珠的威力非寻常符咒可比,一旦解除封印起效的速度奇快。这样安排,离冶不会有危险。
  离冶愣了愣,只瞥了定水珠一眼,反而低头定定看了我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推开我的手:“你收敛好气息就解开定水珠封印,不用管我。”
  他的语气里有种尘埃落定的意味,不容我再去抗议翻案。
  于是我垂下眼应道:“那好,你也小心。”
  符鸢开始缓缓下降。我忽然预感到,只要这番恶斗结束,一切也就终止于此。若我不在此刻将以前不曾表露的心绪坦白,日后我也再无坦诚的勇气。
  “等等。”
  离冶闻言微微抬了眉毛。
  勇气也就是一瞬的事情,我犹豫了这么一下,最终什么都没做。
  施了个隐身诀,我跳下符鸢去,没有再看离冶的神情。
  肥遗激愤的利啸,水花飞溅声,符咒悬浮飞掠声,尽在我身外。我只收敛了气息在水边站好,念起咒文。
  “东方野道青龙蛟,南方野道炎火耀,西方野道白虎啸,北方野道玄武尾掉,中央野道黄帝饮汝血,血出毒出矣,吾知汝姓名,大荒苍梧谓肥遗,六足四翼,现则天下大旱。朝食三千,暮噉八百,野道不尽,见推求索,定水神珠,急急如律令!”
  原本青黑色的定水珠通体流动着粼粼的幽光,我抬眼看向离冶。他的视线同我在半空一触即移,手中玉笔狂舞数下,红莲结成锁环,生生将肥遗高昂的脖颈拴住向水边拉动。肥遗尖叫着扑打水面,扭动蟒首想挣开,离冶有些吃力,眉宇紧锁,红莲开得更盛,似要将火焰的赤色盖过去。
  我盯着肥遗身下水涡的所在,身体紧绷。
  肥遗三口真火吐尽,状似气竭,被向外一拽露出了水涡入口。我毫不犹豫地冲出去,右手昆吾剑划开剑气作护盾,一气钻入水涡正中。
  水的冲力极大,我才入水就偏离了方向。我干脆将右昆吾剑朝漩涡中心猛掷过去,同时握紧了左手的昆吾。昆吾双剑双生相连,我立即被带得向右昆吾的方向急急落下。
  噗通。
  水涡中竟是一处密闭的空间,四周莹莹的屏障映出了水面上方的模样。我一瞧,便浑身有些僵了:离冶因为拉扯红莲的关系离肥遗异常得近,巨蟒飞快地一甩身体,将离冶缠了起来。在此之前,离冶也的确始终与肥遗保持着距离,提防的便是这招。
  我一咬牙,将定水珠拍进了池水灵脉,灌注真力,只见得定水珠越来越亮,光芒将混沌的天空与水波照得透亮。密闭空间外原本急速的水流已见趋缓。我来不及等定水珠完全将水流停下,忙不迭地冲出水面。
  肥遗察觉灵脉正逐渐暗淡,喷吐的火焰规模之大之迅疾看得我心惊肉跳。不过片刻,肥遗便只能在水中翻滚颠腾,哀嘶渐渐弱了下去。只有一簇簇的火舌中,水雾四散,光线透过去,宛如迷雾做的森林盛开着火焰的花朵。
  在大片的火色中,一只雪白的符鸢便如同一叶小舟,飘荡来去。
  我忽然就安下心来。终于结束了。
  与此同时,倾塌的巨响掩盖过了滔滔聚合分离的水流声。
  我以手遮目,看着身边的石崖分崩离析,碎石纷纷而落,愈涨愈高的潭水幽蓝澄澈,潺潺漫流。我所立之处,始终没有一块石头落下,也不曾有怒流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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