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霜和江岸结识于那个动乱的年代。
对于含霜来说,生命最初的记忆是惶恐而黯淡的。她生于1966年。出生时,爸爸不在身边。出生后的头几年,她也没有见过爸爸。听说,爸爸挨批斗了,进监狱了。妈妈说监狱是一个有着很高围墙的院子,普通人是进不去的。于是,她知道了爸爸是一个很不普通的人。可是,为什么别人都叫她“狗崽子”呢?为什么没有人愿意跟她玩呢?为什么大家看到她和母亲,都像看到毒蛇一样躲着走呢?她想不明白,也不可能想明白。小小年纪的她,只知道自己是在白眼、歧视、漫骂和孤独中成长起来的,只知道本能地躲避着一切使她受到伤害的东西。于是,拖着两条小辫子的她习惯于躲在江岸的身后。虽然江岸只比她大两岁,虽然江岸也被称为狗崽子,可是他却成了含霜的保护神。含霜不记得江岸为自己打过多少次架,受过多少次伤,只记得即使被打得头破血流,他也不会后退半步。一次,他被打得晕到在河边的草堆里,含霜伏在他身上号啕大哭,他醒了,反而抱着含霜说:“小姑娘,别哭,我没事,真的没事。”江岸总是称呼含霜为“小姑娘”,好象自己比含霜大了很多。
“你打不过他们,为什么不跑啊?”含霜抚摩着江岸还在流血的额头,心疼地说。
“我跑了,你怎么办?”江岸触着含霜的辫稍,怜惜地说,“再说,他们是坏人,我不会向坏人投降的。”
“可是,”含霜可怜兮兮地说,“他们却说我们是坏人啊,说我们的爸爸是坏人……”
“我们的爸爸决不是坏人!”江岸打断了她的话,“我看过我爸爸,也看过你爸爸。我敢肯定,他们都不是坏人!”
“你看过我爸爸?”含霜高兴起来,“我爸爸长的什么样?”
“我记不得了,那时我还小,”江岸挠挠脑袋,“可是我知道你爸爸很和善。他不可能是坏人。”
“我想也是,”含霜拍着手乐了,“妈妈说爸爸在监狱里,可他们说监狱里关的都是坏人,现在我知道,他们说错了。”
“不,他们说的没有错。”江岸的语气突然变得沉郁起来,“我们的爸爸的确被关在一起,关在那个只抓坏人的监狱里。”他看着远方,眼中有一种特殊的神情,后来含霜明白了,那叫忧郁——一种属于成人而不属于孩子的忧郁,却过早地出现在江岸童年的目光里。
“那么?我们的爸爸真是坏人了?”含霜急得快要哭了。
“不!”江岸回答得相当干脆,“他们肯定是抓错了!这几年,许多大人逼着我和爸爸划什么……哦,划清界限……”
“什么是‘划清界限’?”含霜天真的问。
“就是逼着我不认爸爸,逼我承认他不是我爸爸,我也不是他儿子,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含霜不禁打了个冷战。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怎么会逼迫儿子不认爸爸?难道他们没有爸爸、妈妈、儿子、女儿吗?“那,你‘划清’了吗?”
“没有!”江岸坚定的说,“前几天还来了一群人,把我家里翻得乱七八糟的,他们拽着我的胳膊,让我在一张纸上按手印。我气急了,咬了他们一口,把其中一个人的手咬出血了。结果,他们打了我一顿!瞧,这就是他们打的。”说着,江岸挽起了袖子,于是,含霜看到了江岸瘦弱的手臂上那遍布的,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们……这么坏!”含霜心疼地掉下了眼泪,“他们才应该进那个监狱。可是……可是……如果你按一个手印的话,不就……”
“我不按!”江岸大吼一声,那喊声果断得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就是不按!按了手印,就承认了我爸爸是坏人!可他不是坏人!我知道他不是!我知道!”他猛的站起来,身子摇晃了几下,又稳稳地站住了,而且很长时间都稳稳地站在那里。阳光照在他流血却高昂着的额头上,渲染出一种类似悲壮的韵味。
含霜愣愣地看着江岸。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她发现江岸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东西,一种不妥协的力量。他似乎比自己大很多,明白很多。以后的日子里,含霜经常从江岸身上感受到这种力量,可是那究竟是什么,她一直没有弄明白。
后来,在她五岁那一年,父亲被放了出来,而且被莫名其妙地平了反。而江岸的父亲,却被下放到一个遥远的山沟里劳改。于是,她和江岸分手了。她依然弄不明白这一切,那个年月的事情,没有人能真正弄明白。分手时,她哭得很凶,江岸却没有流泪。他只是抱着她说:“小姑娘,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记住,我的爸爸不是坏人,这一切会弄清楚的,一定会弄清楚!”
