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开莲塘寄浮生

第26章


  
  天帝果然是三清里数一数二的深情男仙,淑侧妃的水下宫殿修的万分富丽堂皇,就连小仙娥也是各司其职安排得相当合衬。众小仙娥看见我跟洛云进来,齐刷刷地屈膝行礼,显得十分训练有素。我点头受了,心想着何时也将云罗云拓好生训练训练,若是有仙家光临我上清,叫他们摆出这么个排场也是件长脸的事情。
  洛云面色庄重地道了声且随我来,莲步轻移领着我进了淑侧妃的寝宫。
  
  淑侧妃的面色不甚好,我小心搭了搭脉,眼睛盯着自己的绣花鞋静听了半晌。末了沉吟一番,才将侧妃的手腕细心放回。倒不是本神君故作高深,而是淑侧妃这脉象委实新奇。
  淑侧妃这周身仙气委实浓郁,似是将醒,可脉象时而沉缓时而轻快,一副极不稳健的的形容。我皱眉道:“五公主,淑侧妃这脉象古怪。先前吃的药拿来我瞧瞧。”
  洛云从袖袋里取出一单药方呈与我道:“母妃的药都是老君全权料理,应当是出不了什么差错。”
  我对着药方看了看,沉声与她道:“淑侧妃这副形容,倒是像给人喂下了哲哲草。”
  牡丹停了立即惨白着脸,大惊道:“是谁?这么大胆子要陷害母妃?”
  
  她这般失态是有道理的。因着哲哲草是一味有些歇斯底里的药材,早在百万年前便在三清禁了。
  我倒是从医术上见过有关记载的,说这种药草一般仙人吃了以后,短时间便会仙力大增。可这仙力大增过后便是一阵颓败,轻则折损修为,重则当场殒命。
  所以,淑侧妃并不是要醒来,周身仙气乃是哲哲草药力所致。
  我本以为三清里哲哲草已是死绝了的,谁知如今竟还叫我给遇上一茬。那个胆肥的不懂事神仙竟能寻到这类药草,还能顺顺当当地熬成药汤给淑侧妃灌下,委实是名人才。
  
  我瞧这淑侧妃这般模样一来是药量不多到不至于伤及性命,二来则是药力未过,没有迎来颓败的时候。如此这般,本神君到能替她稳上一稳。遂好言安慰了她道:“五公主莫急,哲哲草之事日后再查,现下稳住淑侧妃贵体才是正经。”
  牡丹听后膝盖一软,瘫软在地。少顷才扬起满是泪泽面颊期期艾艾道:“姐姐,你说,母妃可还有救?”
  我叹了一声,将她扶上座椅道:“小神先行施法,五公主还是快请老君来罢。”
  
  牡丹这才缓缓点头撑着椅子扶手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又抬袖擦了擦满面泪痕。而后深呼吸了几番,神色庄严地与我道:“姐姐请安心施法,云儿这便前去兜率宫请老君。”说罢挥了挥花色繁复的宽口衣袖,阔步走了。
  
  我转过头来仔细端详了端详躺在石棺里的淑侧妃。她虽生得一副绝佳的样貌,只可惜红颜薄命,仙寿极短。如此看来,天帝思念淑侧妃,对洛云娇纵了些也是可以理解。
  今日一事,洛云在我面前的形容与东海那时真真是隔着万水千山,我估摸着她也断然是思母心切,适才才会这般慌乱且略略有失风范。好在牡丹诚然是识大体的牡丹,这般一喜一忧大惊大骇之下还能如此迅捷地稳下身份,委实是令不才本神君好生羡慕。
  
  大约是我在上清闲散惯了,这次一番天上水里,竟叫我嗅出些许血雨腥风的味道,冷不防打了个结结实实地寒颤。而后本神君却不禁失笑,即便是血雨腥风也多半是他们太清天族的事,与我这个退世神仙断然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思至此处我抿了抿嘴,伸手扣开淑侧妃的齿关,塞进去两三颗丹丸。
  
 
                  
 如果这是你的谎言
   
  洛云回来已是两个时辰以后。
  
  老君边往近处走边咕哝:“我说陵丫头你又乱扯了,哲哲草你见过?小老儿好歹顶着药君这名号,活了这么大岁数也不曾见过几回哲哲草……”
  我不争辩,起身让了个空。老君毫不客气地坐下,瘪着皱巴巴的嘴开始听脉。
  
  我捋了捋袖子站在旁边,揣着看戏的心思默默瞅着。
  然老君从未让我这个后辈失望过。
  他一张橘子皮老脸先是渐渐渗得惨白,又转而憋得通红。神情也从先前的漫不经心到微微皱眉再到圆目怒瞪,如此变幻莫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本神君看得津津有味,暗自喟叹老君这张面皮委实好使。
  
