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将军解战袍

第53章


看那背影,正是成渝。
  
  沈秋清了清嗓子,扬声唤他。成渝闻声立马回身走过来,喜道:“你醒了,沈……大人!”
  
  见他语气一滞,沈秋这才想起他那日跟着段云亭而去,也是知道自己女儿身的,一时面色也有些不自然。而成渝仿佛看出他的心思,却道:“陛下已吩咐那日同行之人,对沈大人之事……不要透露分毫。陛下只道,此事是否开诚布公,何时开诚布公,全凭大人所愿。”
  
  沈秋心下微微有些感动,一时没有说话。而这时只听外面又是一阵陡然拔高的厮杀声,她循声而望,口中问道:“外面……这是怎么回事?”
  
  成渝叹道:“实不相瞒,大人回来的第二日,秦军便连日攻城,势头甚猛,陛下亲自上城头督战,已有三日了。只是目前形势……虽守得住一时,却难保日后如何……”
  
  心里明白,冀禅多半是因为没有钓到段云亭那条大鱼,而恼羞成怒了。沈秋望向成渝道:“你为何在此?”
  
  成渝无奈道:“陛下命我在此……照顾沈大人。”
  
  虽说行军打仗自然不会带着侍女,但段云亭让成渝一个大老爷们守在床头,这还真是够为难他的。沈秋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想去城头看看。”
  
  “大人,这……”成渝一惊,“陛下肯定不会同意的啊。”
  
  沈秋笑道:“你我相交也算深厚,依你看,我是那么娇滴滴的人么?”说罢挣扎着要起身来,却触到肩头的伤,不由得动作一滞。
  
  成渝赶紧过来要扶她,结果手伸到一半顿住,局促得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好,便只能局促道:“大人,你这箭伤不轻,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不可能三日便好啊。”
  
  “无妨,”沈秋反而主动扶住他的臂膀,站起身来道,“我只是上去看看,以我对西秦的了解,兴许能助陛下一臂之力。替我将铠甲拿来吧。”
  
  成渝闻言怔了怔,只觉过去沈秋虽随同大军出征,所作所为却无不是为了化解战事。更从未如此直白地表露过,要助陛下,击西秦。而此番醒来之后,她神情虽还属平静,但一切似乎已变得有些不同了。
  
  见她旨意要去城头,成渝只好取了铠甲。正犹豫着要不要避嫌的时候,却被沈秋拉住,道:“帮我一把。”
  
  成渝没办法,只得小心翼翼帮她将铠甲套上,又取了件披风将人裹好。整个过程生怕碰到哪里不该碰的地方,折腾下来已经是一头大汗。
  
  “多谢。”沈秋笑道,“便劳烦成将军扶我上城头看看吧。”
  
  成渝一听可以上城头,顿时喜上眉梢,忙不迭地将人搀住,也忘了什么该碰不该碰的了。
  
  但还没出门,沈秋的步子忽然停了下来。
  
  成渝跟着停下,道:“怎么了?”
  
  沈秋低头看着自己雪白的袖口,僵硬着问道:“这伤口是谁替我处理的,这衣服……是谁替我换的?”
  
  成渝闻言心头“咯噔”一下,嘴角抽搐道:“陛下……陛下……不让旁人插手……”
  
  话音刚落,沈秋已经怒气冲冲且步伐矫健地冲出去了。
  
  *****
  
  段云亭一身铠甲,定睛看着城头城下一派鏖战的情形。忽然余光一瞥,一抹熟悉的影子已然到了身侧。
  
  沈秋在成渝的搀扶下,在他面前拜道:“臣沈丘见过陛下。”
  
  段云亭略略扬眉,神色如常道:“沈爱卿有伤在身,怎么上城头来了?”
  
  沈秋道:“臣那日蒙陛下亲自相救,心中已是惶恐。方才更听成江军说,陛下这几日对臣更是照顾有加,某些事更是亲力亲为,如今战事当头,臣又怎能安寝房中?”
  
  段云亭闻言微笑道:“某些事……朕还是很乐意亲力亲为的,沈爱卿何必太过客气。”
  
  沈秋哼道:“那多谢陛下抬爱了!”
  
  成渝在一旁听着这二人绕着弯子打哑谜,急得冷汗直冒,但又不能说什么,只得一个劲的装傻。
  
  终于沈秋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换了个话题道:“不知战情如何?”
  
