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溪花开

每个月的月底是涧溪最忙的时候，一上午和小芳把一堆单据资料整理好，中午好不容易有口喘息的机会，被安琴一通电话叫出去陪她逛了两个小时，不想碰到小芳也在逛街，她就和小芳一起回了公司。
    月底了所有的帐要了结，报表要做，资料要装订，涧溪用锥子利索的将麻线穿过厚厚的卷宗装订着，这些事情做了几年，早就得心应手了。想到中午李世东的电话，她不由笑笑，他只有不回家吃饭才会打电话给他，她看着自己的手机，忍不住拿在手里细细地翻看。
    “涧溪姐，下班了！”小芳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涧溪姐，我先走了啊！”小芳话音刚落，人已经像旋风一样刮出去了。
    恋爱的感觉是不是就是这样，分开了就会想他，想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想他做过的每一件事。涧溪扬起嘴角，很恬静的整理好桌上的文件，一叠叠码好，她现在在想李世东了。
    感情真是有些莫名其妙，有些人即使处了一辈子，也没有那种感觉，有些人哪怕相处一天，就会有一生一世的感觉。涧溪将包拿在手上，起身走到门外将门锁上。低下头走出公司。
    她属于比较怕失去的那种人，希望越多失望越多，她总是把结局往最坏的打算，如果结局还是要分开，她不会傻傻的一头栽下去。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的结论是错的，李世东带给她动心，她的个性比较懦弱，感情也起的比较慢，她就想和他一辈子这样牵手。
    坐在公交车上，坐在最后一排，她仍旧听到吴凯点的歌曲，是很老的一首歌，温兆伦的‘说谎’，她靠在硬硬的板凳上，将头转向了别处，她都忘了他还在等她的回音呢？她叹气，静静的听着忧伤的歌曲，细细品尝着歌词。
    看着你慢慢地走过身旁
    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感伤
    当天色渐亮，
    却泪眼相望
    我的错无可原谅
    我和你走过的每个地方
    都变成捆绑我记忆的墙
    我无法抵挡
    也无处躲藏
    这幕戏该如何收场
    歌声在不厌其烦的重复，涧溪笑了笑，这幕戏该如何收场？吴凯是在等她如何收场吗？他在看她的笑话吗？是的，她确实是无法躲藏，听着忧伤的歌，她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绝望，她和李世东之间横跨着一条隐秘的暗沟，随时随地的准备将她和李世东隔开。
    她握着自己冰冷的手，忍不住颤抖，该如何和李世东开口呢？该怎样告诉他她的曾经？她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苍翠，想起了那个梦境，吴凯面目狰狞的拉着她，跟我走。
    跟我走！她闭了闭眼睛，抚了抚胸口，睁眼再看向外面，才发现车子早已经过了自己的公寓，还有一站路就回东河花园了。她看看身上，算了，就这样回去吧？她定定的看着手上的结婚戒指，钻石的光芒正在透过不同的棱面闪耀着，唇边漾着笑意。
    打开自家的大门，涧溪看到门口换下的鞋子，李世东居然回来了，她忙放下包，走进去。轻轻地打开书房的门，她看到李世东坐在那儿抽烟，她立在门口，手扶着门问他，“你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嗯，”
    听到李世东由鼻中发出的单个音节，涧溪才发现李世东的脸是阴沉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的李世东她不习惯。而后她听到他的手机响，她朝他笑笑，带上门。
    合门的瞬间，涧溪听到李世东讲电话的声音，“什么事情都要问我，我花钱请你干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很大声，把涧溪吓了一跳。他公司出了危机吗？这样的口气还是第一次听到。
    撇了撇嘴，涧溪去阳台收衣服，害怕的事情只要适应了就好，不让自己的视线乱看，她把衣服搂在怀里，搂进客厅。
    反正回来闲着也是闲着，她想找点事情做做，打发时间，李世东心情不好自己还是识相的不要去惹他，她将两人的衣服分别叠好，抱起李世东的衣服放进他的房间，拉开橱门，小心地放进去，就要关上橱门时，她看见底下压着一张叠好的纸，她一眼看出那时张汇款单，想必是他随手塞在那儿的，她想拿起来看一下，指尖碰到的时候，她想起李世东的话，他不喜欢别人随便动他的东西，她也没有这个嗜好，想想还是垂下了手，依然关上了橱门，步出了他的房间。
    快速将自己的衣物抱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涧溪有些惶恐，为什么她看到李世东阴沉的脸有些害怕，好像又回到了最初时的那种感觉，即使他不说话，她也有压力。是因为吴凯搅乱了自己的心神，一定是的。想了想，她跑出去拿回自己的包，又回到房间里，她锁好了门，从包里拿出先前自己的手机，拨打起吴凯的电话，听着话筒里嘟嘟的声音，她想，不能再这样了，不能再回避了，大家说清楚才可以个字生活。
    “喂，”吴凯的声音沙哑的在耳边响起，涧溪往窗口踱去，“是我。”
    “我知道是你。”吴凯笑她多此一举。
    “阿凯，我刚刚听到你点的歌了，不要再这样了好吗？”涧溪轻促起眉，低声说道。
    “哦，涧溪，你可以结婚，你没有权力阻止我做这些事情。”吴凯的声音露出十足的痞子的味道.