可是,弄清楚这一切的时间却很长很长。他们再次见面,已经是十年后的事情了。江岸的父亲终于被平反了,可是,那个善良而学识渊博的老人,也在那段荒唐岁月的残酷折磨中一病不起,和妻子双双死在了那个遥远的山沟里。
含霜清楚地记得,再见江岸时,她竟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眼前这个高大、英挺、健壮的男子汉,就是那个小时候抱着她,哄着她的小男孩吗?浓密的头发,有棱有角的脸,方方的下颏,黑而重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宽而有个性的嘴巴,受长时间风吹日晒而黝黑粗糙的皮肤……他有几分野性,几分孤傲,几分刚毅,几分沧桑,几分说不出来的味道,只有那双眼睛,深邃而清亮,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和书卷气。含霜突然恍惚了一下,在这片刻的恍惚中,一种陌生的感觉在他们之间悄悄地弥漫。毕竟,十年的岁月,已经改变了太多的东西。然后,江岸轻轻拨动着含霜耳边的发丝,微笑着说:“喂,小姑娘,怎么不梳小辫子了?”
十年的隔阂瞬间溜走了,成长后的陌生也顿时消失无踪。往日的亲密又回来了。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含霜,还是那个柔弱天真的小女孩;江岸,还是那个勇敢仗义的大男孩。
以后的日子里,江岸又成了含霜的保护神。不仅是保护她,他还像大哥哥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高中三年,江岸一直住在含霜的家里。含霜的学校离家很远,每天上学和放学,都是江岸护送她。学校的伙食不好,江岸就从家里做好热乎乎的饭菜,午休时送到含霜的学校,和她一起吃。含霜的同学都羡慕她有这样一位好哥哥。课余时间,江岸帮她补习功课,陪她聊天,逗她开心。每当两人开怀大笑的时候,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会弥漫着难以形容的温馨和快乐。
可是,含霜和她的家人,还是体会到了江岸那不同寻常的个性。读书之余,不管含霜的父母怎样反对,江岸还是坚持在学校附近的工地上做了整整三年的小工。他用打工挣来的钱交学费和书费,并按月给含霜的父母生活费。剩下的钱,他一分一分地攒起来。等他考上大学时,他已经攒够了第一学期的所有费用。
两年后,含霜也被江岸就读的那所大学的艺术系录取。两个人又开始在同一个学校学习。江岸依然兄长般地照顾着含霜。可是,渐渐地,含霜开始不满足这些了。女孩子特有的虚荣心,使她希望江岸像一个殷勤的男人那样,整天陪伴她左右,而江岸恰恰做不到这一点。他依然很忙,忙着学习,也忙着打工。自从上大学以来,他没申请过一次补助,也没有拿过含霜家里一分钱。于是,含霜开始和其他男生交往。她请他们吃饭、跳舞、娱乐……反正家里有的是钱,江岸不用,就让别的男人用好了。她和这些男生交往,并不瞒着江岸,有时还故意到他面前炫耀。江岸见了总是宽容地一笑,像一个纵容小妹妹的大哥哥。这种纵容非但没有让含霜开心,反而进一步刺激了她,让她的胸口充塞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郁闷。于是,她的交往和约会更频繁了。
一个深秋的傍晚,含霜和两个男生从游乐场回来。大家都很尽兴,含霜的笑声更是清脆而响亮。可是,就在学校附近的那条偏僻的小路上,他们毫无防备地被两个持刀的蒙面人截住了。那两个一直在殷勤巴结着她的男生夺路而逃,只留下柔弱的她被一步步逼到墙角。面对着明晃晃的尖刀和凶巴巴的歹徒,含霜似乎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被野孩子们殴打欺侮的那一刻。极度的惊恐和无助让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就在她沮丧得即将崩溃的时候,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迅速冲了过来,劈手夺过一个歹徒的刀子,一脚踢飞了另一个歹徒的刀子。两个蒙面歹徒吓傻了,而那个身影,敏捷而熟练地挡在了含霜的身前,用低沉而有分量的声音喝道:“滚!”
