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花弄影

这么大排场的当铺，到底会不会收下这么细小的一支簪子啊？她碎碎念着……
    不过，这终归是如花姑娘的一番好意，她本就身无长物，却还是将这唯一的首饰赠与她，这番情意，委实不好推辞。
    想到这里，她紧了紧手中的簪子，朝当铺大门走去。
    然而才迈出一步便被人拦住了。
    她看对方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容貌普通，唯一有些熟悉的是脖子上一道青色文身，虽然被头发挡住看不出内容，但两只尖利的前爪却很清晰地一直伸到耳后。
    这种夸张狰狞的图案，倒和昨晚见到的那个黑衣人身上的一样。
    她不客气地一挥手：“别挡道！”
    那人语气淡淡：“我家少主想请姑娘喝杯酒。”
    “你家少主？谁啊？”
    “少主昨晚曾与姑娘有一面之缘。”
    她眨了眨眼睛，状似恍然：“原来是那个脸上有只蝎子的人。”
    那人也不生气，轻轻点头道：“敝少主姓程。”意思就是请姑娘不要把他叫“脸上有只蝎子的人”了。
    苏闲花不置可否：“无缘无故，那个冷血的人请我喝酒做什么？”
    那人却重复道：“敝少主姓程。”
    真是固执……苏闲花一皱眉：“好吧，程公子找我什么事？”
    “等姑娘见到了少主自然就会明白。”
    这不是问了等于没问吗？那又何必执著于她的称呼是“程公子”还是“冷血的人”还是“脸上有只蝎子的人”啊？苏闲花翻了翻白眼，看了一眼清河当铺，将手中那支簪子悄悄地收入袖袋中。
    脸上有只蝎子的程公子约她见面的地方，是清河镇外十里清溪的揽月亭。
    名叫揽月亭的亭子，就和名叫悦来客栈的客栈一样，每个地方都有那么一两座。不过这处揽月亭倒是别有韵致，清溪环绕，曲径通幽，风景独佳。
    这么美好的风景，如今却只有空空荡荡的两个人。
    苏闲花有些不自在，环视左右，道：“这里真是安静……方才那位大哥呢？”
    “昙歌在林子外守着。你我之间的秘密，旁人听不得。”
    昨晚遇到的黑衣人还是一身黑衣，长衣窄袖，衣裳的料子很好，微微有一点风就衣袂飘飘，很是潇洒。
    白日里看来，他眼角的蝎形图腾更为清晰，那图腾将一张俊容衬得愈发魅惑。只是，他说的话虽然暧昧，语气却冰冷，叫人没法升起半点非分之想。
    苏闲花咳了咳，没话找话：“你怎知我姓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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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更新时间:2010-9-30 15:16:00
字数:1514
    “你自己说的。”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提醒道，“昨晚，你曾说过你苏闲花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苏闲花面色有些讪讪，心中默默地道：真是许久不出来混了，这世道的人记忆力怎会如此之好……
    不过她也不是养在深闺的小姐，被人知道了名字也没什么不妥。出于礼貌，她顺口道：“请问程公子尊姓大名？”
    对方动了动嘴唇，吐出两个字：“红笑。”
    “喂？”
    “我的名字。”
    原来他叫做程红笑。
    又是没听过的名字……难道她对当今江湖的了解已经到了一个十分无知的地步了？怀着如此哀怨的推测，她面色阴郁地问道：“程公子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段家小姐在哪里？”
    “段家小姐？”她愣了，“我不认识什么段家小姐，你找错人了吧？”
    程红笑看了她一眼，冷冷道：“别装了！你亲手把段如花带走，又怎会不知道她在哪里？你该不会还想说，你不知道段如花是谁吧？”
    “段如花是谁？”
    她脱口而出，又突然间想起什么来，惊道：“天哪，她竟然是段大铁的女儿？”
    程红笑冷冷地看着她，不做声。
    她急忙解释：“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可是看他的样子明显不信，嘴角含讽，看着她的目光像两条毒蛇。她不高兴了，哼了一声：“救人就是救人，我管救的人是谁呢。你别再装深沉了，我不知道你那眼神是个什么意思。我这人，平生最讨厌的就是猜谜，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说我走了。”
    说罢真的站起身来，拂袖就走。
    “等等。”程红笑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就算他不爱说话，此刻也不得不解释：“段文正是个有名的吝啬鬼，唯一让他愿意散尽千金换取的宝物，就是他的女儿段如花。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这才会假借救人之名把她带走的不是吗？苏闲花，本公子劝你最好早些把段如花交出来，否则……”