    涧溪无语，她想，我当初为什么要招惹他?耳边传来吴凯的嗤笑声。
    “对不起！”涧溪只能吐出这样一句话。
    “涧溪，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真的。”
    涧溪看着窗台上玻璃缸里的小鱼，她伸手触了触，“吴凯，明天我请你吃晚饭，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地点我定，要叫安琴帮你吗？”吴凯嘲笑着她，“要不然你怎么肯一个人出来？”
    涧溪无语，保持沉默。
    “你老公对你好吗？他知道你和我的事情吗？”
    “吴凯，你到底想怎么样？”涧溪闭上眼睛，“你明知道我们之间什么事情也没有。”
    “你是这样认为的，我？”吴凯一口气憋在心里，“算了，明天见面再说吧。”说完他掐断了电话。
    涧溪无语的合上手机，不能再牵扯不清了。她扔下手机，脱下大衣，解开围巾，将自己重重的扔在床上，心里泛上苦涩，明天一定要了断，再犹豫不决，总有一天李世东会发现的。
    眯了会眼，涧溪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饭，说话就是这样，痛过伤过饭总是要吃的，准备好了一切，她很尽责的叫出了李世东吃晚饭。
    李世东拿起碗的时候，看了眼涧溪，“花子心，你今天把头发扎起来看上去很青春。”
    涧溪笑笑，把汤盛在碗里，递给他，“你今天不开心吗？刚刚有听到你那么大声，有人犯了错吗？”
    李世东若有所思的看向她，“犯了错？”李世东反问她，不是你吗？他在心里补上一句。
    涧溪点头，“老板都是这样的，”她在李世东的身旁坐下吃饭。
    李世东吃着就像想起什么一样，对涧溪说道，“明天我要到Z市，不回来吃晚饭了，可能到家也会很晚，你不用等我了。”
    涧溪闻言轻轻地呼了口气，幸好，我明天也有事。她抬头，“好的。”
    李世东将碗轻轻搁下，“我吃好了，我还要去书房查点资料。”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进来书房，关上了门。
    看着紧闭的房门，她突然觉得心口堵的慌，看着桌上的饭菜，她怔怔的愣着，今天的李世东不对劲。
    至于哪不对劲，她说不上来。
    关上门时，李世东叹了口气，他知道，他在回避她，走至窗边，他掏了支烟点上，拜她所赐，他今天都没有离开过香烟了，看着指尖微微泛黄的印迹，他将目光看向外边的公园。
    要和她离婚吗？反正也没领结婚证。本来计划等父母回来后补办一个风光的婚礼，再去领结婚证的。他幽幽的吐了个烟圈，看着它白色的烟雾在空中由小到大的扩散，最后消失不见。他想看来不需要了。她想离婚，他可以离婚。可是心口为什么有丝抽紧的疼痛，为什么他要一次一次放弃呢？他想起花子心，哦不，是花涧溪在阳光下青春洋溢的脸，想起她温柔的笑容，想起她如春风般的声音。他闭上了眼，不行，他决不放弃她！
    他的脸色有些晦暗，明天，他要去花家，是该去拜访岳父母了，他要看看姜美岚的态度，他要看她怎么解释这些事情？把他李世东耍在手心里很好玩吗？
    想到此，他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些。
    今天的姜美岚有点心神不宁，早上起来就一直眼皮直跳，她撕了一张小小的白纸贴在眼上，做完这些，她拿过镜子细细的瞧瞧。
    “嗤，”耳边有嗤笑声，她回过脸，看向花子期，“你有怎么了？”
    “我是在笑你，以为贴上白纸就有用了，是福是祸躲不了。”花子期懒懒的从椅上站起，“我下午去找我女朋友啊。”说完，大跨步出去了。
    “你，”姜美岚张嘴想骂，可话到嘴边又叹气，嫁了个女儿她一直提心吊胆到了现在，偏偏花子期还不让她省心，三五不时的在她耳边提醒，这日子难熬啊。自己的老公一天到晚板着脸，女儿也是他的，凭什么把过错全推到她的身上啊！
    “妈。”花子期的声音又传来。
    “干嘛？”姜美岚没好气的回答，愤愤的转过身，她看到花子期带着李世东登堂入室，她的嘴一下张的大大的，“世东，你怎么来的？”话说完，她看到花子期坏笑的脸，“你不是去找女朋友吗？呆着干嘛？”继而转过笑脸，“世东，来坐，子心没一起回来？”
    花子期在旁边嗤笑，转身就出门了。
    李世东看看花子期，嘴角浮出笑容，自己倒不客气的坐在椅上。
    姜美岚的心里小小的跳了一下，怕什么来什么？她摇头，赶紧给李世东泡茶。端给李世东的时候，她看看她的脸色，还好还好。她的笑容浮上脸，“世东，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的？”
    “我过来办点事，看看时间还早，就过来看看。”李世东淡淡的回应。
    姜美岚点头，“你岳父早上就出去了。”说完，她的脸有些不自在。
    “哦，是吗？”李世东托起茶杯，浅浅的尝了一口，用眼尾注视着她，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理清。
    时间在这一刻就像静止的，两人谁也不开口，屋内只听到李世东拿着杯盖轻轻摩擦着杯身的声音。
    酥酥的刺激着姜美岚的心脏，姜美岚硬着头皮刚想开口，就被李世东先说了，李世东笑了，他不急着先把话说出来，他把茶杯搁在桌上，“妈，这办公室的装潢还可以啊。”李世东顾意看向周围。