歹徒被震慑住了,他们慢慢地后退了几步,终于仓皇而逃。那个人转过身来,月光把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照得分外清晰。他习惯地拂了拂含霜耳边的发丝,含笑着说:“小姑娘,没吓着你吧。”
“江岸,”含霜的声音有些发颤,“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我每天晚上都到这儿来,”江岸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关爱和怜惜,“这一个月,你的外出实在太多,每次回来都经过这里。这条路太僻静,我有些放心不下。而且,”他的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我觉得,真要出了事,你的这些男朋友,也未必帮得了你。”
含霜的眼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泪,她慢慢地握住了江岸的手。哦,这只手是那样粗糙,即使透过泪影,也能看出上面布满了茧子。这该是大山里留下的痕迹吧。可是,正是这双粗糙有力的手,正是这个高大英挺的身躯,始终在默默地保护着她,从童年一直到现在。含霜颤抖地抚摩着这双手,抚摩着手上一个又一个的老茧。突然,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不顾一切地扑到江岸的怀里,用力锤打着他坚实的胸膛,哭喊着说:“你坏!你真坏!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陪着我?我没有男朋友,我心中从来没有第二个男人!我只要你一辈子陪在我身边!我只要你!只要你!只要你……”
她不知道说了几百个“只要你”,然后,她发现,江岸,已经长大了的江岸,第一次像小时侯那样,温存地抱住了她,轻轻地替她擦干了眼泪。他把嘴唇贴在含霜耳边,呼出的热气吹着她的耳垂,痒痒的,酥酥的。含霜嗅到了一股强烈的男子汉的气息,这气息让她迷乱而陶醉。“傻瓜,”江岸感动、温柔而诚挚地说,“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有了我的小姑娘,大哥的心中,还能有第二个女孩吗?”
就在那个晚上,江岸第一次吻了她。含霜颤栗着,心跳着,脸红着,羞涩而慌乱着……一吻既终,她慌乱得几乎没有感觉。她从睫毛缝里偷窥着江岸,发现他的神色严肃而真诚。这样的男人是值得她终身托付的。于是,在这次并不成功的初吻中,含霜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了江岸。
大学毕业后,江岸被分配到当地一个杂志社当编辑。这样,他可以继续照顾还在读书的含霜。就在那一年,含霜的母亲去世了。一年后,父亲也撒手人寰。临终前,已经说不出话的父亲把含霜和江岸的手放在了一起,用将死之人特有的浑浊而固执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江岸。江岸迎视着那目光,郑重地、坚定地、清清楚楚地说:“您放心,我用自己的生命和人格发誓,我会永远和含霜在一起,照顾她,保护她,宠爱她,直到——生命结束!”
父亲含笑而去。此刻的含霜,在悲痛中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今后,她的生命,就和江岸的生命紧紧拴在一起了。
可是,爱情的道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就在含霜毕业的那个暑假,江岸做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辞去杂志社的工作,自己开出版社。
刚听到这个决定,含霜吃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江岸所在的杂志社,物质基础雄厚,而且长期得到政府的有力支持,待遇相当优厚。辞去这样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而去单枪匹马地开出版社,这简直是开玩笑!于是,两个人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冲突。
“含霜,我实在是干不下去了才做出了这个决定,”江岸恳切地说,“你不知道杂志社里弥漫着怎样一股污浊的恶流。当它埋上我的喉咙的时候,除了跳出来,我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什么“恶流”“喉咙”?含霜听不懂。事实上,江岸的许多话她都听不懂。江岸的思想成熟得远远超过了自己的年龄,有时他随随便便说上一句话,含霜都要想上好半天,然后,才会明白话中的意思。可她偏偏是那种不爱浪费脑细胞思考的人。于是,很多时候,她只能睁大一双茫然的眼睛,迷惑不解地看着江岸,那样子就像一个刚上幼儿园的小孩在听爱因斯坦讲相对论。现在,她就这样望着江岸,用自己有限的思维理解着他的话:“你是说,你在那里并不快乐?”
