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馆不死传说

第150章


“身心都成灰烬后再从中实现‘复活”,我想只有这样才是真的‘成功’。只有完成从‘完全的死’到‘完全的复活’,达丽娅托付给我们的长生不老梦才能够实现。”
“那不对吧!第三阶段的‘成功’应该不以第二阶段的达成为前提……”,
“关于这一点,我只能认为达丽娅的遗言中有误。所以……”
“你的思维真的混乱了!”玄儿用手撑着桌子站起来,“也许玄遥是‘失败’了,但此后我不是成功‘复活’了吗?”
“是的,问题首先就出在这儿,”柳上郎严肃地说,“18年前,你在旧北馆的火灾中死而复生。你丧失了火灾前的记忆,而告诉你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但是,如果我现在告诉你这里面有不少夸张的成分,恐怕你也不会马上相信吧?”
“夸张?”玄儿困惑地向柳士郎看去,“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是说——当时你的复苏,实际上称不上‘复活的奇迹’。”
“事到如今,你又在说什么?”
“你卷入那场火灾,险些丢了性命,这是事实。然而,呼吸、心跳停止的时间很短,只不过几十秒。我实施初步的急救处理后,你马上就脱离了假死状态。这种现象用医学常识就能够充分解释。我故意夸张地告诉周围的人,说是达丽娅所说的‘复活’在你肉体上‘成功’了。还设法让你对此也深信不疑。”
玄儿说不出话来,盯着柳士郎的目光慌乱地落在桌上。
“关于你左手的伤疤也一样,我说当时你的手腕差点被一切断,那是夸张,实际上并没那么严重。因为碰巧和达丽娅同是左腕上的伤,所以我把它称为‘圣痕”,使‘复活的奇迹’更具可信性。”
玄儿的肩膀微微颤抖,他用右手握紧自己的左手。
“为什么?”他的视线仍然落在桌上,声音儿不可闻。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柳士郎自问道,“因为我希望通过这使你和周围的人相信,从而让我自己也相信。”隔了片刻,他回答说。
“相信?相信什么?”
“相信由‘达丽娅之肉’带来的‘不死’确实可以引起‘复活的奇迹’。因此,那种‘奇迹’当然也能发生在我身上。”
“我不懂”玄儿垂下失,无力地摇着,“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我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玄儿求助似的向我看过来,“帮帮我,中也君!”从他的目光里,我读出了这一迫切的请求。但我也不知道“答案”,我怎么可能知道?
正如玄儿所说,柳士郎看起来是有些思维混乱。关于浦登家的秘密,先不说相不相信,至少今早从玄儿那里听到的要比黑暗馆馆主现在说的更有道理。
难道他看似若无其事,但因为18年前的罪行暴露,实际上还是受到很大的打击吗?难道他对于‘不死’感到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没有信心,而被逼得走投无路吗?——总之,我想那种无法抑制的虚无感现在依然在柳士郎的心中扩散。而他那浑浊的双眸现在也只注视着那个深渊吧。
但另一方面,我不认为他的话只是因为思想混乱而产生的妄想,也不认为其中有很多做作和谎言,在某种意义上,他是相当真挚地在把“事实”说出来,或者说想把“事实”说出来。而且——
而且我觉得黑暗馆中发生的一连串事件构成一道谜题,而这恐怕正是解开它的最后一块拼图。
6
沉默不知道又持续了多长时间。
时间已过了5点半,快到6点了。太阳也快要下山。
这期间,南馆的火势是否越来越猛烈呢?燃烧的范围是否也在逐渐扩大呢?虽然不是直接相连,但借助强劲的风势,火焰有可能会飘到西馆来。
但是,黑暗馆馆主依然坐在沙发中,纹丝不动,里面的书房里,传声筒再次响起呼叫的铃声,但他丝毫没有站起来去应答的意思。
——被雷击,而且起火——
这一突发事态让我不由得想起东馆客厅里的那幅画——藤沼一成的《绯红的庆典》——苍白中闪着银光的夺目线条从天到地穿过浮在黑暗中的“板”,那是贯穿黑暗馆的闪电。形状不一的“红色”
从黑暗深处蠕动而出,那是正要将黑暗馆吞噬的火焰……啊,是这样吗?那幅风景果然是那个拥有特殊才能的画家预见到今天的事态才画出来的吗?
“你能告诉我吗,爸爸?”
玄儿抬起他那张宛如死人般毫无血色的脸,终于开口了。
“爸爸——被我这么叫,在你看来也许是种痛苦吧。我到底有什么误解,有什么‘极大的误解’?能告诉我吗?”
“那是——”柳士郎静静地闭上眼睛。他放开握着手杖的双手,在黑袍前面慢慢合拢,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沉痛表情,“是关于忠教的出身!”
