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

当真恨不与之生同时，一观公孙氏西河剑器舞。”
    “你也莫妄自菲薄，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谁能说前人就定比后人强！”彭挽风劝慰道。
    萧敛点头，“前辈所言甚是，萧敛记住了。”
    彭挽风忽然高深莫测的看萧敛一眼，道：“剑宗风风雨雨屹立数百年之久，靠的就是张伯高的这一幅狂草。剑宗前辈偶得此宝，日夜思量，终于悟出一道绝世功法，名唤——《素心谱》！”
    “前……前辈……”萧敛颤声道，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激动，这就是《素心谱》，萧敛苦苦追求多年的《素心谱》。
    “《素心谱》乃剑宗至宝，前辈为何如此轻易的示与萧敛。”
    “呵！你当这《素心谱》是这么容易看的，常人看之无妨，若习武之人看上一眼，轻则武功全废，重则吐血身亡。若不是有大智慧之人，哪能窥得妙理？”
    “前辈太抬举萧敛了，敛不过是一介凡夫，哪有什么大智慧？”
    彭挽风不悦道：“叫你莫要妄自菲薄，我说有大智慧你就有大智慧，我彭挽风何时看错过人？你与此书有缘，你就在这里坐着吧！有感悟了再起来！”
    萧敛不得违拗，只得点头称“是”。
第七十四章 咫尺
    无名青峰的雪又飘将起来，铜钱大小的雪花纷纷扬扬漫天飞舞。雪落在树上、地上，落在无道小园的苍松上，千树万树梨花开，梨花盖舍。雪，如剪玉飞琼，飘飞在这般白茫茫的世界，真个安宁。
    许青鸾是最喜欢雪的，喜欢雪的白，喜欢雪的纯净。许青鸾站在雪地里，雪花落在她的发上，肩上，甚至落在了心上。“未若柳絮因风起”，许青鸾嘴角轻扬，想起谢道韫的这一名句。她的还是那么清美冷漠，脸色是淡漠的苍白，眉宇是坚决飒爽英气，唯有眸中是挥之不去的忧伤。她站在雪中，看着空中的自在飞花，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很轻，轻得就像雪花一样，欲要飞将起来。但她最后还是没有飞起来，她闭上眼，仰起头，大口大口的呼吸冷冷的空气，享受雪花在脸庞融化时的冰凉。
    无道小园的另一头——东首的第一间屋子，萧敛还端坐在蒲团上，感悟张颠狂草的无上剑意。无边无际的思绪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就像参禅入定的老僧，浑不知外面世界。
    逝者如斯，冬去春来，四季更替，匆匆已过三载时光。
    萧敛在草字下整整枯坐三年。
    窗外已是春暖花开时，萧敛并不知晓，只知道他在这里枯坐了很久，疲了就闭目休息，累了就打盹小憩，饿了自有人送来素净的食物。每日清晨傍晚，彭挽风都会在窗外看看，也不惊扰萧敛。萧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苦苦探索那道。何为道？
    道家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道是什么？道可道，非常道。可以用言语表达的道理，自然不是萧敛所要追寻的东西。
    欲何求？剑何在？道何在？我何在？
    萧敛想起顾毓衡的话来——万物皆有道，万物皆无道。为何非要去追寻那个虚无飘渺的道呢？
    萧敛倦了，就闭上眼。滚滚内息又开始涌动，每当萧敛困倦之时，总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如涓涓细流一般流经周身经脉汇入百骸，继而沉入气海。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沧海遗珠的力量终于完全与萧敛的内息融合为一。
    无道小园青松苍劲，天又高又远，山风飒飒的吹着，山岚在青峰间缭绕翻腾，给无名峰蒙上一层梦幻般的面纱。
    许青鸾静静的站在庭院中，望着东首的第一间屋子，那个人就在里面。她站了许久，想起曾经的那些事儿，都已经过去七年了，难怪总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曾经，她、云归、还有白浪，三人一路同行的那段时光是多么美好。那时候，她深深的被云归的武功见识文武韬略所折服，他总让她想起自己的大哥许傲，还有武哥儿。小时候，大哥是最疼青鸾的了，甘愿俯下身来做她的马儿，会买好多好玩好看好吃的东西逗她开心，会为她捉天上的鸟儿水里的泥鳅，只要是青鸾要的，他总会为她办到。他是一个好兄长。可惜，好景不长。
    许青鸾叹息一声，螓首，闭目，“大哥……我会杀尽踏进许家的所有人，为你们报仇雪恨！”