  段云亭挑眉道:“爱卿看看便知。”
  
  沈秋闻言超前走了几步,只见城下的秦军势如虎狼,正不断地朝这边攻来。云梯如雨后春笋一般地架起,圆木更是绵延不断,直取城门。而齐军亦是不甘示弱,仗着城池坚固,不断地往下放箭,投掷滚木,将秦军一批又一批地打了下来。
  
  目前的势头,可谓是旗鼓相当。
  
  沈秋回身看向段云亭,道:“陛下,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此番秦军来势汹汹,竟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头。”段云亭摇头叹道,“如此相持下去,只怕胜负难料。”
  
  他话音刚落,便见一个秦军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头,一路砍杀过来。成渝见状当即把剑而出,将人一剑斩倒。
  
  段云亭没有说话,面色分明沉了下来,对成渝道:“成江军亲自带人过去,加强守卫。”
  
  “是!”成渝闻言,当即又点了数百人往城墙边而去。
  
  沈秋一言不发地看着,许久之后道:“以此时的情况来看,若不能速战速决,恐对我东齐不利。”
  
  段云亭颔首,转过头去,但见沈秋正静静地望着混战的城头,面色因为伤势而略有些苍白,只是眉间敛起,眼中的神情却是少有的肃然。
  
  顿了顿,他开口问道:“不知沈爱卿可有妙计?”
  
  “有。”仿佛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沈秋慢慢回过头道,“不知陛下城中可有秸秆?”
  
  “秸秆?”段云亭挑眉道,“自然是有的,不知……”言及此,实则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便转而一笑道,“哟,今日刚好刮的是东风啊,看来爱卿这办法倒着实有些意思!那么这件事……便由全权交给你吧。”
  
  “是。”他说得干脆,沈秋得令得也不耽误时间,领命便极快地下了城头。段云亭静静地看着,许久后轻声地一笑。
  
  三炷香的时间后,沈秋带着一列士兵回来,将一摞摞秸秆抬上了城头。然后她没有耽搁,立即吩咐将这秸秆尽数点燃,扔下城头。
  
  云梯上的秦军见城上忽然抛下草捆似的东西,本以为对方这是弹尽粮绝,无物可抛了。正欣喜之际,却发现一股股黑烟自脚下腾起,很快眼前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原来这秸秆竟是浇过焦油的,点燃之后,便会有黑烟腾起。
  
  沈秋命人将城头也堆上了秸秆,所有守城将士往后退出几步,继续射箭和投掷滚木。因了此时正刮东风,故而腾起的黑烟并不会伤及自身,如此一来,秦军处在迷雾之中,而齐军视线清明,便占了绝对的优势。
  
  听着耳畔绵延不绝的惨叫声和掉落声,沈秋慢慢地闭了眼,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正此时,一双手探寻过来,同她十指交握。
  
  沈秋转头望去,却并未触到段云亭的目光。对方只是抬眼望着远处,城下而起的滚滚黑烟仿佛映入了他的眼中,幽暗而不可揣度。
  
  但十指间的力度,却又是一种毫不遮掩的安慰。
  
  沈秋慢慢地吐出一口气,低声道:“西秦已非昨日的西秦,我已无路回头了。”似是对旁人说,更多的,却仿佛是在对自己解释。
  
  “朕明白。”段云亭声音很低,却穿透了周遭所有的喧嚣,显得如此的沉稳有力。
  
  *****
  
  “败了?!”
  
  冀禅一拍桌子,底下回报的小校顿时震得浑身颤抖,忙道:“那段云亭用秸秆浇了焦油往、往城下抛,我等未曾未料,故而……故而……”
  
  “罢了,滚吧!”冀禅一拂衣袖,不耐烦地站起身来。待到小校离开之后,他举步走到窗边,伸手扣住边沿,力道大得让指节都开始发白。
  
  上次在林中设伏一事,自己算到了冀封对沈秋的放不下,算到了沈秋在段云亭心中的位置,原本沈秋是个最好的诱饵,足以趁机将东齐一网打尽。
  
  可他唯独漏算了一个,便是段云亭比他想象的还要能忍。
  
  他事先大张旗鼓地调动人马,有意走漏要伏击沈秋的风声,可段云亭没有动作;之后伏击沈秋,甚至将人逼入林中徐徐图之,段云亭仍没有动作;他往林中房间,带人在外面守株待兔,甚至给予了足够多的时间来救援,可段云亭仍没有动作。
  
  冀禅赌的是段云亭一定会来,而时至如今,他才明白段云亭也在赌,赌的是自己会比他先放弃。
  
  而最终,段云亭赌胜了。他不曾立即赶来,不曾大动兵马却,却竟敢在自己离去之后,轻车简从悄无声息地将人带回。一个能装疯卖傻三年的人,其忍性果真是自己不能小瞧的。
  
  消息传回军中的时候,冀禅怒不可遏,当即吩咐全军强攻东齐城池,定要给段云亭一个下马威。
  
  而如今,他知道自己又输给了段云亭一回。
  
  正满腹心思之际,门外有人道:“二皇子……”
  
  冀禅怒而回身,道:“何事来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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