“忠教的出身?”
“刚才你对中也君说忠教也是玄遥的孩子——是他侵犯诸居静使她生下的孩子。但是,你错了!”
“错了?”
“是错了!”
“可是他……”玄儿嘴里发出呻吟般的声音,”他的那个……”
“忠教不是玄遥的孩子,是我的。我和阿静秘密保持着关系,结果生下了他。这千真万确!”柳士郎斩钉截铁地说,“爱妻康娜在27年前的夏天去世。而且,当我得知她生下的孩子玄儿不是自己的孩子时,我被悲伤和愤怒击倒了。她——阿静很同情我。我一半也是自暴自弃,就和她发生了关系。阿静没有强烈地拒绝我,但她起初接近我时可能并没有这种想法。阿静的丈夫诸居甚助当时还活着,但好像在他将近40岁的时候得了肾病,很久都没有夫妻生活了。
“第二年春天,阿静怀孕了。之前,玄儿已经被关进十角塔的禁闭室里。为了平息我的愤怒,玄遥同意这么做,并向我灌输虚假的‘真相”说让康娜怀孕的是她的父亲卓藏。期间,阿静自己提出要做玄儿的奶妈。现在想来,那也许是在劝我吧,生下来的孩子是无罪的。可能是那一年——26年前的12月7日吧,阿静平安产下一个男婴,算起来比玄儿小一岁。给那孩子取名忠教的也是我。”
但是,玄儿似乎不愿相信柳士郎的自白。
“会不会只是你自以为是呢?”玄儿反驳道。“事实上玄遥也染指过诸居静,难道没这种可能吗?”
“没有!”柳士郎睁开眼睛断然回答道,“因为那个男人——玄遥完全沉迷于达丽娅的魔性。”
“什么意思?”
“就是说无论是最初成为牺牲品的浦登樱子还是康娜……她们都酷似达丽娅。那个男人并不胡乱追求女人,只有能看出达丽娅年轻时的美貌的,才会成为他疯狂欲望的对象。从这点来看,阿静和玄遥之间不可能存在不可告人的关系,很本不可能。明白了吗?”
“但是……”
玄儿还想反驳,但柳士郎却不顾他继续说了下去:“26年前的1月7日,忠教出生了,诸居甚助在知道一切之后,仍然答应把忠教视如己出。但是他的病意外恶化,第二年就死了。”
“但是……”
“你还怀疑吗?”柳士郎突然露出怜爱的神情,“忠教确实是我的孩子,即使验证血型也没错。忠教的血型是A型,我是B型,阿静应该是AB型,所以我们俩能生出A型的孩子。”
“玄遥呢?”玄儿问,“知道玄遥的血型吗?”
“我调查过,他是A型。”
“那样的话,就无法证明忠教不是玄遥的儿子。A型父亲和AB型母亲不也能生出A型的孩子吗?而且——”玄儿略微提高了声青,“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青年——忠教的脚趾和玄遥一样是畸形!”
“是啊,这确实可以成为一个证据。”柳士郎不为所动地点点头,“你说过坠塔的青年脚上有接受过合趾症手术而留下的疤痕。但是——”柳士郎看着玄儿的脸,“但是你的脚呢?”
“我的脚?”
这个问题似乎完全出乎意料,玄儿一下子目瞪口呆。
“你的脚上有那种畸形吗?有那种手术的疤痕吗?”柳士郎重复了一遍。
“你说什么?这种问题毫无意义,不是吗?”
“不!”柳士郎马上否定,“意义恰在于此。”他断然说道,“所以我才说你有个极大的误解。”
“即便如此,我还是……”玄儿低下头,仿佛已被逼入了死胡同。
“还不明白?”
“我,完全……”
“还不明白吗?”柳上郎盯着玄儿,“你真的不明白?”
玄儿被柳士郎的一连串问题搞得手足无措。突然,他的表情僵硬了。那变化让人感觉他的脸甚至是全身都快冻住似的,就连看着他的我都差点起鸡皮疙瘩。
“难道……”玄儿僵硬的嘴唇颤抖着,“难道你要说的是……”
“终于明白了!”黑暗馆馆主表情沉痛的点头说,“坠塔德青年不是我和阿静生的忠教,那——那才是真正的玄儿。所以,真正的忠教是你!”
7
玄儿表情僵硬,反复说着“不可能”。我不由自主也说出同样的话,但另一方面,我心中又的确有“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
忠教是玄儿。
玄儿是忠教。
那个青年一直被认为是江南忠教,也就是诸居忠教,但其实他才是真正的浦登玄儿。是的,如果这是“事实”,那就难怪昨天我在东馆的舞蹈室里看到他时,会有那种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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