    萧敛，这不是你的错，只因你生在了飞敛楼。
    许青鸾抬头，眼神中有一种坚决，最后再看一眼屋中的那人，然后，疾步回到自己房中。
    彭挽风把这一切看在眼底，意味深长的笑着，这等事，好玩！好玩！
    山风吹着，把山吹得青了，把草吹得绿了，野花吹得开了，屋顶上的绿苔也亮起来。
    彭挽风在北首的屋中练气吐纳，几声轻轻的叩门声打破了无道小园的宁静。
    “进来！”
    许青鸾推门而入，见彭挽风正盘坐在床上，吐纳练功。
    彭挽风悠悠吐出一口浊气，道：“坐吧！”
    许青鸾做了个万福，道：“青鸾打扰彭前辈清修，还请前辈勿怪！”然后在屋子中央的木桌旁坐下。
    “跟你说了多次，不必在意那些俗礼。”
    “晓得。”
    “找我何事？”
    “青鸾是来向前辈辞行的。”
    彭挽风并不惊讶，许青鸾迟早总是要走的。“嗯，我知晓了。可否容彭老儿问个问题？”
    “前辈请讲！”
    “三年静修，应当已净化你心中戾气，为何近日气息有些动乱？”
    许青鸾微感诧异，对彭挽风观察入微深感佩服。许青鸾叹道：“不知道，我不晓得，为何当初只有我一人活下来？若是死了，也就没这般烦恼！”
    “人生多磨难，总得要过去，你还是过不去啊！”
    许青鸾道：“过不过得去已经不重要了，现在这样子，也挺好。”
    彭挽风赞许的点点头，道：“你会走过去的。”
    “承前辈吉言，希望如此吧！”许青鸾起身。
    “你每日都默默的看着东首屋里的那小子，怎的从不与他相见？”
    许青鸾惊愕，她抓紧自己的衣袖，脸色更加苍白。
    相见不如不见。此生在她心里，除了白浪，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人。对，白浪，唯有白浪……
    彭挽风见许青鸾表情有异，也不追问，便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老头子是管不了的，好了，你去吧！”
    许青鸾作了个揖，道：“前辈保重，告辞！”
    看着许青鸾离开的背影，彭挽风摇头惋惜，“现下这些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倔！唉，老了！老了！”
第七十五章 天涯
    萧敛缓缓睁开眼眸，眼前已看不见张旭的狂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飘渺的虚无。思绪又开始蔓延……
    幻影神功第一要诀是抱元守一，万物都要归于这个“一”字。为何是归于一，为何不是归于无？萧敛试着把这个“无”融入内息。忽然，萧敛体内便发生了神奇绝妙的变化——一股温暖之气自会阴始，经灵台，走风府，过灵台，度璇玑，从紫宫，到水分，最后沉入气海。萧敛眼中陡然一亮，这般变化着实让他始料未及。萧敛再尝试一遍，可那种感觉去而不返，可遇而不可求。
    萧敛叹道：“看来我是抓不住了。”
    “你已经抓住了。”彭挽风的声音传来。
    萧敛一惊，见彭挽风步入屋中，正欲起身相迎，却被彭挽风一把按住肩膀，“不忙，想通了才可起来。先说说这些时候你都想到了什么？”
    萧敛望着墙上的“剑”字，沉吟许久，道：“我想了许多，想不明白我为何要想这许多？通与不通是为何？我不是圣人，只是一个凡人罢了，为何要做孔夫子王守仁做的事情？我在想，此番上剑宗来到底是该与不该？若为‘素心’，我想我是得不到了！我心有执念，无法做到随心所欲，就算偶尔率性而为，终不长久，故常常处在世事的包裹中，需用力喘息，才可存活下去。”
    彭挽风极为认真的听取萧敛的话，赞同道：“你说的很对。可惜这《素心谱》只有等下一位有缘人了。”
    “萧某不才，令前辈失望了。”
    “呵——谈不上什么失望不失望，虽然我对你抱有很大希望，但这也要讲求一个缘字，缘分未到，我也无法。你起来吧！”
    萧敛微怔，已经可以起来了吗？他正欲起身，却发现自己双腿已然麻木全无知觉。萧敛大惊，忙运转真气疏通经络，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方好。萧敛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双腿依旧有些不听使唤，久未站起的他，突然有一种恍若新生的感觉。
    “彭前辈，我在这里多久了？”
    “三年。”
    “三年？”萧敛大骇，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这也太久了点吧！原以为就七八个月，没想到竟然整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