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路梨花

50


纪灵眉这一程年月过得平坦,时光如歌,到终了逃不脱离散。茹芊转眼即将毕业,在校业择向上与她闹分歧。她惟惧她跑得太远,茹芊却坚持己见,又喊韦皓前来游说助阵;灵眉只好退步。真到送行那天,车站人潮如梭,茹芊将她的手捏在掌心,锁了眉尖道:
    “妈妈,你照顾好自己。我假期回来。”
    这番话算是嘱托,倒似与她的角色互换了一下。灵眉凝视茹芊——她是真长大了。自个的额发只能到她的下颌,平素贴心相依难觉察到,这时刻在她的颜面上搜查出成长的影迹来。韦皓负责随程护送,她瞅他们上车,听汽笛鸣响,车厢的绿色隆隆地混成一板移动的长轴,她这才回身往家走。到家拖出一口纸箱,将茹芊自小的相片统统取出检看,时而蹙目,时而微笑,不觉间夜色浓黯。时钟滴嘀嗒嗒地走着,愈衬出屋子的安静。灵眉胡乱吃了碗面,去祖连处小坐。祖望也在,见她言语寡淡,劝慰道:
    “孩子们总要学着飞翔。灵眉你回公司吧。若你首肯,我随时随地恭候。”
    她向祖望投以感激一瞥,些许往事齐端端跃出。祖望也老了,他的鬓发,全是一般浮白了。她又隐略想起田敏,她也该淡定风尘了吧。对田敏,她一直有点担忧,全仰仗于爱情的生活啊,终究要破碎到一塌糊涂。除却茹芊,所幸尚有这些同舟共济的朋友。灵眉于这咖啡的涩苦中,品出一丝馥香。
    任韦皓与茹芊对坐,她只管打量他,半宿咯咯笑道:
    “叔叔,你瘦了。”
    紧接道:
    “你会和妈妈一道来看我么?”
    不待回答,自语道:
    “她不知如何。韦皓,我有时却觉得,她悲苦得紧。但找不到根源。有时我竟感觉是自己触恼了她,我的父亲是谁呢?”
    “问你未必知道。韦皓,”她将脸侧转了去,眼帘低落,“君生我未生。若有你式的男子,我一定敢至情至性地去爱!”
    韦皓一言不出。茹芊的顽执叫他惊骇,她和灵眉实在太不相同。车轮从枕木间滚过,闪映出灵眉的柔婉,他从来不知灵眉之前点滴,只断定是叫人烦闷的前辙。茹芊固然可爱,惜在表错衷情。和紫频重修后,晤面亦少。他知茹芊对紫频,仍是有些怨仇的。也难怪,灵眉之外,竟没有第二者表示理解,可是灵眉自己,到底暗藏着怎样玄机。
    茹芊活泼,刚入学院便结识了一干学生,更同寝室孩子称兄道弟。之中有位叫顾雪衣的,身形娇弱,神色哀悒,是无父无母的孤女。茹芊尤其关照。不出数月,她们已粘合得胶漆不分。雪衣羡慕茹芊的艳丽,茹芊却甚喜雪衣娇柔。俩人夜半私语话短长,相互都窥到些不幸;雪衣长叹道:
    “姐姐,你尚有位慈母,我却生来便不知自己双亲是谁。我简直是怀疑自家是从石缝里蹦出来的。”
    茹芊捧住雪衣的手,愈加怜她。聊及韦皓,那孩子诧异地溜圆眼睛,将掌心覆在她的腕上,幽幽吐气。茹芊道:
    “母亲不知在作什。天凉了,她体质虚,唉。若非紫频,我不用担心。可韦皓到底心仪的是她。”
    她是替母亲惋惜。雪衣不再说话,只握住她的手。她们并肩靠在墙壁,一抹洁白月痕,抚在膝头,彼此都感觉温暖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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