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武氏

第79章


    胤祎抬着两只胖嘟嘟的小手,吃力地抓住那酒杯边缘,手指都泡了进去,他身边的小太监待要提醒,又不敢说。
    酒杯里自然不会是酒,而是奶茶一类的代饮,胤祎一路跌跌冲冲地跑到近前来,已经将杯里的酒都要洒完了,众阿哥们笑得打跌,康熙脸上也显出了难得的温情,笑着抬手,拍了拍身边道:“胤祎,坐到皇阿玛身边来。”,一旁立即有人抬了个稍矮的墩子来,胤祎爬了上去,两只小短腿还悬挂在下,他大抵是平日里被康熙疼爱得多,毫不畏惧,不一会儿人已经扭到了康熙膝盖上,那随侍的小太监顿时白了脸。
    几位大阿哥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颇有深意地对视了几眼——皇阿玛这两年来可是越发喜欢小儿子了呢!
    四阿哥想到武宁失去的那个男胎,脸上神情一凝,却再欢喜不来,身侧五阿哥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道:“四哥,我敬你一杯!”,四阿哥这才猛觉自己失态,向众人望了一眼,见大家注意力都在胤祎身上,并无人看着自己,便举了酒杯,带了几分感激地给五阿哥回了。
    这一趟从宫里回来,早已星子满天。
    福晋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明天起还要继续进宫,一直到过了上元节才能真正休息下来。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她最忙最累最出不得错的时候。
    却也是她最精神的时候。
    四阿哥是夫,她是妇,穿上朝服,笔直端庄地站在胤禛身边的女人,只能是她呢!
    朔雪自车厢脚踏上仰起头望着福晋,见她虽闭着眼,脸上却带着一丝满足笑意,这与她的疲惫神情构成了一种诡异的对比。
    大抵是德妃娘娘又对福晋说了什么?朔雪将脸撑在手腕内侧,埋下头,想着。
    回府,进了书房,四阿哥第一件事是先让人送上茶来喝,窗下梅花开的正艳,暗香一点点逸进来,四阿哥站在桌案边,提着那茶壶向茶盏中倒满了,一饮而尽,连喝了一壶下去,才觉得解了些渴饮之欲。他转身就让苏培盛去看看武宁歇下了没。
    要是她还没睡,他就过去陪陪她;要是她已经躺下了,他就不去打扰了。
    苏培盛腿脚快,办事利索,不一会儿就连奔带赶地回来了,见四阿哥站在灯下,几个小太监捧了洗漱的皂角、香茶、铜盆在等着,四阿哥显然也是累了了,却强撑着精神等着,见苏培盛回来,道:“她歇下了吗?”。
    苏培盛道:“奴才听清明说,主子晚膳用得早,天还没黑呢,就睡了,这会子已经睡熟了。”。
    四阿哥微微出了口气,似是有些失落,又有些轻松。
    他摆摆手道:“睡得熟是好事,让她养好身子,今日我和福晋出去,府里没人,我猜到她应该是早就躺下了的。”,说话间,向前伸展了手臂,那几个静静等候着的小太监立即上前来帮着除衣解扣。
    苏培盛干笑两声道:“贝勒爷体恤武主子。”。
    四阿哥换了身便装,整个人都松快下来,让苏培盛把过年收的帖子都拿了来,这已经是被福晋过了一遍,她拿走的都是各府女眷以及一些不甚重要的帖子,以帮着四阿哥减轻工作量。
    四阿哥一边泡脚一边在灯下看起来,这原不用他亲自过目的,但四阿哥的性子便是如此。
    有时候苏培盛看着,都替他觉得累得慌。
    大抵人瞌睡都有个点儿,过了那个时辰,便也不觉得如何难熬。四阿哥强撑着看了一会儿,精神渐渐恢复起来,忽然想起宗大夫来,便喊苏培盛把这几日武宁那里的医方送来,苏培盛早准备好,四阿哥一问便找了来,便见自家这位主子爷撇了那帖子在旁,倒是细细琢磨起医方来。
    “走了?”,武宁问。
    “回主子,奴才跟他说了主子您已经歇下了,苏公公就走了。”,清明在一片黑暗中低声道。
    武宁点点头,又伸手摸索了一下,道:“你人呢?”。
    清明赶紧上前一步,贴着武宁的床边站了道:“主子,怎么了?”。
    “把我脚下的汤婆子拿出去,热。”,武宁恹恹道。
    清明呆了一呆,伸手去被窝里,将那暖热的汤婆子掏了出来,也顺便摸到了武宁的脚。
    她的脚可真冷,清明想。
    屋外的雪光自窗纸上慢慢透进来了,清明视线向上抬起,见武宁微皱着眉头,闭了眼,似乎已是半梦半醒间了。 
第81章 夜探
 清明听着武宁细软绵长的呼吸声,方觉得累了一天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她转身走到门口,悄无声息地阖上了房门,打算去茶房歇一歇。
