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

倾城道：“一开始我怜悯他，不想看到他一蹶不振，生不如死，于是想鼓励他，他却以为我是在喜欢他。我又不敢拒绝他，怕他承受不了，可是后来就——”
我埋下头，又问：“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倾城抬起头，盯着他良久，手臂在颤抖，眼眶内已有泪花在闪动：“晚了么？是不是因为我失去了少女的贞洁，你心里就在嫌弃我？”
我：“不是的，我是不忍心，我以为你心里是真的喜欢叶风，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能毁坏你的幸福。”
倾城破涕为笑，扑倒在他的怀里：“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让我怎么办呢？带我走吧！”
我低头，沉默。
倾城：“怎么了？”、
我摇头，不语。
倾城仿佛看穿了我的心，猛地直起身子，面色激愤：“你若是想让我死，你就一个人走吧，你走了我就服毒自尽。”
我嗫嚅的道：“我们走了，叶风他——”
倾城在也忍不住了，激动起来，后退几步，退到门前：“好，好，你心里只有叶风。那你陪他去吧！你不带我走，我自己走。”
她已然泪流满面，掩面奔出了屋子。
我慌忙追了出去，却见院子里面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头顶戴着一顶斗笠，斗笠低压，遮掩住了那人的面目，仅露出尖细的下巴。
倾城只顾掩面奔跑，由于猝不及防，始料未及，跌跌撞撞的撞在那人身上，结果自己身体随势倒在了那人的怀里，她不禁尖叫起来，叫声骤然而起，戛然而止，唯有一丝余音在死寂的夜空里隐隐回响着。
倾城倒在那人的怀里一动不动，好像一个淘气的婴儿渐渐睡去一般。
那人也如同雕塑一般，四周恢复了原先的沉寂。
我缓步走过去，眼睛瞬也不瞬的盯注着那人。
那人忽然伸手揭起斗笠，风声划破了夜空，那顶斗笠旋转奔向了楚歌。
我扬剑，由中削开，斗笠破裂成两块，飞落在院子里的花丛里。
我也同时看清楚了那人的面目，赫然是叶风。
我的眼睛里升起杀气：“放开她。”
叶风闭住眼睛，在倾城的额头上深情的吻了一下，倾城却没有没有反应。
我瞳孔开始收缩，内心怒火霍然燃烧起来，挥舞长剑，飞身一跃，势若长虹，直刺向了风的眉心。
叶风竟不躲闪，任凭我的剑尖戛然停止在了自己眉心之前不及三寸的地方。
我举着长剑，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放手。”
叶风听了，缓缓的松开抱紧倾城的手臂，身子后退几步，立在那里，神情诡异，嘴角却浮现一片残忍的笑意。
倾城却熟睡一般倒向地面。
我的心头一凛，疾步探手，抓住了即将倒在地上的倾城，待我抱转过倾城的时候，就在那一刹那之间，我才看见了倾城的心口插着的一只匕首，匕身尽皆没入，仅露出缓缓流淌着暗血的刀柄。
倾城脸色惨白如雪，她眼睛里美丽的光芒也在渐渐消退，呼吸微弱的几乎停止。
我的手上沾染了她身上的流下来的热血，我的心也在才刹那之间破碎开来。
我摇晃着倾城，歇斯底里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倾城”二字在夜空里响彻开开来。
倾城的身体已经变冷，她艰难的动着红润的嘴唇，想说些什么。
我将耳朵贴近，依稀的模糊的就听见了三个字——带我走。
我听了，悲恸而哭，痛极揪心，仰天咆哮一声，声响回荡天地。
死寂的黎明已然破晓，灰白的天际宛若是死神淡漠的眼神，正漠然的欣赏和咀嚼着人世间的生离死别。
叶风站在那里，平举剑锋，连同他的身子在一起颤抖着，残忍的笑道：“我知道你心里非常恨我，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他歇斯底里的吼叫：“都是你，是你逼我的，如果没有你，倾城就不会死的，我们会过的很幸福，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可是——”
他继续道：“可是这一切都被你毁了，你在把我也毁了吧！”
我慢慢的放下了倾城，站起身来，脊梁却在挺不直。
我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叶风，身子在哆嗦着，一字一字的道：“我要杀了你。”
叶风却笑着：“好，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我反过手腕，抽出背后长剑，迎风一抖，随风飞起，旋转翻舞，凌空朝叶风的心口刺去。
叶风也由地面推剑刺向了我的左肋。
两人同时出击，以攻为守，生死一线，瞬息分晓。
我的长剑，顺着叶风的胸膛穿透过去，剑尖的血珠宛如鲜花一般绽放，流星一般耀眼。