“不是不快乐,而是相当痛苦!”江岸低沉而沙哑地说,“如果再呆下去,我肯定会窒息而死!”
“可是,”含霜仍然不理解,“那么多人不都呆下去了吗?”
“我和他们不一样,”江岸费力地解释着,“我无法去适应这些,因为适应就是一种妥协……”
“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含霜打断了他的话,“你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东西。正是这种东西让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小时侯就感受过它的力量,现在依然能感受到,而且还因为某种原因愈发明显和坚固了。正是这种东西,支配着你的行为,支撑着你的灵魂,让你和许多人、许多现象格格不入!”
江岸的眼中,突然燃起一种热烈而兴奋的神采,面孔也变得无比的生动。“含霜,你居然能看出这些……”他喃喃地,不相信地说。
“是,我看出来了!”含霜接着说,“可是我并不理解!其他人也不会理解!对于一种大家都不理解的东西,你为什么还要固执地保留它呢?难道,你不能为了我,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们的前途去改变它吗?就不能和这个社会通融一下吗?”
江岸眼中的热烈和兴奋迅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痛楚的、忍耐的、苦恼的神色,他那两道浓密的眉毛紧紧地锁在一块儿,唇边的肌肉绷得很紧。“你是说,”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你让我去放弃我最珍视的东西,放弃我用十年的苦难磨砺出来的品质和精神,去和他们同流合污?”
“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含霜真是急了,“谁说‘通融’就是同流合污?别人都能干下去,为什么偏偏就你干不下去?我想整个杂志社里,不能就只有你这一个‘好人’吧。”
江岸痛苦地摇了摇头:“好人不少,但真正有勇气坚守和拒绝的却太少太少了。”
“什么坚守和拒绝?原来诺大个杂志社,只有你一个人是捍卫真理的勇士啊!”含霜的话里竟带着强烈的嘲讽,而心中却涌动着极大的悲哀和愤慨。难道,为了她,江岸就不能放弃这种坚守和拒绝吗?就不能去“适应”这个社会吗?“我看,”她毫不留情地说下去,“你也未必那么清高,没准是看上了我爸爸那份丰厚的遗产,想迫不及待地把它据为己有罢了!”
江岸的脸一下子变得灰白。他瞪视着含霜,眼睛里迅速地涌进一抹难以描绘的惨痛和悲愤。呼吸沉重地鼓动了他的胸膛,他的眉头紧蹙了起来,眉心里有几道直直的刻痕。某种刺心的痛楚使他激怒了,使他苦恼了,使他悲切而痛心了。他就这样死死地,深深地,长久地瞪着含霜。含霜害怕了,这是她第一次,也是一生中唯一一次看到江岸的目光中没有温柔,没有笑意,只有寒冷——绝望的寒冷,伤心的寒冷,冻死人的寒冷。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被动地站着。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几分钟。对于含霜来说,这几分钟好像几百个世纪那么长久。然后,江岸掉转身子,迅速地,一语不发地离开了她。
第二天,含霜接到了这样一封信:“含霜,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但我知道,我们是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了。以往的亲密无间,遮掩了太多本该早早暴露出来的东西。其实我们两个人,从思想到性格上都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在分开的十年中,我们走了两条不同的道路,经历了两种不同的人生。你是在呵护和关爱中成长起来的,生命最初五年的坎坷经历,也早就在以后的娇宠和爱护中被渐渐淡忘了。你开朗活泼不知忧愁,浑身轻松地过了这么多年,心上压根就没有一小块疤痕。而我,在经历了歧视、嘲笑和侮辱后,又经历了背井离乡、父母双亡、流浪山野的苦难。其中目睹的世态炎凉,体会的辛酸痛楚,遭遇的挫折坎坷,是你那单纯的头脑无法想象出来的。你总是埋怨我不给你讲在大山里流浪的经历,其实那不是什么传奇故事,而是我心中的累累伤疤!