  果然,淑侧妃是叫人灌了哲哲草了。
  老君又瘪了瘪皱巴巴的嘴对洛云道:“五公主,此事事关重大,小老儿多有失职,定会如实禀报给君上。待君上责罚。”
  洛云福身屈膝,凄凄然道:“老君严重了,母妃遭奸人所害,并非老君过失。”
  我沉吟一番,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老君,哲哲草药性慢,别的我瞅着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眼下稳住仙根才是要紧。”
  老君想了想才沉声道:“小老儿今日起便不离开娘娘半步,丫头你且回去。小老儿应付得过。”
  
  我想老君大约是怀着将功补过的心思,遂体贴道了辞。洛云走过来说要送送我,我略作思量便点头受了。
  上了岸我将珠子退给她,小丫头道:“姐姐收下吧,只当妹妹的心意。”
  我瞧她仍摆着一脸悲戚,宽慰道:“淑侧妃是富贵相,五公主莫要担忧,老君自有办法。”
  牡丹道:“母妃这般模样,可还有救?”
  我抬头望了望天,谨慎道:“三日过后自有定夺。”又道:“坏就坏在混沌吞了盘古幡,若是守幡医仙施法,你母妃怕是早就醒了。”
  洛云点头应下:“如此这般,我也好放心。”沉默少顷又道:“我在太清听闻姐姐同墨机哥哥要大喜了?”
  
  我呆了两呆。
  一是呆本神君的这桩婚事。这事连我自己个儿都摸得不大清楚,她远在太清倒是能千里迢迢地为我操上一心,叫我有些哭笑不得。二是呆她这个圈子转得忒大了些。我估摸着长她的那些岁数委实是条万丈鸿沟,叫我实在是跟不上她如此雀跃的思维。不禁摆上一脸悲容。
  
  内心波了这么多折之后我听见自己笑道:“不过是传闻罢了。”
  洛云却揣着一本正经:“姐姐跟墨机哥哥都是云儿心里十分敬重的,现下姐姐虽要跟墨机哥哥成亲,云儿诚心替姐姐高兴。只不过……”
  我含着悲壮的笑等她甩出下文。
  洛云接着道:“云儿本不该多嘴,但云儿想件事姐姐还是知道了好些。墨机哥哥他心里,早就有了喜欢的人。”
  诚然我对这些事不大热心,此番听她讲出来却出乎预料地有些心里不大舒坦。但见牡丹如此兴致盎然,只好撑着笑脸升调“哦”了一声。
  
  牡丹见我有意听下去,忙甩开嘴皮子滔滔不绝。
  “墨机哥哥曾为那人做过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那人想要寻一件寒物救她师父,墨哥哥知道后便暗自帮她四处打听,十分上心。”
  “彼时哥哥为了镇住混沌擅自召唤了神器,被罚下界历劫,可巧叫我想起来凡间神农炎洞里有一件极品寒器。”
  “那洞只有人才进得,若要取寒器,难于登天。”
  “墨机哥哥竟用数世凡间肉身去取,也不知道过了几世才取得。”
  “云儿知道的也不大细致,不过哥哥对那人,委实深情。”
  她这段话说得极其畅快,我听得却是断断续续。木愣地呆了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感到一记重锤将我的天灵盖敲得梆梆直响。
  
  寒器。历劫。神农炎洞。命格。
  本神君再不济,现下也能将这前前后后顺溜清楚。顿时,窝在袖袋里的那册还没看完的命格重若千金,右手十分不争气地麻了。
  
  我哑着嗓子问:“后来如何?”
  牡丹笑道:“后来便是回来遇上了姐姐。如此甚好,不然墨哥哥为了那人怕是连修为都要散去了。”话毕嫣然一笑,映着日头百般娇媚。
  本神君此番顾不得上清的风度,慌忙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抬手招来祥云。
  眼风扫见牡丹笑得有些高深莫测。
  
  腾云的闲暇,我抖着手抽出袖袋里的命格。
  恰巧翻到某一页,第一行上赫然写着:“锦帝四十四年,城北季府子时得一男童,名唤子夜……
  ……字远之。”
  
  * * *
  
  我一路马不停蹄地杀到南海,守门的小厮告诉我说翘楚前些时日已经出门去了,也不知道去了何处。我略略想了想,又马不停蹄地杀去玉清。
  见到司命后,本神君忙抽出空闲来佩服自己英明。
  司命正专心致志地写着命格,身边施施然歪坐着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神仙,右手拿着半合的扇子,轻飘飘地挑起司命一缕发丝,脸上荡着慵懒笑容。
  正是翘楚影大太子。
  
  翘楚看见我,如是早预料到了一般拖着嗓子道:“命格看完了?”
  我咬咬嘴唇:“方才在路上,粗粗翻完了。你是故意的吧,把这个命格给我瞧。”
  翘楚扬扬眉,好整以暇地瞅着我。
  此时司命方抬起头来。我隐隐记得司命的性子,写命格时耳朵便受不住声响。果然他一边洗笔一边嘟着嘴格开翘楚的扇子道:“你们有话出去说,莫扰了我写命格。”
  
  翘楚领我顺着折桥走进湖心亭,放眼一看四面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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