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生擒

46 真的太高估自己


    别说姚倩,估摸外界所有关注过胡家家事的人都不会想到,胡翠花这朵养在温室里的春节玫瑰花,会和“抢了”她男人的杂草没有形成狗血情敌,这不科学!
    姚倩见没捞到有趣的发现,也不想留在这里找虐,一左一右同时围剿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我堂哥他们也该到了,就不打扰两位聊天的兴致了,回头见。”姚倩若有似无拍了拍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起身走了,没迈出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眼睛看着胡翠花,说的话却是给两个人听的,“也许不久的将来,我和胡小姐还能成为亲戚也说不定。”
    这句话太明显了,顾盼盼如被一根鱼刺卡住了喉咙,超级难受和恶心,她偷偷瞄了下胡翠花,显然胡翠花的表情在告诉顾盼盼,她同样意外和震惊。
    “真好玩,姚小姐之前还在背后插了我们几刀,现在又厚着脸皮说要做亲戚。”胡翠花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脚下家养的波斯猫正好溜达着跳到她的大腿上,白嫩的手指轻轻摸着猫毛,高贵慵懒,“谁给你的自信,让你产生了这个幻觉认知?”
    姚倩面色一阵白一阵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羞辱的,她是没想过胡翠花这样的小娇花,竟然也有反击的能力,尤其还反击的让人没办法回击。握紧的掌心里,精修过的指甲狠狠掐着肉,她阴沉地瞪了一眼顾盼盼,转身离去,留下一瓢冷风。
    顾盼盼何其无辜,明明出言反讽的是胡翠花,特么姚倩欺软怕硬,最后瞪她的那一眼确定是人干事?
    开始以为姚倩是来办正事的,之后她的言行又不像,又以为是得到某个消息,专程来找茬的;再然后,当顾盼盼被胡翠花几次挽留坐了很久,直到看见垂头丧气的姚牵后,她终于相信,姚倩那女人是来办事的,并且有些话还不是假的,真的来陪姚牵应征胡家女婿的。
    顾盼盼不会同情姚牵,这是再看到胡翠花委屈的神情后,她多少有些不自在了。
    不是第一次看到养出胡翠花这样女儿的中年男人,以前在新闻媒体上,后来那次在现实中远望过,他沉默精炼,稳重的外表之下是商界人事共有的霸道和锐利。仅仅一眼,顾盼盼冷不丁浑身一颤,她感知到那个男人第一次真正看了她。只此一眼,便让人无形之中陡生压迫感。
    胡翠花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男人在她的背上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抚。
    看来姚牵的终身大事真成了姚家目前的头等大事,姚倩那位刚离了婚甩了倒插门的老爹的强悍妈,竟然亲自领着侄子来牵桥搭线。只是看姚牵的样子,前面的各种相亲不满意,现在轮到和胡翠花,似乎也还是不满。
    送走姚家三人,顾盼盼也觉得同样该走了,来这里谈不上一无所获,但也没有得到其他有用的发现。正好秦飞来短信催她去宠物店,有事找。
    正牌大宅主人出现,按理说顾盼盼应该向他道别,但不知怎么她正琢磨要如何应对这位当家人时,胡翠花偷偷传来一个制止的眼神,顾盼盼临场打住。
    “来者是客,正好我也有几句话要对顾盼盼小姐说。”胡先生一句话,把两个私底下打暗号的晚辈全部秒杀。
    跟着主人一路上楼去了书房,顾盼盼开始还在紧张,脑海里浮现各种即将可能产生的画面,当厚重的檀木门关上,她打了个激灵,也就奇迹般恢复了平静。
    胡爸爸在窗前站了很久,背对着顾盼盼,他不先说话,顾盼盼只能干站在他的阴影里,保持同样的沉默。她左手捏着右手,活动十根手指头
    “秦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如果我要求你离开他,离开这座城市,你愿不愿意?”男人依旧没有转过身,背对着他说道。
    “我已经换了好几个地方了,好不容易在这里安定下来,并不打算再换。”
    “呵呵……”沙哑低沉的重低音,带着岁月沉淀后的深沉压力,男人以标准而缓慢的姿态一点点侧过身,直到锐利的眸子直视顾盼盼,仿佛一道凌厉的刀线,要将顾盼盼彻底看透,“年轻人的感情,我不太懂。一眨眼,你们这一辈都已这么大了。说起来,当年你爸爸来给秦家老二做事的时候,我还见过他。哦,好像也见过你。时间久了,变化太大,我都快记不清当初你长什么样子了。
    “胡先生见多识广,哪里会记得我这样的小人物。”说实话,顾盼盼真不记得哪里见过他,也许是那时候和她老爹出入秦家几次,碰到过,而她完全没在意。
    “秦家和我渊源很深,当初秦家遭逢事故,我之所以没有和别人一样冷眼旁观,除了和上一辈的情分,还有我个人很欣赏秦生那小子。翠花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我想让秦生娶她,做我胡某人的女婿,继承我的家业也好,重新光耀他秦家也罢,对双方来说,都几近于完美。顾小姐,你以为呢?”
    顾盼盼抿着唇,虽然不敢全部以为某些传闻会是假的,但再没有得到当事人亲口证实之前,她多少还是抱有一点奢望的。
    此刻,那点奢望被粉碎的干干净净,顾盼盼甚至在想,若这些是由胡翠花对她说,她会不会更加理直气壮点?
