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前夫一台戏

第14章


  
  我敛眉福身,“民女参见陛下,陛下赐宴不胜惶恐,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想,如今吃自家饭菜还要做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状,真真是个粒粒皆辛苦。一时后悔自己今日在大明寺外怎生漏买了一个纸人。
  
  一落座,便听那主子发话了,“这鱼汤刚刚上来,正是新鲜。曹公公,给沈小姐盛上一碗。”
  
  爹爹眉毛一抖,裴衍祯面色一变,宋席远指尖一动,旋即两眼一弯笑盈盈道:“听闻这鱼是今日陛下亲自捕获的,沈小姐好福气能得陛下亲赐羹汤,不知席远可否亦沾得一点圣光,斗胆一求,尝尝这麟鱼之鲜?”
  
  那曹公公气定神闲地照皇帝的嘱咐给我舀着鱼汤。一厅之中除了汤入碗声,半点杂音全无。
  
  但见那皇上和煦地看了看宋席远,半晌,嘴角一弯,笑道:“这有何不可?曹公公,沈小姐那碗汤便先给三公子吧,再另斟一碗给沈小姐。”
  
  “是。”
  
  但见宋席远手指纤长握了小勺,稍稍垂首文雅地吹了吹热汤,不动声色舀了一匙送入口中,闭眼回味了一番,再次睁眼意犹未尽道:“果然鲜美。草民居于扬州二十余年,第一次晓得鲤鱼汤也能如此美味。”接着便十分捧场地将整碗汤一饮而尽,那模样不知为何瞧在我眼里倒有几分大义凛然的样子。
  
  皇帝陛下得了宋席远的奉承,笑得十分受用。
  
  眼睛一抬,却见爹爹和裴衍祯皆不着痕迹盯了宋席远面色在看,裴衍祯想来筷子握得紧了些,骨节都有些泛白。
  
  约摸半盏茶的工夫,三人不知为何同时有些松了口气的模样。我莫名其妙瞧了瞧面色红润如常的宋席远,低头默默喝自己的汤。
  
  来回折腾了一日,我委实有些累了,吃完这顿挂羊头卖狗肉号称御宴实则沈宴的晚饭后,洗涮洗涮便上床睡了。
  
  不成想睡至夜半,腹中绞痛,痛得我连声音都快发不出,一伸手打翻了床头的琉璃盏,惊心动魄的响动引来了外间陪夜的绿莺。
  
  “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哪!小姐要生了!”
  
  一时间,丫鬟、爹爹、姨娘、大夫、稳婆……人来人往,轮番进出……
  
  “可是要生了?”
  
  “沈小姐可是吃了催产的药草?”
  
  “妙儿嗳……”
  
  “小姐,快,加把劲!”
  
  ……
  
  那疼痛初时还好,只是一阵一阵地碾过,其后便越来越骇人,像是有人举着把斧子将我活生生劈裂,又像是黑白无常正拿了锁链拴着我拖着我,直直往下坠……
  
  我瞪着帐子顶,迷惘地看着那些时而模糊时而刺眼的光影晃来晃去,依稀觉着自己快要升仙时,听得“哇!”地一声破晓啼哭。
  
  石破天惊。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周四更新。
皇帝陛下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小宋也有自己的想法,裴大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沈爹爹也有自己的想法。有想法的人生才是完美的人生。
阿迪达斯大叔说:Nothing is impossible.
李宁大伯说:Anything is possible.
14、元宵圆?溶血融?——汤圆一张口,敢将龙爪当猪蹄
  “恭喜沈小姐贺喜沈小姐!生的是位小公子!”那稳婆脸上犹带血迹,乐得合不拢嘴,小心翼翼抱了一团棉花一般又小又软的湿圆子放到我面前。
  
  我勉力伸出手用指尖摸了摸他的脸,毛茸茸的,似乎有些意趣,是以,我又摸了摸,不想,这闭着眼睛的圆圆忽地动了动,叫我鬼使神差地一眼便瞧见了那耳廓后的一颗淡痣……
  
  “抱出去给我爹瞧瞧吧。”我咳了咳,一开口一把嗓子嘶哑得连我自己都被惊了一跳。
  
  “是是是,老身这就去。沈小姐产后体虚须得好好修养。”那稳婆得了我的话,托着小圆圆乐颠颠便出了里厢。
  
  “母子平安!给沈老爷、诸位姨娘们道喜!”
  
  姨娘们一阵雀跃,不晓得唧唧喳喳七嘴八舌在说些什么,只听得我爹声如洪钟开口压过诸人道:“瞧这小模样!怎么小得跟颗没包馅儿的汤圆似的!”
  
  稳婆笑了笑,“沈老爷莫急,小公子八月出世自然不比那些足月的孩子个头大,民间有一说七活八不活,老身本以为此番凶多吉少,不成想沈小姐吉人自有天相,竟然生得比那些足月之人还要顺畅,想来小公子定是福星转世,往后仔细调理,长大些个头必定不输他人。”
  
  “好好好!”爹爹听了稳婆一番舌灿莲花,似乎十分高兴,爽快道:“打赏!今日人人有赏!陈婆更要重赏!”
  