    “哦，这都是子期搞的，工厂有一半都是子期做主的，像这次引进的新项目，也是子期参与的，我们都老了。”姜美岚说道儿子，两眼露出骄傲，神情也放松了。
    “哦，子期的确是很能干！”李世东认同着岳母的话，点头。
    “和世东你是不能比的，他还是个小孩子。”姜美岚笑笑，看向李世东，“你爸妈还没回来吗？”
    “是啊，难得出去一趟，当然要多玩玩了。”李世东将手搁在扶手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姜美岚。
    “也是。”姜美岚点头，起身帮李世东续水，“他们多玩几天也没事，有你这么个儿子，换成我我也放心。”她续好水后将杯子递给李世东。“世东，在这儿吃了晚饭再走，我陪你到厂区看看。”
    “也好。”李世东放下杯子起身。
    姜美岚陪着李世东一起参观了厂区，工厂很有规模，整个厂区很干净，看上去也有条理，李世东心里赞叹，一个家族企业弄到这样的状况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回来的时候，走在厂区宽阔的路上，李世东很有礼貌的在一边静静的听着岳母的介绍。
    李世东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了四十多分了，他想，岳母紧张的心情也该平定了，在跨上楼梯的阶梯时，他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其实妈你不需要如此辛苦，你把子心叫回来管理账目啊！她现在已是财务主管了，处理妈的工厂应该绰绰有余。”说完他的眼瞟向岳母，眼角都是笑意。
    姜美岚的心里一下沉到谷底，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多年阅人的经验让她终于知道，眼前的女婿，他正在旁敲侧击她的态度，难道那个死丫头和他都说了吗？不会，她不敢。想到此，她满脸堆笑，“好啊，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往返在两个城镇，她不怕吃苦，我是求之不得。”姜美岚面不改色的上楼。
    李世东跟在后面眼神变了变，他淡定的上楼，重新坐下。
    “世东，和子心相处的还好吧？”为人父母这些总是要问的，姜美岚重新泡茶时忍不住还是开口问到。
    李世东轻叩桌面，“哦，她要和我离婚。”他冷静的话语诉说着事实。
    姜美岚的脸一下变得苍白，脸上的胭脂红粉也遮盖不住她的慌张，“为什么？”她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啪的裂成无数瓣。
    李世东冷笑，“为什么？问我吗？你应该最清楚。”他的眼眯了起来，声音中透出冷冽。
    “她明明答应……”姜美岚止住了话。
    “岳母，你还不说实话吗？我都知道了，不要以为我年轻就糊弄我，把你做错事的女儿塞给我！”李世东优雅的靠在椅上，嘴角擒着一抹寓意不明的笑。
    姜美岚坐下了身子，她已经恢复了神态，“世东，我们子心，你和她相处之后，难道没有发现她的好吗？不错，是我要她嫁给你的，我告诉她只要嫁给你，一年我就给她自由。”
    李世东静静的听着，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姜美岚只好继续说，“当初，你离开丢下了烂摊子，我也无脸跟她说。可是后来她带回了男朋友，那个男的他威胁我们，世东，我不是不想管，可是那个男的实在嚣张，唉，我想如果这样，只要她喜欢就随便吧。为这，她爸爸很不理解我。”
    姜美岚叹气，“子心把他爸爸气的，一怒之下把她赶了出去。我后来去查过，原来那个男的这么嚣张，是省长的儿子，我无能为力。他替她改了名字，我也只能看。可是我发现他们并不像当初说的那样，我怀疑她骗我，所以我要她嫁给你时，她也承认，她当初知道他的背景后去求他帮忙的。世东，我说的话是真的。”
    李世东楞了楞，终于沉起了脸。
    “我不希望她知道我们今天的谈话。岳母，我的话明白了？”他停顿了一下，“你想我们现在就离婚的话，我不反对你去找她说教。”
    “不会，我不会去说她，她爸爸还没有原谅她。”姜美岚的眼圈红了红，“只要你们好，我什么也不会做。”
    “一年后，你要我们离婚，不是吗？”
    “怎么会？世东，这是妈不得已出的下策，她嫁给你就是你家的人了，即使我同意，也要你同意才行啊！”
    原来是这样，给她一个期限，她才愿意嫁过来的！
    李世东冷傲的起身，头也不回的冲下楼。
    姜美岚在窗前担忧的看着他的车子如离弦的箭，唰的不见影踪。她才走回来，蹲下身子，动手捡起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又一片，这碎片就像她现在的心，小心地拿在手里，子心，你是妈的女儿，我希望你幸福！一滴泪从脸颊上滑落。
    为了你，我已经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她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