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钿笄年

33 第 33 章


荒岛有几户渔民,心肠都热,肯收留苏浴梅母子。她拿出钱来,请他们代为抓药。
    少元的病却加重起来,白天热,夜里发寒,腰肋间满是红疹,老人们说,一旦这‘缠腰龙’两面搭上头,会死人的。
    几副草药下去,不见效。苏浴梅整日整夜抱着儿子,心急如焚。少元却吞够了这苦药,任怎么劝,就是咽着泪摇头。
    她煎好了药,配上几颗新摘的果子。可惜这岛上雨水太足,果实多半酸涩,少元痛苦的吐着渣滓,推开她手里的碗。她狠一狠心:“乖。”硬将碗沿塞过去。
    少元扬着脖,吞下大半碗,她松口气,刚放开手,他一口气全都吐了出来。
    数日压抑的焦虑和委屈一股脑儿泄闸而出,苏浴梅一把摔了药碗。
    碎瓷片在地上四散,少元惊恐的瞪大眼睛:“妈——”
    “不是为了你,我死也不会离开你爸爸。不吃药,不治病,你走!我不要你!”
    “妈——”少元‘哇’一声哭出来,抱住苏浴梅。
    “我不要你了……”她甩开他,别过脸,眼泪忍不住淌下来。
    “妈……我吃……我吃……”少元抽搭着爬下床,踮起光着的小脚丫,把罐子里的药倒进碗中,也不管烫不烫,一口气的灌下去,药汤撒了满前襟。
    苏浴梅别过头去,捂住脸。
    “妈——”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捡了个果子往她嘴里塞,“你别不要我……”
    她一把搂过儿子:“爸妈对不起你,不该让你生在这个乱世啊……”
    庭于希躺在床上,胸口莫名的一阵阵疼,连着咳嗽几声。
    华菁菁推门跑进来:“怎么了?”
    “你怎么进来的?”
    “呦,会说话了,不装哑巴了?”
    他马上又变成哑巴。
    “感情这婚礼就是我一个人的事,你甩手大爷,不闻不问?!”
    “咳——咳——”
    “我可告诉你,下周,我爸爸就从台北飞来了,看见你这么个样……”
    “缺钱,你去找小归支,缺人,找小归调派,你出去吧。”
    “庭于希!”她忍无可忍,“我是嫁给你,还是嫁给归陵高?!”
    庭于希慢慢翻起身,走进里面的屋子,反手锁上门,一同将她愤怒的斥责锁在外面。
    月光从茅檐的缝隙射进来,少元猫一般蜷在母亲怀中,枯瘦的小爪子攥着她衣袖。
    苏浴梅摸了摸熟睡的儿子,替他掖掖被。夜很静,一声声的浪打礁石。她想,浪从哪里来,浪涌起的地方,有没有战火,有没有离乱,有没有……她的丈夫。
    她不敢再想,只要稍稍触及庭于希,坚强就会溶散开。现在,她只有她的儿子。
    少元突然挪了挪,苏浴梅没动。他很吃力的爬起来,在她的肩头摸索。
    “做什么呢?”她攥着他手柔声问。
    他扯着薄席盖在她身上:“给妈妈盖被。晚上,凉。”
    儿子的话,浸着她的焦灼,像一泓山泉,一直泛进眼眶里。
    黑暗中,少元因消瘦而突显的大眼睛分外明亮:“爸爸跟我说悄悄话,以后,由我替他照顾你,因为我是男子汉。”
    华当雄登上马公岛,亲自主持女儿的婚礼。急坏了华菁菁:“庭于希你是死人啊,我爸爸来了,你好歹问候声,你的凌厉劲儿都到哪儿去了?”
    庭于希无动于衷,似乎不买这未来泰山的账。无奈,华菁菁只能替他掩饰。
    少元的病不能再拖,苏浴梅找到当地的渔夫掌舵:“求大哥救救这孩子。”
    他吸着水烟:“时局这么乱,出船,担风险。”
    她将身上的银子细软悉数掏出,只留下那根钿花簪:“只有这些,只求每日生火,带出孩子一口吃的。”、
    “好吧!”船家掂着钱,也确动了恻隐,”你是要到哪去,向前去台湾,还是掉头回金门?”
    “这……”
    “金门正打仗,台湾暂时太平。”
    “台湾……如果,我离开这里,是不是永远都回不了大陆?”
    “天天打仗,有什么可回的……”
    “我……我丈夫,还在那里……”
    “还在那里?只怕早就……呵呵,我性子直,这位大嫂,你儿子病的可不轻。”
    苏浴梅看了看少元,心揪成一团,她攥紧了手:“好吧,烦你送我们去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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