    茶坊进门右手边摆了一盆炭火,烧得正旺,清明蹲□拿火钳子拨了拨灰,顺便翻出了一只香喷喷的红薯,她一使劲,用钳子夹了起来,拿在手上捏了捏,觉得还生,便丢了回去,斜刺里伸出了一只手抢了过来。
    清明抬头,荷田笑嘻嘻地对她道:“嫌烫?我可不嫌!”,说着伸手去剥红薯皮。
    红薯刚从灰堆里出来,烫得她两只手都捧不住,荷田胡乱吹着气,轮流将红薯在两只手上颠着,不一会儿,手掌心已经是乌黑一片。清明见状,皱眉道:“瞧你那猴急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主子怎么偏待咱们呢!”。
    荷田咬了一口红薯,烫得吐了吐舌头,她舔了舔齿缝,含糊不清地拍了拍手上的灰,道:“主子怎么待下人,这府里长了眼的,可都是看见了!怕他们编排什么?”,说着,脸色忽然暗了暗,轻轻向清明这里凑了凑,压低了嗓子,道:“你听说了没?苏公公身边的小喜子透出来:说是贝勒爷最近往耿格格那里去了两次呢!”。
    清明将她的手拨拉到一边,避而不答。
    荷田用指甲在红薯皮上划了一道缝,让它剖开来散着热气,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放在一边杌子上,将黄澄澄的红薯放上去冷着,这才凑过来,对清明道:“咱们可寻个机会跟主子透透?”。
    清明低头拨弄着火钳子,注视着面前暗淡而虚幻的火星:“贝勒爷心里最看重的还是咱们主子,你急什么?再说了,贝勒爷的事情你也敢放在嘴上?你亲眼瞧见了?”、
    荷田糊了一嘴的红薯泥,闻言冷笑了一下,抹了一下嘴角道:“小喜子说的话还能有假?你少抬架子来压我!”。
    清明手下的火钳在炭灰深处触到了一个沉沉的东西,拖出来一看,果然又是个足有拳头大的红薯,她将那红薯向荷田面前一摔,盯着荷田的眼睛道:“吃你的罢!一天到晚只是嚼舌根。”,丢了火钳子在炭盆边,忽然捧住脸微微叹息了一声,道:“这一晃眼,一年又过去了,以前还不觉得,最近几年日头倒是过得飞快。”。
    荷田听她扯开话头,撅了撅嘴,似笑非笑道:“怎么?想出去嫁人了?”,清明起身作势就要将那红薯往她嘴里塞,口中道:“你这嘴,没一刻不胡说八道!看你方才左一个贝勒爷,右一个贝勒爷,心里莫不成还琢磨着什么?”。
    荷田摔下红薯,蹭地就跳了起来,瞪大了眼,脸直红到了脖子根:“你别瞎说!”。
    耿氏院里。
    几个小太监的黑影在檐下静静移动着,慢慢地,屋檐下次第亮了起来。长廊最末尾,两个太监结伴而行,其中一个瘦一些的,大抵是手冻僵了,连擦了几下火折子,仍然没点燃,他无声无息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嘴里低声骂道:“贼老天!这么冷!”。
    另一个太监提醒他:“说什么呢你?主子爷就在屋里!当心让苏公公听见了,少不了你一顿打!”。
    瘦太监撇了撇嘴,终于燃着了火折子,点亮了一片飘摇光晕。
    两个火盆里堆着烧得红通通的寸长银炭,偏偏窗子又押了一条缝,外面的北风呼呼地往屋里灌进来——四阿哥嫌闷。
    屋子里只留了一点淡薄的暖意,却让耿氏的额角都被汗湿透了,她从怀里掏出帕子来擦拭了拭汗,又擦了擦面前的琴弦,那帕子熏了香,带着提神的冰片,耿氏将帕子掖回衣中,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对面的四阿哥半靠在椅上,一个小太监站在他身后,不轻不重地捏着四阿哥的肩膀,另一个则跪在脚下,轻轻给四阿哥揉着腿,两人看似放松,实则动作僵硬,全神贯注地拿捏着手中的劲道,不敢有半点闪神。
    四阿哥听面前半晌没动静,睁开眼向耿氏投来目光。
    耿氏面色涨红,半弯着膝盖,想要站起来,又被琴桌挡住了,她嗫嚅着道:“贝勒爷恕罪,妾身一时忘了下面的谱子……”。
    她说话时,双手很自然地放在琴板上,七弦琴面板漆黑发亮,越发衬得她手莹白如玉,纤细的手腕上缓缓浮起青筋——是用力过度的后果,大指指甲上已经浮现出红色的凹痕来,耿氏痛极,又不敢说。
    四阿哥让她把首《潇湘水云》来来回回弹了四五遍。
    古琴曲讲究中正平和,温雅雍容,四阿哥这几日爱听的却是这首激越奔腾的曲子,云烟浩荡,水波飘渺,杀伐之气藏形于山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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