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湿遍

脑中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也没有注意脚下，竟被台阶绊了下，眼看又要摔倒，旁边一人忙伸了手，一把抓住了她：“这是第三次了！”抬头，只见楚天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这是她与他的第三次相遇。赫连靖琪脸刷地一红，道了谢，挣扎着抽出了手，也不敢再看他的眼。手足无措了片刻，方想起他的书还在她这里，忙抽了出来递给他：“你的书！”
    楚天磊接过，含笑道：“还好今天不上这课！”又道：“你的书我没有带来，在我家里。要不你与我一起去取吧！”赫连靖琪轻轻摇头：“不用了！你明天带给我就成！”
    楚天磊笑道：“我也想啊。可我们班明后天有活动，不上课！若你不急用的话，下个星期，我带来给你！”那自然是不行的，明天就要用。那外文课也是主科，且是留洋教授的课，生动有趣，同学们都爱上。
    若是派了听差的去拿，也不稳妥。本身自己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外面的人只要一看听差的打扮就知道是从督军府邸出来的。沉吟了一会儿，赫连靖琪才道：“那好吧，我去取！”
    楚天磊笑了笑：“那我们现在就过去。”正是黄昏，路旁是一排排的法国梧桐，太阳的余晖光线透过斑驳的树叶，洒落在她身上。叶子遮着的一段是暗金色的，花瓣里筛下的却是莹亮的嫩粉红。她走在嫩粉色的影子里，忽明忽暗的，整个人就像他小时候看到过的泥金香炉里燃着的一点灯芯，风吹过来，柔软的、摇动的。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要整个熄掉了！
    他走在她身后，缓缓地道：“我叫楚天磊。”赫连靖琪低低地“嗯”
    了一声，心道：“我老早就知道你的名字了。”她那一声的低“嗯”犹如蚊鸣，偏偏楚天磊听得清楚，他的嘴角在不知不觉中往上勾。
    楚天磊的屋子就在学校边上，不算远，所以赫连靖琪和他这么一路走过来，很快就到了。她从小到大，除了逛街，没有走过这么多的路。但不知为何，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累，这么走着，竟希望这路远点，再远点。
    屋子不大，却是很整洁的一个院落。院子里盆盆草草修剪得有模有样，看样子有人专门打理。开得最艳的是门口的几盆晚菊，风一动，花团锦簇，摇曳生姿。
    才踏进院子，已有一老妈子笑盈盈地上来：“楚少爷，放学回来了啊？”抬头见了靖琪，有几分诧异，但很快地隐了下去。
    楚天磊招呼她在客厅里坐了下来，道：“你坐一下！我去取书！”
    转头吩咐道：“王妈，去沏杯茶过来！”王妈退了下去，一会儿工夫，已端了个盘子过来，放了一壶茶，几碟小点心。点心虽不及平日督军府邸精致，但瞧着还是颇为可口。
    不过片刻，楚天磊取了书出来，脚步似有几分匆忙，见她抬头望着他，便略略笑了笑。秋光暮色里，温文尔雅。
    楚天磊含笑入座，又客气地欠了欠身：“我这里也没什么可招待的，这几个点心倒是王妈拿手的，你尝尝。”见他这般说，赫连靖琪遂笑了笑，拣了一个千层酥尝了起来。看似不起眼的千层酥，入口即化，味道比想象中的要好。
    白嫩的指尖，粉红的唇，还有嘴角若有似无的浅浅笑意，楚天磊端着茶盏，顿觉有种说不出的口干舌燥。赫连靖琪却一点也不知，又拣了一块红枣糕。
    告辞出来，楚天磊一直送她到了巷口，亲自替她拦了三轮车，目送她离去。那三轮车方要动，却又被他拦住了。他站在暮色里头朝她轻笑，轻声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赫连靖琪含羞低头，半晌才细声道：“我叫靖琪。靖康之变的靖，琪花瑶草的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