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仙君一般黑

第38章


  该良好心态却终于在半月后撑不下去:
  偃笳是九重天掌管神仙姻亲名分的神君,仙人结成道侣为表郑重便会请月老盖印见证。那日偃笳接了帖子笑眯眯地说:“你们猜今儿是哪里的?”
  “东海水君?那里的女君喊着要嫁人都那么多年了。”红线瞎猜了个。
  偃笳果然一脸神棍样摇头。
  我说:“帝台的婚事?”
  仍然摇头。
  我和红线默契地不理这厮,才不由着他秀优越感。
  偃笳不慌不忙地说:“今日来的,是梵墟那位离冶上神。”
  我手忽然有点抖。离冶来这里干什么?和程弦佳办婚书?顺便打我的脸?
  离冶不久便进来,和偃笳在屏风前头客套。听着某人的声音,我心里像是蒸腾起酸水,想消停都难。心情的波动直接体现在行动上:
  我与红线坐在遮障后的长桌边预备草拟婚书。素来是红线拟稿,我誊写。今日我的手却止不住发颤,滴下的重墨毁了正玄色勾边的红色婚帖,我对红线咧嘴一笑:“昨日被你拖着打游戏手有点酸。”
  “阿姐真是老年人,熬个夜就不行了。”她口上同意我去休息,眼神里却不免含了几分猜量,“好好睡个觉去,以后不找你了真是的。”
  我如蒙大赦,起身缓步向后院走去,正听到身后清贵的男子声音缓缓道:“此番我是代门中程弦佳前来……”
  不由自主加快了步子,我觉得自己还从来没有那么可笑狼狈过。
  我不假思索地去了汤谷。
  蒸腾的雾气遮掩起我想必难堪的脸色,我松弛下来,用热水拍拍僵硬的脸,吸了口气沉下水去。白云窟是海中孤屿,我自小龟息之术便用得顺手,如今闷在水下只觉得宁静。
  我数着池底的鹅卵石,渐渐宁定下来。如今的尴尬不适大半是我自找的,但我心里却也不尽是后悔。我固然自私,但离冶亦曾经锱铢必较地要将付出的感情收回来,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说来说去,不过无缘。
  浮上水面,我才将一口浊气吐出,红线便快步走到池边:“你果然在这。帝台的书信来了。”
  我闻言愣了片刻,才恍然明白是征兵的文书,上头自然是有我的,可也犯不着这么十万火急地冲进来吧?
  “道德元君要聚集上神、神君商议,阿姐你也要去充个数。最好现在就去。”
  “知道了。”这种级别的集会一般而言轮不到我说话,但考虑到我的情绪状况,有杂事缠身聊胜于无。
  随偃笳出发之后我才猛然想起来:我都要列席的会议,离冶自然也会出现。
  呵呵。
  我还不至于没骨气到临阵脱逃。
  ※
  目的地是帝台的朱雀阁,檐牙雕琢,直栏横槛外便是昆仑虚的广袤园林。
  坐席一字排开,以资历自东首而西,正对中央高台。偃笳自然是要到台上镇场子的,我只得默默在末席坐好,以小辈的身份等待其余前辈们到场。
  上神、神君中的经纬却也分明:以偃笳等上古神祗为一派谈笑自若,道德元君等新晋神君为另一撮。这两派并无太大的冲突,不在一处言语盖因代沟实在难以逾越--如偃笳这般为老不尊、积极保持年轻心态的毕竟是少数。
  离冶到得不早不晚,一身绀青大氅沉稳里带着潇洒,一登上朱雀台倒吸引了不少目光。我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到手中的茶盏里去。
  嗯,真是好茶。
  这么默念着,离冶已经寒暄完毕,径直到我身边坐下了。
  我僵了僵,随即想起来按资历的确该是他坐我东首。我正思量着该用什么方式和离冶打招呼,他已经开口了:
  “你素来嫌香片味道太浓,今日怎么喝得那么起劲?”
  “偶尔换换口味。”我客套地笑了笑,低头继续喝茶。今日这茶的确不和我口味,但我并不觉得离冶如今有关心这等细枝末节的立场。
  见我不搭理他,离冶便没再说话。
  过了片刻,侍童上来为离冶添茶,他摆摆手:“不用,换清水便好。”顿了顿,又道,“帮她也把香片撤了吧。”
  侍童抬眼征询我的意见,我面无表情地点头。
  又过了半晌,离冶的声音忽地从身侧传来:“方才在孽摇,我本是想来找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失恋了还如此冷艳高贵,不愧是女主角【不
☆、和好
  来找我?