    “相信这些话,胡先生也对秦生说过,权衡轻重,他也早已有了结论。我只忠于我的立场和选择。”
    “当年秦家倒台,顾小姐的父亲功不可没,最后也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命运。我想你也一定怀疑过,那件事是不是秦生做的?别看秦家倒了,给他们卖命当街砍死个人的兄弟多的是。”
    “故人故事,我爸爸谈不上多无辜,而我偏又是个不太热血的人,胡先生这个暗示,作用不大。”
    “顾小姐真有意思,可惜啊,女孩子总在年轻的时候容易感情用事,而男人却很少,除非是那些没有大志的。秦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会看错人的。”胡爸爸挥挥手,终止这场短暂的会话。
    顾盼盼会意,带着满腹的压抑开门离开。
    “看在顾小姐这么有意思的份上,作为长辈送你个见面礼好了。当年找人街头砍死你那个赌棍爸爸的,不是别人,正是胡某我。”
    顾盼盼猛地转过头,看向窗前那个男人,目露诧异和厉色,继而又种种压在了波涛汹涌的眼底情绪之下。
    “胡先生如今都走上正规生意了,难道还想继续走某些非法路子?”
    “小丫头,你太嫩了,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你不是我的女儿翠花,没有她的出身给你保驾护航,所以,你该尽早好好对这个社会认识认识。”
    顾盼盼走出秦家别墅的时候,正好遇到赶过来的秦生。他神色匆忙,嘴唇紧绷,几乎是疯一般的从车上冲了下来,黑色风衣在风中剧烈摇摆,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
    “谁让你单独来这里的?你来胡家做什么?”秦风抓住顾盼盼的手腕,力道之重,让她骤生痛意,而秦生却毫无察觉,拖住她,动作极为粗鲁的扔上车,“上去!”
    “我来这里是为了……”
    “生哥哥!”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胡翠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站在铁门前,眼神流露出些许的凄楚疼痛之色,怀中抱着的波斯猫一如它的主人,雪白透明,“不进来坐一会儿吗?”
    “翠花,我还有事,改天……”
    “你的改天是不是要很久之后了?你从来不会骗我的,现在要对我说谎了吗?”
    顾盼盼坐在车中,看着外面的一男一女,隔着短短的距离,眉里眼间皆是让她无法释怀的无解之意。她蓦然闭上眼,等着秦生上来。
    秦生重重关上车门,对胡翠花说了句,“对不起。”跑到车的另一侧准备上来。
    明确的意识告诉顾盼盼该睁开眼了,映入眼帘的却是镂花铁门前的女人,轰然倒在了地上,怀中的波斯猫被压倒了尾巴,喵的一声大叫,挣脱了主人的桎梏。
    “翠花!”正在系安全带的秦生,轻喊出声,顾盼盼看到他的手都在颤抖,疯狂地冲了出去,没再留片刻眼神给她。
    重症病房外,两个男人等着里面的医生出来,顾盼盼在拐角处的椅子上坐了良久,她已经没力气去看秦生。时间拖的越久,她就越不敢去。
    主治医生出来后,神色冷酷地对两人轻声说了几句,胡先生听完后,直接一拳头打在了秦生的脸上,“混账东西!”
    顾盼盼心头一阵心悸,明明被打的是秦生,她却无端疼的厉害。不再看那边的情况如何,拿起包快速走向电梯,下楼。
    出租车上,顾盼盼报了宠物店的地址,坐在后排沉默不语,最后还是拿出手机给秦生发了条短信:清早你走后,找不到你,陆兵也说联系不到你,我去找胡翠花,只是想看你在不在,没有其他意思。
    反反复复写了无数遍,最后只是简单陈述了事件来龙去脉,她不怕秦生想多,而是担心她会顶不住,无法走下去。
    秦生没有回,顾盼盼也没有期待她会回。
    宠物店,一天都在说事多忙不完的秦飞不在,留下王景扬在照顾一种宠物们吃喝玩乐。
    顾盼盼站在店门外,正犹豫要不要进去,或者直接走,王景扬已经看到了她。
    “真的已经到了避而不见的地步了?”王景扬自嘲的笑了笑,不无互嘲意味,放开已经吹干毛的狗娃娃,洗洗手,擦干净。
    “我认为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见比见面好点。”两个人坐在院前的慢藤椅下,王景扬递给一瓶水给她,顾盼盼舔了舔嘴,这才发现她有点渴了,“谢谢。”
    “不是说可以做朋友,哪有朋友不见面的。”天色渐渐变暗,王景扬在地面上某个特定的地点踩了踩,几盏外灯豁然亮了起来。他仰起头,喝了几口水,微微叹息,“快过年了,有想过回家吗?”
    “那里我也没什么亲戚,好几年不回去过了,今年大概也一样。”
    王景扬侧过头,深深注视着她,深邃的眸子之中,是顾盼盼能读懂又死不能全部读懂的情绪和意念。
    “有时候也在想,抛开那些过去和所谓的责任,一直和动物们打交道,其实也不错,至少不会做错决定,后悔或者遗憾。”
    “你这么有责任感的人,有能力有实力,不去为社会做贡献,岂不是浪费资源?”顾盼盼同样仰起头,猛灌了几口水,难得有点畅快了,她看向远处的天空,说:“秦生好像又被你的公事公办给打乱了,你说她那么骄傲的人,被同一个人打败了两次,会不会就此挫败下去?”
    “盼盼,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没有。”顾盼盼说。
    夜晚的温度降得太快,两人就这么坐着,很久很久。
    直到王景扬听到她再一次开口。
    她说:王景扬。你不是一直觉得对我愧疚么?那你就帮他一次吧。论及事故责任,我好像也逃不开关系呢。苏晓晓总担心,秦生是故意把我丢到那对烂摊子里的。可我等了这么久,没有发现他的故意,这可怎么办。
    王景扬的眼前突然有液体落了下来,冰冰的,凉凉的,他笑着抬起头,和顾盼盼保持了同等的姿势和方向。
    天空沉寂在灰白的颜色里,这座地处偏南的沿海城市,似乎下雪了。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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