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路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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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程静好岁月,从容寡和。茹芊虽则勉强接受了T,多少仍是有些避趋。她的世界简纯,小小心目中早有座次安排,T自在队列之外。纪灵眉明晰女儿心思,更何况曾经“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公事谈不得,私事不得谈。慢慢俩人之间默然时候愈发地多,只是无人点破。人生到了这般境地,苦乐悲喜,往往由不得你说欢喜与否。旧欢新怨,俱不堪思量。昔年流水,绕过千峦万壑,茫茫去不还。
    祖连的画廊一日来客,细细观摩了满室作品,又与祖连执掌坐谈,续而签下不少单据。过阵子鼓励祖连召开个人画展,资金场地全由他一手操置。获悉消息灵眉亦很开怀,祖连总算得到了慧眼赏识,对这番苦苦执着有了最好的交待。
    公司生意愈为繁碌。自田敏敛了脾气,祖望少却了后院之忧,更倾心全力俯于工作。县府欲重建办公大楼,祖望踌躇满志,要在竞标中力折群雄夺标。准备事务于月前便开始铺展,灵眉时常迟延落班,陪祖望一同呆在公司。她不懂兵家谋略,只适时为祖望斟茶递水,以尽绵薄之力。
    聪明者避实击虚,若水形避高趋下。田敏得张太暗中指导,一点就通。她对祖望朝行暮归不闻不问,自是浅表,除生活关爱,偶尔尚会问到灵眉诸状,一脸真挚态度,让祖望很是感触。女子若是存意掩蔽活泛心思,往往笑得绵里藏刀,袖管内暗箭重重。她每叨念纪灵眉三字,对灵眉的妒恨就更深一分,巴不得将之立时炮烙剖心以解隐患。祖望不知,温柔笑道:
    “灵眉是工作狂。有她辅助,我将心稳定。”
    这女子听得,恨得牙根紧咬,愤慨难消。偏在面上作得一派天真灿烂来:
    “噢?”田敏道,“她真乃千里良驹。祖望,得些时候闲余,邀灵眉来小坐吧,我们姐俩也好聊聊天。”
    一面电话报得张太。张太先是咯咯笑一气,那笑听在田敏耳朵正是嘲讽,尖锐无比。她心乱如麻,怒张太的态度,又要央她锦囊妙计,急冲冲道:
    “他现今,都在我面前直夸起那贱人来了!有她作陪,难怪日日不着村不着店。我这命,怎么恁地凄苦?”
    话到此处,眼泪夺眶而出。自是感觉受到欺凌无处申述。其实她不回首度量,令自己寝食难安的并非灵眉,乃是她自身的猜忌怀疑。无事生非,即是将幻觉与现实融会贯通,r把潜在的危机意识无限扩大,再反过来加深恐惧影响判断。
    “田太你别急。”张太笑过后正色道,“我倒有个消息,于你大概有用。祖望公司和她小情人的公司都在争抢一项政府工程。你看看可否抓到那贱人什么把柄?”停顿一下,“对了,私家侦探那里可还有联络?”
    仿佛一线通明,张太的消息正是佛光,普慈到她头顶。私家侦探从来没曾断过,上回尽管功亏一篑,怪责不得他们,是灵眉的柔媚拴住旁人眼睛,才令她委曲求全。这次机遇千载难逢,她可不愿生生错失良机。
    不几日,祖望忽然患了伤风,紧一阵缓一阵地咳嗽。田敏顿感机会手到擒来,劝阻祖望在家疗息几天。祖望实在身体虚寒,加之标书已接近收尾,便答应在家调养。田敏主动请缨,道:
    “你如是放心不下标书,我可去公司替你取来,你在家研究也是一样。”
    “也好。我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正之处。”
    田敏去祖望办公室取文件。其间遇到几个员工,都恭恭敬敬地唤她:田太太。她本来一颗心扑通直跳,他们毕恭毕敬的态度反倒让她安定许多。出公司思虑良久,手指在电话上拣来按去,最后从胸膛呼出一口长气,拨出一串数字。那边接起,正是她要找的人。约定十分钟后某酒吧相见。见了面,男人先不着急研究文件,而是虚赞起她来,什么绰约丰娆,珠圆玉润之类。田敏谦让几句,将话题牵引到正事。他们坐的位置十分偏僻,在酒吧最深处,恰好被舞台遮掩住,不细心搜索是查觉不到的,可她心里仍是颠覆得厉害,期望速速了结此事。男子便也不客套,解开文件迅速浏览一遍,再抬头,笑道:
    “田太太,我倒是有个疑问:我和令夫的生意立场你是知道的。怎么反而做出这等事来?”
    “你不必多问,总之我有我的难处。支票带来没有?”
    他把支票塞在她手心,意味深长地瞟她一眼,道:
    “合作愉快。”
    她又独自呆呆坐了会儿,痴望着支票上的数字。它们像一只丑陋的八爪鱼,把她的思想搅成一团烂泥。和张太说,她安慰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田太,你只当在为自己的幸福作战。这可比不得生意,是一生一世的大事哪。”
    田敏被张太提高音调的“大事”激个伶仃,箭已上弦,不得不发。况乎事关终身幸福,孤军也须奋战至死。祖望的生意磅大,该不在意这一次失利,若事态果真按自己与张太设预的方向发展,这张支票,买送的就不单是区区一桩建筑。还有她,如履薄冰限辛维护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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