正是这些伤疤,让我的思想更成熟,目光更透彻,意志更坚定。也正是这特殊的经历,造就了我的与众不同又不被理解的个性。如果你能理解这些,哪怕只能理解一点点,也不会让我去讲这段往事,更不会说出昨天那些刺心的话。不,你无法理解苦难和苦难后的深刻,除非你也经历过这些。我们的差异是岁月和环境造成的,是不可更改的。因此,我们就有必要好好考虑一下,带着如此巨大差异的我们,是否真的适合生活在一起。我这个与社会格格不入而又不知妥协的‘异类’,能否给你带来幸福与快乐。放心,我没有忘记你父亲临终前的目光,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正是为了对得起这个誓言,我才决定离开。含霜,让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看一看没有彼此的日子是不是会更好,想一想没有彼此的生活,我们是不是能够接受。我相信,经过一段平心静气的思考,再次相逢时,我们一定会找出一个最好的答案。”
含霜呆了,傻了。她突然感到全身的血液一下子被抽得光光的,心脏倏的往下坠落,坠落到一个无底深渊里去了。捧着这封信,她哭了个肝肠寸断。以后的日子,她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她疯狂地寻找,问遍了所有认识江岸的人,却没有一点线索。于是,她整天守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思茶饭,就那么呆呆地坐着,愣愣地等着江岸回来。她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江岸在她心中那无可替代的地位。她不能没有江岸!她已经离不开江岸了!多年来,她已经习惯有他的陪伴,习惯依赖着他,习惯他的宠爱和照顾!江岸是一棵树,而她是缠在树上的一根藤。如果离开了倚赖着的大树,她这根藤的命运,就只有枯萎而死。如今,她就守在这间屋子里,如果等不来江岸,就只好等死了。
佟松磊每天都来照顾她。这大概也是江岸的嘱托。每次见到佟松磊,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有江岸的消息吗?”而得到的回答总是令她失望。一个月下来,她已经消瘦憔悴得不成人样了。她握着佟松磊的手,啜泣着说:“松磊,求求你,把他找回来吧!我同意他辞职了,我支持他开出版社了,我不要求他改变什么了!他愿意做什么都可以,我只要他回来!回来!”
终于,就在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就在含霜绝望得即将崩溃的时候,江岸像从地下冒出来一样,突然出现在她的小屋里。含霜惊异地发现,他居然也是那样消瘦憔悴,脸上挂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沧桑和疲惫。他背负的忧伤,他承载的痛苦,一点也不比自己少。原来,这就是答案,是他们共同寻找出来的答案——尽管有着巨大的差异,他们却都无法接受没有彼此的生活!含霜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她的脸色好白,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整个人像用纸糊出来的,正在被狂风吹袭,随时都会破裂,随时都会倒下去。看到含霜这个样子,江岸震惊而心痛了。他迅速走到含霜面前,一把扶住她,捧起她的脸,习惯地用手拂着她耳边的发丝。他迎视着她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他的眼神疲倦而忧郁,神情沧桑而落寞。但是,他浑身上下,依然带着种正直的、高贵的气质,然后,他说话了,柔情中带着一丝痛楚:“含霜,如果,我真的离开了你,你……会怎样?”
含霜虚弱地笑了,笑容里似乎都在滴着血。“我会死掉,”她说,“不是自杀,而是憔悴而死。”
江岸猛的把她拥在怀里,用一双有力的胳臂,把她紧紧地箍着,生怕一松手,含霜会从他怀里飞走。“好,”他的声音颤抖而低沉,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我们结婚!”
一个月后,他们举行了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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