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幻水月

第19章


  司寇羽挑眉:“你知道?”
  挽晴没有看见我对她使的眼色,自顾自说道:“我知道啊,这件披风本来就是秋澜送给黛姐姐的,后来黛姐姐说这件披风适合江……江扶疏,就让我送给她了,有什么不对劲么?”
  司寇羽看着我,一脸质疑:“宁黛?”
  “我故意的如何?”我抢先一拍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司寇羽……其实我还巴不得你给我一封休书。
  司寇羽垂眸,他的神色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只是语气十分古怪:“下不为例。”
  我牵出一个讥讽的的笑容来,待司寇羽走后,一只手捂住肚子,面上强装出镇定之色,沉着声音道:“挽晴,你能分辨得出来檀香跟沉香的区别么?”
  挽晴稍作沉思,摇头:“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我垂眸,又抬眼,继续严肃道:“九尾白狐的嗅觉一向灵敏,我们以前见过江扶疏,你能不能记住她身上那种香气?”
  挽晴又沉思了一会儿,点头:“可以。”
  我咬牙道,声音有着忍痛的意味:“你化作九尾白狐的原身,然后去江扶疏房中,看看她身上以及房中的香味是否跟你记忆中的一样,记住千万不要让其他人察觉,更不要让司寇羽察觉。”
  挽晴答应了,却看着我:“姐姐,你哪里不舒服?”
  我扶额,言语之中已经没有力气了:“你先去找秋澜跟苏执残,让苏执残去找郎中,让秋澜过来陪我,我只是有点不舒服,记住千万不能告诉司寇羽!”
  挽晴应下,出去了。我想我现在脸色一定不怎么好,勉强起身坐到床上,蜷起身子沉沉睡去了,也许睡觉就不会感觉到肚子疼,还有心疼的感觉了吧。
  我醒来的时候,正是晚上,我感觉有一双手一直握着我,很暖很稳。我抬眼,看见司寇羽那张十分秀丽的容颜,因为刚刚醒来,甚至还很迷糊,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不记得我们吵过架的事情了,然后迷迷糊糊开口:“我疼。”
  司寇羽神色动容,自从江扶疏进门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司寇羽有这么温暖的表情和这样柔软的语气:“我已经开了药,一会儿就好了。”
  我“唔”了一声,挣扎着想起来,神智渐渐清楚,整个身子都僵了起来,司寇羽把我按回床上:“怎么这么不老实。”
  我看着司寇羽,语气冰凉:“苏执残告诉你的?秋澜呢?”
  司寇羽动作一顿,声音低不可闻:“我们一定要像现在这样么?”
  我推开他,尽量不让自己的伤痛暴露在他面前,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心里一直闷闷的,我一直以为是伤心太过的原因,但是现在司寇羽在我面前,那种强烈的伤感和无何奈何一直在抨击着我的心,心里好像被什么攥住了似的,疼的想把整颗心都给挖掉。
  这种感觉真奇怪。
  可我依然强压住了这种感觉,一字一字道:“你可以三妻四妾,我一点都不介意。但是,你总要有一个真正爱的人吧——司寇羽,既然娶了她就不要再来找我,别再让我想入非非了,你不会知道那种明明知道做了会让人陷入绝望却不得不去做不想做的事的心情,所以,我们之间就这样吧。”
  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挣扎的喊:我知道。
  我讶然,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司寇羽后退几步,冷声问:“你所说的事,是什么?”
  我蜷起身子,抱着双膝,明明知道不能说,却还是喃喃出口:“司寇羽,我在试着不去爱你。”
  司寇羽眼神变幻,复杂难测。
  我垂眸,突然想起离家前大婶的那一席话:“别再大大咧咧免得触犯规矩,凡事都要忍着点儿,婆婆与正室闹了也不要莽撞,到底这夫家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
  还真是一语成谶。
  不久后,又发生了一件事。其实这件事情因果关系非常简单,简单到我都不想再去介绍,无外乎是江扶疏为了表现她的大度宽容不介意我送她披风陷害她这件事亲自来拜访我,却不慎将热茶洒在我手上。我大怒,让她在门外跪了一个时辰,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司寇羽赶来的时候,江扶疏刚刚勉强站起来,看见司寇羽,一副快要哭出来却强忍住的表情。真让人恶心,我暗中翻了个白眼,却毫不畏惧的迎向他的目光,我总感觉他的步子很慢,而且,有意躲开了江扶疏。
  “用得着发这么大火么?”
  我将左臂掩在身后,靠在桌前,勾唇:“心疼了?”