‘咣当’一声，长剑落地，我呆在那里，瞪着叶风，面色惨白，瞳孔不停收缩，他眼角肌肉也剧烈的跳动起来。
叶风的剑锋仅仅贴着我的肋下肌肤刺过，刺破了我的衣衫。
他竟然有意求死，借我之剑，自戕以谢。
他兀自神经质的笑道：“现在你满意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
我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悲伤，将我胸膛击得粉碎。
叶风爬到倾城前，继续呻吟着：“黄泉路上太寂寞，我来陪你了，生不能做夫妻，我们去地府，天长地久无绝期。”
我上前拉开他的手，将他拉到一边。
这时候，一个人从黑暗的角落了走了出来，走到了我身后。
我听异响，猛然回头，惊道：“谁？”
本书纵横中文网首发，欢迎读者登录www.zongheng.com查看更多优秀作品。
第三十三幕 从此以后
孟英雄。
说话的人赫然是孟英雄。
他果真跟在我后面。
他神色黯然：“人死不能复生，请楚大哥节哀顺便。”
看到他悲伤的眼神，我还是猜疑不已：“你为何跟着我？到底是何居心？”
孟英雄：“江湖凶险，楚大哥又萎靡不振，我若是不保护楚大哥，难免会有宵小鼠辈会乘机下手，是以跟随在后。只是希望楚大哥稍作休整，重振雄风，以盼能跟随楚大哥一起去闯荡江湖。”
听到这里，我内心的怒火炽烈燃烧起来，激切的道：“自古以来，举凡成就大事业者，莫不是踩在别人的尸骨坟土上，方能彪炳一时，令天下莫敢不从，如此之辈固然能垂名千古，炫耀一世，我憎恶尚且不及，又怎会去茫然追逐？你走吧！跟着我，不会有出路的。”
孟英雄：“楚大哥——”
我：“什么也别说了，都过去了，以后不要在来找我了，我也不想在看见你。这把碎月剑跟随我多年，现在就送给你，算是我的离别前的一点薄意。”
我抽出碎月剑，扔给孟英雄，目光触及倾城的尸身，更是泪眼模糊，心潮跌宕，俯身抱起了她，往名剑山庄的大门走去。
孟英雄接过碎月剑，抽出了剑锋，剑光流转，眩人眼目，他凝视着剑尾上篆刻着的‘四面楚歌’四字，眼里涌现异样的光芒，喃喃道：“不可以的，我不能拿楚大哥的剑。”
他自言自语，大步追上去，大声道：“江湖险恶，楚大哥行走在外岂能没有剑？”
他追到了我身后半丈处，将剑锋递过去，我转身准备说话，那剑却竟然径直的刺进了我的胸口。
我惊呆住了，盯着穿过我胸口的剑锋，眼睛睁得很大，许久才道：“我明白了。”
孟英雄嘴角露出笑意：“我怎么如此大意莽撞，失手伤了楚大哥，是小弟不好，小弟给你赔礼道歉了。”
我冷笑：“哎，别装了，你之所以潜伏在我身后，是想借刀杀人，收取渔翁之利。”
孟英雄睁大眼睛，眼神象孩子一般天真无邪：“楚大哥，真是冤枉我了，我是钦佩楚大哥的武艺才愿意跟随左右，任凭调遣，谁知楚大哥竟是不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江湖难，一片好心更难啊。”说着长长的叹气。
我怀里搂着的倾城越是沉重，已然不能抱紧，我走了几步，在也支撑不住了，和倾城一起仆地。
孟英雄提剑走向了我，笑道：“楚大哥既然厌倦了江湖争斗，离开江湖也是不幸中的大幸。我是帮助楚大哥解脱苦海而已，楚大哥下了黄土地界，可不必感谢我。这都是份内之事。”
突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住手。”
说话人从名剑山庄的大门走了进来，赫然是赵靖，他的后面跟着十余个身穿雪白衣衫的男子，各个背负长剑，剑尾的红穗兀自在风里剧烈的飘舞。
孟英雄见了赵靖，神情变得恭敬，上前：“赵总管，属下虽是愚钝，却侥幸不辱使命，已经将他们都就地处置了。”
赵靖的脸色阴沉，瞪着他：“我是让你惩罚叶风，并没有让你杀了他，你不但杀了他，杀了楚歌，还杀了倾城，你凶残不改，居心叵测，究竟意欲何为？”
孟英雄听了，神色大变，惊慌的道：“属下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损害倾城小姐毫毛，倾城是叶风杀的，望赵总管明鉴。”
赵靖：“明鉴？叶风和楚歌都已经死了，你要我如何明鉴？她即便不是你杀死，也是因你而死，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孟英雄冲到我的身边，将伏地痉挛着我揪了起来，大声道：“倾城是叶风杀死的，叶风又是被你杀死的，你快给赵总管说呀？”
我抽搐着。
他继续摇晃着：“只要你点头，我就保你全尸。”
我摇了摇头。
孟英雄将我重重的推倒在地上：“赵总管，请你相信属下的忠心，属下真的没有杀倾城？”
赵靖：“大丈夫做事敢作敢当，一点男子汉的气魄都没有，在留你又还有什么意义？”
孟英雄嗫嚅道：“可是，可是你让我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