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

叶风喝道：“你给我站住。”
倾城仿佛没有听见，往里面走去。
“站住。”叶风怒不可遏，冲将过去，抓住了她的手臂，硬生生的将她拉住了。
倾城转过身，望着他，却不说话。
叶风冷冷的道：“你已经是我叶家的人了，我希望以后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必须牢牢记住。”
倾城：“记住什么？”
叶风：“记住你是我叶风的妻子，记住我是你的夫君，记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必须站在我这边，记住我说什么你都要仔细听清楚。”
倾城：“你说话的神情和语气，越来越象一个人了。”
她说的那个人正是九爷。
叶风听了，内心潜隐的剧痛顿时汹涌澎湃，一巴掌打在她的脸颊上，一字字的道：“以后你给我记住了，不要在提起这个人，永远都不要在提起，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倾城似乎并不畏惧，淡淡的道：“我为什么要后悔呢？”
叶风举起右手，挥拳要打她，吼道：“你必须记住，不然我立刻杀了你。”
倾城笑了：“我知道你会这么做的，”
叶风一拳抡出去，倾城却毫无惧色，闭住眼帘。
他的拳头顿在了她的眼前三寸处，手臂僵硬，怎么也在打不出去。
他愤怒的表情忽然变为痛苦，面容已扭曲，全身颤抖着。
倾城转身要走。
叶风终于崩溃了，追上去，‘扑通’竟然跪倒下来，抱住了她的腿：“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也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了。”
倾城顿在那里，淡淡的道：“我何时生气了？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呢？”
叶风听了，惊喜的流泪：“都是我不好，我在也不惹你生气了。”
倾城：“那你还跪在那里做什么？”
叶风几乎蹦了起来，脊梁尽量挺得直直，兀自柔声道：“娘子真的不生我的气了吗？”
倾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叶郎，你不要在象孩子一样了，好么？我真的累了，想上去休息。”
叶风：“我明白，我不会让娘子失望的。”
他凝视着倾城走上了楼梯，脸上浮现幸福的表情，转身走。
我缓缓睁开眼睛。
射日台。
冷月如手，抚慰人心之伤，
从楼南走到楼北，漫长的彷徨似乎毫无知觉。
我伫立在阁楼上，俯瞰楼下，只见草木重重，竹林如浪，夜风中蟋蟀低唱，哀鸟凄鸣。
叶风和倾城说的话，我都听的一清二楚。
我晕厥的时候，意识仍然清醒，只是我的精神崩溃，崩溃到睁不开眼帘，崩溃到使不上一丝气力。
当我听到倾城的话时，我就彻底绝望了。
她是心甘情愿的，她亲口说了明月楼是她的家，她不会离开叶风。
我也想不到表面残忍冷漠的叶风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一击。
弑父的恐惧和内心累积的仇恨随时可以毁灭年轻的他。
我横着玉萧，吹起了《离别无梦曲》，凄怨惆怅的曲子在夜空里回荡着。
一曲甫毕，我忽然看见了一个白衣女子正从楼台的石级走来。
赫然正是我朝思暮想的倾城，她宛如仙女下凡，姗姗而来，姿态婀娜，婉约曼妙，令人怦然心动，我看得心神摇曳，失态忘神。
倾城行到我眼前：“不认识了么？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的？”
我从恍惚里醒过神来，一时内心羞涩，扭转头，望向楼台下随风起伏的草木：“也不是，夜深人静，荒郊野外的，我只道是仙女下凡了。”
倾城：“我若是仙女就好了。”
她仰视星空：“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看星辰残月，看明空清风。”
倾城：“一个人来这里看繁星孤月，不觉得寂寞吗？”
我：“人多了才会寂寞，我喜欢清静。”
倾城：“你心里总是有许多心事，这样下去不好的。”
我：“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这样就不好呢？”
倾城：“总之就是不好，你在这样就更不好了。”
我苦笑：“你似乎很了解我。”
倾城凝视着我：“旁观者清，每个人总是不能看清楚自己。”
我沉思了一会，忽道：“倾城，明天我就要走了。”
倾城楞住了：“为什么？你要去哪里？”
我：“去一个梦里的地方。”
倾城：“梦里的地方？你不是一直都想做一个轰轰烈烈的大英雄吗？”
我：“行侠仗义，除暴安良，锄强扶弱，都已化为了过往云烟，我现在只想归隐山林，在清泉秀水处，人烟稀少间搭筑一间屋舍，养蚕织衣，劈柴植树，耕种自足，闲暇时去狩猎，或去江中垂钓，寂寞时在去闹市集镇游逛，不必为名缰利锁束缚，逍遥任意，无所拘束。也不必为这凡尘的纷纷扰扰，交困劳心。”
倾城望着我：“而立之年，三十而已，你现在就心怀虚静，厌倦了世俗俗务，是不是心有些老了？”
