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前夫一台戏

第45章


  
  远处不知谁家婴孩夜里惊醒,一声啼哭划破夜空,醍醐灌顶一般将我从魔魇之中骤然惊醒,我甩了甩左手,要挣脱开摄政王的钳制。
  
  “莫走……”听得他出口相阻,言语莫名地慌张惊惶。
  
  焉能不走?难道等着展越来寻他将我指认而出?难道等着他再次将我的宵儿夺回?
  
  我着急地一脚狠狠踩过他的脚面,听得他吃痛倒吸一口凉气,手中脱力间隙之间,我一把抽过自己的左手,岂知他仍不放过,再度抓上,正扯住我的袖摆。
  
  我手上一使力,但闻“嘶啦!”一声布帛开裂声响,拉扯之间竟生生撕裂了一截袖口,左手登时得以解脱桎梏,由于使力过猛,一下向右扑倒在宋席远身上。
  
  宋席远凉凉看得我一眼,拦腰将我抱起,几个腾跃便没入夜色之中……
43、宝石伤?母子心? 
  夜黑无月,不辨来路去向,唯有簌簌疾风擦过耳廓,掠过几家院落屋脊,宋席远抱着我潜入栋楼宇之中,屋内一股浓重的脂粉香迎面扑来,不待看清,他便把将我扔下,本以为背上必会极痛,我本能地闭上眼,谁料却意外地触到一大团柔软。 
  红粉黛绿绀罗紫,身下触手可及之处皆是绮绫绢缎,香艳至极,朱红纱帘隔着摇曳的红烛,我挣扎着几分狼狈坐起来,“此处何地?” 
  宋席远冷眼看着,重重“哼”一声,将手中利剑扬手掼在地,刀鞘触地,上嵌的一颗红宝石生生砸脱迸裂,溅碎四射。 
  他幽幽凉声道:“你也会怕吗?现在知道怕了?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抑或……你只有为那个人才会孤勇随身,死都不惧!一而再,再而三,原来,你不是这两年记性变差,你是一直都不曾长过记性!” 
  一片宝石的碎屑尖锐地擦过我的颈侧,像马蜂的尾针轻轻一蛰,我怔怔看着他,木然不知瑟缩。
 
    宋席远盯着我,手指轻轻一曲,似要上前,下刻却背转过身,“画扇。” 
    “三公子。”屏风后转出一女子,面若秋月眼似翦水。我这才发现屋子里竟还有人。宋席远不避嫌,想来必是他心腹无疑。 
  “带她去换身衣裳。”宋席远沉声命道。 
  “是。”那女子走到面前,恭谨垂目,伸手为引,“请随我来。” 
  我无暇顾她,起身疾行两步转至宋席远正面,焦急仰视于他,“我得回去了。我让人劫了宵儿送回宅中。” 
  宋席远紧抿着唇挑眼看我,“宅中?世子客栈遗失,洛阳城两个时辰内便会被官府翻个底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以他的心性,马上便会发现那戏班子的异常,寻来秦班主一问再顺藤摸瓜, 你那住处此时此刻说不定已是沸反盈天了。” 
  “宵儿!”我大骇,此刻再恨自己没有预留好隐秘退路已毫无用处!转身便要夺门而出。 
    下一刻却被宋席远双手抓住肩肘,“我已将宵儿带出来。”  “真的?”我望着他,一时不能置信,“在哪里?我要见他,我现在便要见他!” 
   
  “你若不想让宵儿看见般衣衫不整的模样,便先去更衣。”宋席远眼掠过我的袖口,凉薄讽道。 
  被他一说,我这才看见屋角斜对面铜镜之中自己满面黑灰,衣裳破败满目苍夷,如何能叫宵儿瞧见……颈上竟还有浅浅道猩红伤口,有血珠正慢慢沁出…… 
  我伸手便要随手拭去,却被他一把攥住,“别动!” 
  但见镜中男子卷起外袍袖口,利落撕下内袍一截白净袖摆,从怀中摸出一小包东西打开,倒少许浅黄色粉末其上,再低头将那截白色绢缎在我颈上绕一圈。 
  镜中,另一双女子的妙目轻轻一抬,盈盈闪过,竟带凄婉。 
  我不由往后退,避开宋席远的手。 
  “你放心,我不会勒死你。虽然我一直想这么做。”宋席远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伸手又将我拉近几分包扎,言语隐忍刻薄,低眉垂目动作间竟是不出的仔细轻缓,铜镜倒映之中,一览无余。我一时心绪纷繁难言,垂下眼帘掉转视线。 
  包扎好后,那名唤画扇的女子领我到内厢换衣,我一看,那衣裳色彩浓重旖旎,轻罗曼纱处处透着风情,不由一顿,那女子却似立刻看透我的心思,柔声道:“顾春楼内时只能寻到这般衣裳,虽俗媚,却是干净的,并未上过身。沈小姐无须介怀。” 
  我忙道:“不妨事。是我平日里穿得太素净,一时竟不晓得怎么系衣带。” 
   
