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今夏

第31章


自从寝室安了电话,每个月生活费就会多花出一二百。何爸对女儿的零花钱并不吝啬,但是拿着家里的钱买电话卡,大部分却不是打给父母的,何洛于心不安。
  而且章远的生日就要到了,她看好一份礼物,开始节衣缩食。
  “瑞士军刀啊。”田馨说,“男生都很喜欢这些吧,“不过这个功能也太诡异了,可以做砍刀,还有指南针,钓鱼线。”
  何洛说:“这是兰博系列中的典藏款。原来高中时每次路过商场,他的眼睛就长在上面。”
  田馨撇嘴:“啊?更像鲁宾逊开荒用的。”
  何洛大笑:“我当时也这么说来着。”她看田馨还要研究,赶紧拦住,“算了算了,别再掰了,那个木钻扭到90度就是极限了,弄坏了我和你急。”眼疾手快抢过来,用绒布擦干净指印收在皮套里。磨砂皮包装盒,墨黑天鹅绒衬里,都让何洛爱不释手,想着章远收到礼物的惊喜表情,想着他会怎样独自一人时手舞足蹈,在人前淡淡地说一句:“我女朋友送的。”忍不出吃吃笑出声来。
  “啊,让我玩儿让我玩儿。”田馨仰面躺在何洛床上,抱着棉被哼哼唧唧带着哭腔,“你个女人,重色轻友,我都不如一把刀啊。”
  何洛笑:“的确,把你卖七百块钱挺难的。谁能花钱买罪受,养你这个大小姐呢?”
  “得了吧,我的温柔你不懂。”田馨翻白眼,“自然有人夸我温柔体贴,贤良淑德。”无论怎样追问,她只是卖关子。何洛赶着去邮寄,无暇和她纠缠,“等我回来,严加拷问。”
  开心的结果就是破财。章远结了账,看着满桌子杯盘狼藉,说:“你们肚子里都有蛔虫吧?一个个饿死鬼投胎。”
  “知、知道老老老……老大最近手、手头宽裕……”“大缸”舌头打结,“但、越、越来越抠。”
  “就是就是,你最近也没少接攒机的活儿,但这可是第一次放血。”“阿香婆”还算清醒。
  “靠,赚钱是预备着养你们的吗?”章远笑骂,“不如去江北农场养猪。”
  “可以养小老婆啊。”“阿香婆”接话。
  “大缸”蒲扇一样的手挥过来,“捍、捍卫何、何大妹子。”
  “阿香婆”问:“最近怎么都不见那个草草来咱班找你?你过生日她都不出现。其实小姑娘挺不错,要不介绍给我?”
  “你真有心,去问朱古力啊。”章远说,“我根本和她不熟。”
  “我还想多活两天哩。”“阿香婆”摇头,“老大你说不熟,人家可不这么想。我们这儿资源本来就少,还因为你造成浪费。好几个小姑娘看着你眼睛就放光,赶紧让何姐来把她们一个个屏蔽掉,要不然你请我们吃饭。”
  “吃吃吃,早晚在你身上盖个戳,‘检疫合格’。”
  “你才需要一个戳。”“阿香婆”举着易拉罐盖过来,“‘货物已售’。”
  章远微笑,小指挑着易拉罐的盖环。“戳留给你,我自有安排。”
  “五一”时何洛和田馨回到家乡,这里的节气比北京整晚了一个月,柳树刚刚冒出嫩芽,一派朦朦胧胧的绿在清晨乍暖微凉的空气中化开,呼吸之间,都是熟悉的清新味道。
  何爸何妈齐齐出动来车站接女儿。田馨的爸妈也来了。她冲何洛扮鬼脸:“看我笑得阳光灿烂,你满脸苦大仇深,想看到某人也不差这一会儿。你随时找个由子出门,就说我拉你逛街好了。”
  车上何妈问:“田馨这丫头还是嘻嘻哈哈的,她有男朋友了么?”
  “就算没有吧。”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么能说就算?”
  “暧昧呗,敌进我退,敌退我扰。”何洛笑,“你说算有不算?”
  “那你呢,算有还是没有?”何妈若无其事的提起,“有就带来让我和你爸看看。”
  “你觉得呢?”何洛轻笑,“我爸又不是没见过。”
  “还是那个吗?”何爸回头问。
  何洛略有不快,“那还能有哪个?!”
  “还在一起最好!我们是看你这么久没带他回来,担心有什么变化。”何妈连忙插话,“怕你们小孩子不定性,聚得快,散得也快。”
  “我们不是做游戏。”何洛一字一顿。
  “他在清华吗?”何爸忽然问。
  “没。”何洛回答的有些僵硬。
  “不是说成绩很好,很聪明么。”
  “没发挥好。”
  “高考就这样,只聪明不行,勤奋努力,还有良好的心理素质,也都很重要啊。”何爸尾音拖开,听起来很是语重心长。何洛不禁蹙眉,“只不过一次考试,不要扣那么大帽子好不好?”