  我闻言怔了怔,在心里嘲讽地笑了笑,不冷不热地回离冶:“不巧我不得空。”
  他的眉就势一皱,才要说什么,高台上的领导们正巧发话,他便漠然地侧过头去。
  会议内容和我意想中一般无趣:神君们仍旧议定了某个坑爹的包围圈战术。幻境中该策略不知为何失效,我无法确定这是否会应验,自然不能冒昧提出异议,却不由自主生出不安的心绪。万一……
  就这么一走神间,会议已经到了尾声。诸人的任务分配随之下达,我不过是在旁辅助的小角色。偃笳要继续留下来小组讨论,我才要先行撤退,便被离冶叫住了:“能否借一步说话?”
  他说话的语气很淡,却带了不容置疑的架势。
  我客气地点头,随离冶走到朱雀台下的复廊下,方站定,便听他道:“为何要躲我?”
  一听这话,我忽然就有了些泪意,只能咬着唇低下头,想开口却哽住了说不出一个字。虽然很没骨气,但是我很难过,从撞破了离冶苦心经营的表面的那一天起,就难过得像要喘不过气来。我所能做的,也就是咽下苦果继续喘气罢了,然后表现得好像我原本就该如此。
  我佯装的平静在离冶一句话面前就溃不成军。
  所以我还伪装些什么?他要逼我认输,那我认了便是。
  于是我便抬起头,视线朦胧地在离冶脸上聚拢,想要在他眉眼间找出快意来。可他却凑近来,皱眉盯着我像是颇为无措。
  我的眼泪好像随之掉得愈发厉害。
  上次哭得这般失态,已经久远到难以记清。这百年,或者说轮回重叠的时间里我应当流的眼泪宛若积蓄已久的水流,堤岸倾溃,决堤不止。
  我开始还能说清楚自己为何要哭:也许是因为自作孽,也许是因为我终究还是喜欢离冶的,也许是因为我又害怕起来……可渐渐地,我便只想将积压太久的情绪释放出来,理由根本只是细枝末节。
  因情绪太过激烈而空白的意识再次回到现实时,我已经被离冶按在怀里,他的手指摩挲着我的发顶。
  于是我又是一瞬的晕眩。
  “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好了……”他的声音终于不再端着冷淡矜贵的架子,反而有种近乎欣喜的亲昵。
  我的确从未曾向离冶示弱,连撒娇也是罕见。
  可现在的情况,与其说是撒娇,不如说是撒泼吧。可偏偏离冶还明显极为中意这种状况。我便有些无语地止住抽噎,迟滞地思考片刻,回到正题:“你和程弦佳是怎么回事?”
  离冶错愕地“啊”了一声,片刻又微微拖长了调子:“啊--”他将我的脸从他肩头捧起来,似笑非笑的:“我到孽摇是为她和门下一个师兄办婚书。”
  “那……她不是住在你那了么。”我出口就后悔得只想挖个洞钻进去:这不是在暗示自己到梵墟逛过一圈嘛……
  离冶的笑意果然加深了些:“那日递帖子的果然是你?”他顿了顿,语气愈加缓和,“那日我不在梵墟。我原本的住处已经换给了程弦佳和那于师兄同住。”
  所以原来这一切是个狗血的误会?
  我默默地转开视线,贴在颊边的手掌却带来加倍灼热的羞赧感。
  “你会因为这事哭得如此厉害,我倒有点惊讶。”离冶的声音里尽是笑意。
  “也不全是……”我挣扎分辩,迟疑了片刻,干脆将话摊开了说,“我之前以为我宁可我们就此了断的,可真到头了,又觉得自己可笑得很。”
  “嗯?”离冶定定地看着我,双目熠熠。
  我知道他在等我先开口承诺。
  是怕我再反悔?心里不由就掠过了一丝荒谬的好笑。然后我便想起了某个梦,那个引发我恐惧的噩梦。
  近乎是在一瞬间下的决定,我主动揽住离冶的脖颈,贴着他的嘴唇说:“等这仗打完,你我平安回来,我再告诉你。”
  离冶眼睛里的光芒就被浓重的墨色所代替,他漫不经心地微垂眼睫,吐字平稳:“好,我等着。”随后,他弯了弯眼角,唇覆上来:
  “这个,就不用等了。”
  这个吻就离冶的习惯而言只能说是浅尝辄止,但完事时我的气息却有些乱。
  离冶瞧着我,笑意便自眼底浮上来,我极不自在,咳了声说:“被人看见不好。”顿了顿,补充说,“也该回去了。”
  于是离冶便自然不过地接话:“我送你。”
  偃笳还在开会,红线应当去昆仑虚串门了,安全。我当即应了,却多少有些紧张。才踏云行了没多久,离冶便默默将我手握住了。我轻挣,无果,只得低下头装死。神思渐渐便聚拢到方才无暇顾及的问题上:今后该怎么办?
  贰负出世,结果将会如何,我与离冶的生死存亡,都是谜。
  我不希望某个梦境成为现实,可我却无法控制地想,如果……只是如果,梦中场景成真了,我又当如何自处?
  猛地被拉回现实,离冶正面色古怪地盯着我,手臂揽在我腰间:“想什么那么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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