  “沈小姐无需操心。” 她温婉一笑,拿衣裳替我披上,细心地系上衣带,那繁复的罗裳纱带在双细巧的手中宛若花蝶翻飞穿梭指尖,第一次晓得有人可以美得这般不犀利张扬,却又处处透着灵秀剔透,便是替人穿衣系带样的小动作在做来也是赏心悦目。  
 不消片刻,那罗裙便被妥帖披至我身上。 
  “好了。”放下手,她唇角舒展出抹笑,抬头时几不可察微微一顿,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她瞧,甚是失礼,赶忙移开眼睛推门出去,却听得她在我身后略带迟疑轻轻出声:“沈小姐,他……三公子从来只宿外厢间,莫要误会。” 
  我楞了一下,待明白她言下之意,不免苦笑。方才还觉得她心思玲珑,现下不得不说竟是剔透太过,思虑太多,所谓物极必反。 
 
“你多想了。”我答道,头也不回脚下不停便推门出去。 
  宋席远立于轩窗之前不知眺望何处,临街的灯火映照在他脸上,闪烁明灭,不辨神思所在,在我推门的一刹那便回转过头,一眼扫过我,不自在地咳咳,道:“你稍待,我去将宵儿领过来。” 
   
  言毕转身出门。 
  就要看见宵儿了!两年了,我日思夜想的宵儿……我看着紧闭的门扇心中一时七上八下,竟有些近乡情怯的惶然,不知宵儿可有一丁受伤?不知宵儿可还记得我的模样?不知宵儿乍见到本该过世的母亲可会惊吓?不知宵儿可会拿那对付摄政王的钢针对付于我?不知…… 
   一瞬之间心头涌上无数的未知与不确定,在此之前从未有过的疑虑纷至沓来搅得我忐忑慌乱,站也不是坐也难安,只能在屋内来回走动。不过片刻时间,心中却已转遍种种念想,每种都叫我不堪细想。 
  门扇不知何时悄然拉开,我敏感地转过身,一个软软的小影子似离弦之箭般扑过来把抱住我,“娘亲!——” 
  我被重重地一撞,脚步踉跄近乎要跌在地上,不知谁扶我一下,我稍稍稳住,蹲下身子将宵儿抱个满怀,原来,之前所有的臆想以及不确定不过是杞人忧的无稽,霎时烟消云散。 
   
  我的宵儿从来都是我的宵儿,即便相隔迢迢山水辗转七百日夜,仍旧是我的那个宵儿,此刻他就在怀中,仿佛从未分离…… 
  这个意识让我一时心头幸福到近乎绞痛,鼻中酸楚,喉头哽咽竟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拉宵儿的小手将他上下左右看着,每寸肌肤每寸肌肤地细细看着,确定他浑身毫发无伤方才将脑中绷紧的弦稍稍卸下,屡次涉死之时也不曾掉落的眼泪从心底破闸决堤,汹涌夺眶而出,两年暌违。 
    “娘亲,娘亲不哭……”宵儿用小手下下拭过我的脸颊,替我抹去掉落的眼泪,另只小手拳头攥紧,起誓般坚毅道:“娘亲不怕,宵儿来保护你!有宵儿在,谁也不能欺负娘亲!” 
   
  童稚犹存的眼中闪着小小勇士的果敢光彩,磐石一样不可移转,照得一张白嫩的小脸熠熠生辉,照得我的一颗心像麦芽糖遇见暖阳般近乎要化去,化成一滩幸福黏稠的糖稀…… 
   
  我将宵儿的双手包拢在手心,“好宵儿,乖宵儿,娘亲不怕,娘亲只要看见宵儿就什么都不怕!” 
  确然,看见宵儿的那刹那,顿时如有铜墙铁壁护身,铁甲银盔般刀枪不入,我便是冒着有可能被摄政王发现的大讳,便是要再送上次性命,又有何关系?为这一刻,我可以鬼神不惧,何惧生死! 
  我牵着宵儿的小手站起身时,因着蹲久难免有些眩晕,身子轻轻晃晃,手肘下便被人托住,抬眼一看,是脸色比方才稍缓些许的宋席远。 
“去歇息吧,你今日折腾得够久了。”下一刻便听得他一面放开我的手面无奈告饶般道:“好好好,不碰你娘亲,我不碰可以吧?你同你娘一并去歇息吧。” 
  低头但见宵儿双凤眼眯着直勾勾盯着宋席远方才托了一把我的手瞧,猫儿炸毛一般警惕,眼神刀片样飕飕飞出,见宋席远松开方才凯旋收回,转头软软糯糯对我道:“娘亲,我困了~” 
  宵儿并不似别家孩子一般粘人爱撒娇,打从离开襁褓便未与我一同睡过,今夜却似尾八爪章鱼般紧紧抱着我,一丁不肯撒手,方才虽困,现下躺到床上却炯炯有神睁着一双亮亮的眼睛不肯稍待闭上。 
 我哄他闭眼,他却小手抓我的衣襟瓮声瓮气认真道:“我不能闭的,一闭娘亲就不见了。” 
  闻言,我再度心中酸涩几欲落泪,吸吸鼻子承诺道:“不会。娘亲再也不离开宵儿,不管宵儿闭眼睁眼多少回都在。” 
  宵儿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不答话,似是仍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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