  一车人无语。
  何洛去章远的寝室找他,两个人还没说几句话,章远的传呼就响个不停,他瞟了一眼:“哥们儿找,急事,去去就回,在这儿等我啊。看书吧,还都是你寄过来的呢。”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小王子》、一本《中国大历史》,又拿了一只马克杯,“抽屉里有碧螺春,也是你买的,说什么喝绿茶不长痘,我也没觉得。你看,除了壶里的水是我打的,其他都是你一手包办的。”
  “大缸”插话:“靠,平时刺激的我们还不够?都知道你家何大妹子就是好,照顾的这么周到。你要走快走,显摆什么?!”
  何洛抚着生肖图案的马克杯,笑道:“激起民愤了不是?快去快回。”
  这两本书何洛都看过。坐了一夜火车,虽然是卧铺,难免浑身关节僵硬。她起身抻个懒腰,舒展筋骨。“大缸”以为她等得不耐烦,忙把自己电脑前一摊瓜子皮推开,“无聊的话打会儿游戏,章远很快回来了,估计又谁的电脑出问题了。他最近可忙地不行,整天被叫去装机。”
  “没关系,我慢慢等。”何洛探身,从书架上取下银灰亚光的金属相框,两只天鹅颈项低垂,弯成一个心形,里面还是去年秋天的合影,章远刚刚抵达北京,面有倦色,而路过的男生不知道如何使用何洛的相机,摆弄了半天也没钦下快门。章远叉腰站在何洛身后,说:“同学,我已经睡了两觉了,北京站到了没有?”何洛咯咯地笑出声来,秋天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脸上。时间就定格在这一瞬,他张嘴要说什么,她灿烂地笑着。
  相框旁边,一沓课本上放着瑞士军刀的包装盒,何洛打开,里面整整齐齐一叠电话卡,军刀还有刀套的位置是空的,想来他已经带在身上。何洛把盒子放回去,瞥见课本下有几张油腻的纸,边沿都卷翘起来,暗自摇头,看来英俊整洁的男生,背地里也真是邋遢。她把一摞书本拿下来,一本本重新码好,整理到那几张沾满红油的纸时,只觉得字迹熟悉,仔细一看,不禁呆住了。
  章远回来,看到何洛气鼓鼓坐在床上,面前摊着一本笔记,还有三五张斑驳的纸页,立刻明白过来。“大缸”很识趣地抓了书包去自习室,路过门口时附耳对章远说:“我向何大妹子解释过,都是阿香不好,你慢慢哄吧。”
  章远一笑,摆摆手,“没事儿,实话实说呗。”
  寝室内只剩二人。章远扯东扯西,何洛不言不语。
  “别生气了,生气长皱纹,老太婆我可不要哟。”章远刮了她鼻子一下,又过来拍她的后背,“老佛爷,坐火车辛苦了,小的给您捶捶。您赏赐的东西是小的保管不利,罪不至死吧?”
  “这几页也就算了。”何洛闷闷地说,“反正你也不看,放着招灰,不如拿来擦桌子。”
  “谁说我没看?我通读了啊。”
  “那我问问你,看你记住多少?”何洛抬头。
  “太极最大的奥秘,就是无招胜有招。看了张三丰没有,要忘记一切招术。”章远拉着何洛起身,“来来,我教你太极入门。看,一个西瓜这么大个儿,一刀切下去,一半给你,一半给他。”他把着何洛的手,慢悠悠比划着太极的姿势。
  “不要闹,认真听我说话,好不好?”何洛抽回双臂,“你答应我会仔细看的。”
  “我仔细看了啊。”
  “只是‘看’而已。”何洛翻着笔记后面的纸张,整洁如新,想起应急灯下奋笔疾书,光线越来越弱,甚而打算披上棉衣去走廊誊写,是怎样心急如焚。临行前一再叮咛,本校考研门槛很高,最好提前准备,摸清出题思路。而他,不紧不慢闲适得很,如“大缸”所言,还和几个朋友一起帮别人攒计算机,收取一定费用,所得颇丰。
  “真的仔细看了。”章远指着笔记,“这些,微积分中值定理证明,代数空间,我们也都讲了,和你们学校内容差不多,不用担心。考试之前再看,给我一个月,保证搞定。”
  “我知道你上学期成绩不错,而且各个学校大纲都差不多。”何洛蹙眉,“但是很多时候,考试就是考细节。”
  “高考比较重视技巧,研究生考试注重基础。”
  “谁说的?你也没有考过。”何洛撅嘴。
  “你也没有考过不是?”
  “我听别人说的。”
  “我也听别人说的。”章远学她,耸肩撅嘴。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何洛苦笑,两个人都是道听途说,争辩无益。
  “就是,你饿不饿?刚才不说没有吃午饭?”章远坐在她身边,探身,鼻尖几乎蹭着她的。
  “不是很饿。”何洛说的是实话,一路颠簸,疲倦到什么都不想吃。章远不禁握住她双手,只觉指尖冰凉。
  “真的不饿……”何洛话未说完,双唇已被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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