  “多谢沈老爷,多谢沈老爷!”稳婆忙不迭的一串儿谢。
  
  紧接着便听一阵“噼里啪啦”震天雷响,想必是姨娘叫人在大门外放爆竹庆贺。我已倦极,竟觉着这绵绵的鞭炮声像极小时候娘在床头哼的小调,不消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睁不开眼,跌入一片黑甜乡。
  
  不晓得睡了久,昏天黑地之中似乎梦见了一个人,同往常我生病时一般,彻夜不睡地倚靠在床头,时不时伸手轻轻地抚摸过我的脸颊,仿佛这样摸一摸便能均分了我身上的病痛,“叫你受苦了……将来,我一样一样皆替你讨回来,好不好呢?”不高不低不急不缓的声音徐徐入梦,似真似假……
  
  待我睡饱饿醒再次睁眼之时,日头已爬得半山高,绿莺正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在挂帘子遮光。
  
  我咽了咽嗓子,对她道:“别挂了,我有些饿,你去与我拿些吃食来。”
  
  绿莺回头瞧见我醒了,欣喜道:“小姐,你可醒了,这都睡了将两日了,大姨娘正说再不醒便要掐你胳膊将你叫起来,唯恐小姐饿着,这不,桌上的饭菜才刚送来,都还热着呢。”
  
  我转身正待起身,却不妨瞧见枕头旁端端放着个还不如枕头大的小汤圆,小脸小手、小胳膊小腿儿,嘴角秀气地抿着正敛眉闭眼睡得一派斯文祥宁。叫我不由地心中一痒,想伸手挠一挠他,又觉得这样做似乎有些缺德,坐着天人交战了一会儿,不妨听得绿莺一旁噗嗤笑了一声,“孙少爷睡得不比小姐少,小姐若想抱,一会儿用好饭才有气力抱。”
  
  我一想,也是,遂半坐起身,绿莺将饭菜用个托桌放了摆到床上,从不曾饿过这么长时间,我一时吃得十分欢畅,连平素里嫌油腻的东坡肘子都啃得溜溜香。
  
  一边吃,一边听绿莺在我耳旁一边舀汤一边絮絮,什么三公子不管不顾自己有恙在身当夜便坐了马车赶过来,舅老爷干脆连马车都没坐,是自个儿驾马跑过来的,顺带慨叹了三公子不晓得生了什么毛病,一脸虚白,走路脚都飘得有些软,又道舅老爷骑马如何如何地鞭如疾风快如闪电英姿飒爽,只可惜,听说我爹一个都没让进园子,皆挡在了花厅外,客气地叙了两盏茶便都打发回去了。
  
  我无甚所谓听着,权当下饭的菜一并吃进了肚子里。
  
  将养了几日,镇日里不是吃便是睡,若不是偶尔汤圆难得醒来的时候能逗他一逗,我已闷得快要成块霉豆腐了。今日瞧见外头天气正好,也无风,遂撺掇小姨娘扶我到园子里散散心。
  
  一路嗅着三月花草香,我一边慢慢挪着步子,一边时不时在小姨娘滔滔连篇的八卦絮叨空隙里插上一句“哦。”“嗯?”“啊!”,身后,绿莺抱着汤圆亦步亦趋跟着。
  
  都说江南春色尽收沈园倒也不假,沈家多少代真金白银砸在这园子里,网罗了多少能工巧匠给修出来的园子,能不美吗?当然,我以为我们家园子美倒与那花花草草春色什么的无甚关系,最美在于错落放置的太湖石,行走其间,有种曲径通幽的静谧之感。
  
  然,不想今日这曲径非但通“幽”,还通到了龙脉。
  
  正转过一个假山回廊,迎面兜头便撞见了顶顶尊贵的皇帝陛下,听得一旁公公叱责道:“大胆!何人惊驾?”
  
  姨娘和绿莺已然吓得立马跪下,我正待下跪,却听得那万岁爷和蔼一笑道:“这不是沈小姐吗?免礼,都起来吧。”
  
  “民女该死,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我福了福身。
  
  “呵呵,朕见今日天色方好临时起意来游沈园,不过刚到,怨不得沈小姐,何罪之有。”皇帝陛下笑得一脸亲民,与那日湖边所见判若两人。
  
  我不由抬头看了看,却瞧见他身后一队随行里,正有我爹爹和裴、宋三人,唔,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不是别个,正是那日我在大明寺里有过两面之缘的俏姑娘,正瞪着两只溜圆的眼瞅着我。
  
  “这孩子是……?”皇帝陛下的目光一举越过我和姨娘,落在了绿莺怀里的汤圆身上,假模假样开口侧身问爹爹。
  
  “是草民前些日子新得的外孙。叫陛下见笑了。”爹爹答道。
  
  那皇帝一时恍然大悟道:“哦,那倒要恭喜沈谦了。”
  
  “不敢当不敢当,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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