我：“对安逸闲适生活的追慕与年纪无关，人生如梦，朝生暮死，此生之行，何必一定要选择无休止的跋涉，无穷尽的追逐呢？”
倾城的眼波流转向与风中起伏的树涛，浮现幸福的表情，缓缓的道：“其实你说的也是我多年以来的夙愿？”
我一听，心头一震，倾城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这时，我看见一个人正拄着拐杖，一瘸一瘸的走上楼台的石级，步履艰难，慢慢看清楚了是叶风。
他的眼睛直直的瞪着我，神色里充满了恨意，越走越近，气喘咻咻的顿住脚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上前扶他，却被他推开：“走开，我自己能走。”
叶风走到倾城面前：“你对我说你困了，去房内休息，可是你来到着‘射日台’，为何要骗我？”
我：“是我叫她来的。”
叶风不悦：“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你唤她上来做甚？”
我：“明日我就要离开燕国，临走之前想和倾城辞行。”
叶风听了，半信半疑：“你要去哪里？”
我：“我已经厌倦了诸侯的世俗纷争，相互征战，只想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享受剩余岁月。”
叶风露出笑意：“真的？你既然要走，为何不向我辞行？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了？”
我无言，视线移至楼台下面的潺潺溪水。
叶风：“倾城，快扶我下去，我要好好为楚歌备酒饯行。”
倾城：“现在？”
叶风眼睛一瞪：“我和楚兄好久没有畅饮了，今夜不饮，明日一散，谁知还能否在见面？走，楚兄，下去后我们秉烛畅饮，一醉方休。”
倾城无语，走上前，搀扶住了叶风，两人小心翼翼的朝楼台的石级上走去。
叶风一边走，一边道：“楚兄，燕国这地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的，到处兵荒马乱的，世道混乱，生死无常，纵是怀有一身武艺，又能驰骋多久？难免不为奸佞小人暗害，我们迟早都会离开这里的。”
我跟在后面，无言以对，望着倾城偕同叶风在自己前面走着，内心感触激切，思绪沸反盈天，又唯恐令气氛更紧张，引起叶风的猜忌，表面强作若无其事。
只有，风声，溪水声，树涛声……
本书纵横中文网首发，欢迎读者登录www.zongheng.com查看更多优秀作品。
第三十二幕  雪飞舞时
叶风面前摆放着几个酒坛已被喝光，残余的酒水顺着倾斜的酒坛口一滴一滴的往桌下流下。他已醉倒在地上，鼾声大作，时而喉咙里发出慵懒哼哼声。
倾城却没有去搀扶他，只是静静的凝视着他。
我微有醉意，两颊现红，布满的血丝的眼睛呆呆的望着酒水的流淌。
我渐渐起身来，走出了屋子，走过院子的屋檐下，走进了西面的小厢房。
我推开门，走进去，虚晃着走至床前，软绵绵的爬倒在了床上，一动也不愿动弹。
不知何时，倾城悄悄走进来，手里端了一壶茶。
我扭转面庞，看见了她，慢慢的爬了起来，有些意外，茫然的望着她，若隐若现，非远非近。
倾城柔声道：“起来，喝了它。”
我直起腰板，接过那碗热茶，喝了少顷，神志清醒了一些，又走到窗户前，用手揉动着自己的脑袋，大口的呼吸了一会儿，精神顿时振作。
倾城问道：“好些了么？”
我微微一笑：“好了。”
忽然倾城从后面搂住了我的腰，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我的背上。
我一惊，四下张望：“倾城——”
倾城说道：“楚大哥，带我一起走吧。”
我：“可是——”
倾城柔声道：“你骗不了我的，答应我，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她转到我面前，将自己红唇亲在了我脸上，我心跳骤然加快，手脚紧张，这是我第一次吻了倾城的唇。
甜蜜，湿润，芬芳，清新，奇妙。
我在也抑制不住自己了，疯狂的亲吻着倾城的面颊，犹如急需甘露滋润的大地。
倾城将她搂得紧紧，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我忽道：“叶风呢？”
倾城：“他已经醉倒了。”
我吁了一口气，想起叶风的颓废的神情，心里不禁发颤，道：“你若是走了，他一定会彻底崩溃的。”
倾城神色痛楚，缓缓的说道：“那你就忍心让我彻底崩溃吗？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件事情？那是他在事先在酒里下了药，才骗了我的身子。”
我震呆在那里，许久，才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他在酒里下药才骗了你——”
倾城点点头，恨恨的道：“是的，他已经不是原来的叶风了，他越来越卑鄙自私，他仇视一切，我不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楚歌面容已扭曲，拳头紧紧的握着，关节因用力而咯咯作响，他用力抓着倾城的胳膊，道：“为什么你不早些告诉我事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