    他没说否则怎样，但光凭这冷得掉冰碴的语气，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苏闲花总算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更加糊涂：“你这个人果然不讲理。我明明跟你一起看着她上吊的，你自己不愿意救人就算了，怎么反倒怪我把她藏起来？难道你跟如花姑娘有仇？还是你看上了她，她却不要你？”越想越有这个可能，不由幸灾乐祸，“其实我觉得吧，虽然你的模样有点怪，但长得还不错，多半是因为性格不大好，如花姑娘这才看不上你……”
    眼见程红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终于识相地住嘴，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不是？”
    程红笑长这么大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人，本来就不多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剑眉一紧，冷声道：“既然大家都是为了剑圣的‘天地残’剑谱，你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就是。”
    什么剑圣？关剑圣什么事？
    苏闲花终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吼道：“我管你剑圣哪里残了呢！你不是在说段如花吗，怎么又扯到剑圣去了？别以为声音大就了不起，姑奶奶可不是被吓大的，了不起咱们干一架。黑风寨做事，一向看谁的刀快就听谁说话，最是公平！”
    说着就要把百辟龙鳞刀拔出来。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刀柄，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刀，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直接抵在朱红漆柱上，程红笑冷厉的声音远远地传出亭外，喝止了奔近的脚步声：“昙歌，不要进来。”
    苏闲花的第一反应是：他居然没有扣住我的穴道！
    还没等她有第二反应，程红笑已经在她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皱眉，低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那件事？”
    她直直地看进他浅色的双眸，不带一丝虚伪，也没有惧怕：“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低头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笑，道：“那你想知道吗？”
    他的脸原本冷冰冰的，没有表情，可这一笑，却看起来像春风融化冰雪，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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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更新时间:2010-9-30 15:16:00
字数:1509
    直到这时候，苏闲花才觉得两人靠得太近了。
    她的脸一红，急忙朝一边退了几步，胡乱应付道：“你说吧你说吧，我最喜欢听江湖传闻。”
    “这不是传闻，而是近十年来江湖上最富盛名的大事。”
    “因为剑圣？”
    “因为剑圣要另择传人。”
    剑圣传人？这倒真的是件大事！
    江湖史上，自从前辈名宿龙牙百明拟下一纸“龙牙榜”，代代相传，到如今已经更新了近百代。有趣也好无聊也罢，可但凡上了榜的名字都能名动天下载誉江湖，成为人人想要结识的大人物，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每过三年，龙牙百明传下的汇龙居都会举办金樽煮酒会，齐邀龙牙榜上的人物到会一聚，年复一年，渐渐成为江湖一大盛事。
    三年之前的龙牙榜记载，当今天下人物，以一圣二贤三美四庄为尊。到了今年，虽然还未发榜，却早已听说榜上添了“五公子”，其中便有玉麟山庄的白念尘。
    至于这句话中的“一圣”，指的就是剑圣。
    剑圣此人甚为传奇，他十六岁便上了龙牙百明的榜单，从“四×”到“三×”再到“二×”，直到最后的唯我独尊，几乎上了整整二十代，没有一次落马。
    但他本人却对这份天大的尊荣不大热衷，他为人十分古怪，向来神出鬼没。二十次的金樽煮酒会倒有十八次没来，来的那两次，一次是为了要看当时的江湖第一美人花梦鸳，另一次则是陪着忘年交“刀魂”赴会找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