  司寇羽紧紧盯着我,江扶疏咬了咬唇,跌跌撞撞走到司寇羽身旁,拉了拉他的衣袖,司寇羽垂了眼帘,痛心道:“宁黛,我……看错你了。”
  我仰头,眼泪在眼中打转,背后的手狠狠镶在木中,抽丝剥茧的痛楚。我面上挤出一丝笑容:“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楚楚可怜?我还没这么做作。”
  我刻意加重了做作这个字,却极快的关上房门,转身不再理会两个人,缓缓伸出左臂,指甲里全部都是木屑,手背上被烫的红彤彤一片。
  真是,可笑。
  从此之后,我躲着他们两个人,眼不见为净,这算是我跟他们势不两立的表现了。而曜月府上的下人们却开始躲着我,在他们看来,江扶疏要比我好伺候多了,以至于那个时候在我身边的人,只有秋澜跟挽晴两个人。她们给我左手伤药时,忍了又忍,还是问道:“黛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偏头,声音一点波动都没有:“看她不顺眼。”
  这种僵着的局面,一直持续了一年。年初我无意间路过江扶疏的房中时,听见江扶疏不咸不淡的声音隔着紧闭的门窗传出来:“我怀上了。”
  我脚步重重一顿。
  下午,我从外面拿着一大堆东西回来,挽晴看见无奈:“你这是怎么了?”
  我冲挽晴眨眨眼,从那些装饰品中拿出几包东西给挽晴:“一会儿,会有郎中进来给不适的江扶疏看病,你想尽办法,把郎中药箱中同色的东西换成这个,别被发现哦。”
  挽晴疑惑:“这是什么?”
  我弯了眼眸:“保胎药。”
  挽晴深吸一口凉气。
  两个月过去,江扶疏的肚子好好的,有几次她不小心从阶上跌了下去,都被秋兰或者挽晴手疾眼快扶住了。日子过去的很快,除人界其余五界女子怀胎要三年,所以她的肚子还不怎么显,但是人却活跃起来,动不动就外出,好像根本就不把这个孩子当回事儿。
  某一天,江扶疏又心血来潮去花园散步。恰巧昨夜刚刚下了一场雨,地面非常湿滑,江扶疏一直在小心翼翼看着地面,可惜百密终有一疏,她踏上石阶时,不慎摔倒。
  好不容易爬了起来,裙上已经是鲜血斑斑,还没来得及喊疼,一抹青光划过,她很可怜的又摔倒了。远处,挽晴拉住我的衣袖,不安的问道:“姐姐,这样做真的可以么?”
  我垂眸:“可以。因为那石阶上我早就涂了油,她迟早要滑倒。”
  看着挽晴的复杂神情,我又笑道:“我这是帮江扶疏,绝对不是害她。”
  我敢打死赌,江扶疏绝对知道这件事是我干的,可是她就算再怎么恨我再怎么愤怒再怎么不甘,她也绝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司寇羽。她一定会借其他的事情来对付我,但绝不会是这件事情。
  不过我不打算等司寇羽来找我,说完这句话后,我就主动去找他了。想来这还是江扶疏出现之后我第一次主动去找他,带着一张纸、一块玉、以及一颗疼痛却坚定的心。
  他在书房。看见我来后神色一怔。我猜想,若江扶疏想来陷害我,那么一会儿便会有侍女来,但我依旧带着笑容,转身将门关上,并尽量将声音放柔:“这些月总是一个人生闷气了,倒忘了你曾要求我练字的话了。不过这许多天没有动过笔,未免生疏许多,你看如何?”
  他挑眉,显然在想我意欲何为,然后拿过纸来,粗粗一扫,面色一僵,我突然感到心中悲伤难耐,没有来得及细想,耳畔听见司寇羽冰凉无温的话响起来:“你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虽是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我微笑,明知故问。纸上是一首十分标准的《白头吟》,我退后一步,正色道:“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你说我来是为了什么?宁黛已犯七出之罪,自然是来讨一封休书。”
  他不说话,我不走开,房中陷入了一片沉重的寂静。
  我不知道我站了多久,直到焦急却胆怯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少爷,夫人不小心摔倒了,鲜血直流,伤得极为严重,请您赶快过去一下。”
  司寇羽闻言神色不改,也没有看我,只是淡淡一声:“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去。”
  脚步远去。
  他这才抬眼看我。我耸耸肩,挂上一抹什么都不在乎的笑:“你不用看我,就是我干的。她想去花园玩,我就从石阶上涂了油,她滑倒是她活该。”
  我本来以为他会斥责我,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他说:“除了休书,你还要什么?”
  我垂眸:“没了,你给我休书之后,我就再也不是司寇家的女子。我会离开曜月府,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所求什么。你跟江扶疏,就好好的当你们的恩爱夫妻吧。”
  司寇羽身子轻颤,良久,久到我腿麻到没有任何知觉,他才又开口:“好,我答应你。”
  我轻轻舒了一口气,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情绪。我突然想起来一万年前那个夜里,我开玩笑一般说着真话“司寇羽你教教我怎么追你吧”的时候,他说“不用”的时候,依稀我也是这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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