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听见了京子的声音,她在睡梦中翻身,舔舔嘴唇,呢喃着些毫无意义的语句。
“什么啊……真是的。”
看见睡得似乎正香甜的母亲,京子不由得苦笑,她接着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了句“还真冷呢”,一边环顾屋内四周。
是的,屋内简直像是在室外般地寒冷,是不是哪里的窗户没关好呢?一看之下,果然庭院那边的窗户完全敞开着没有关上。
“怎么就这么开着……难怪会这么冷了。”
京子似乎觉得睡梦中的母亲仿佛能听见她的话一般,话说完后便将木制的大扇窗户拉得嘎吱作响,将窗户紧紧关上。此时――
在关上的窗户玻璃上反射出一个肌肤惨白的赤裸小男孩。
“咦?”
肌肤惨白的小男孩蹲在睡于暖被桌中的母亲枕边,像是窥视般地凝视着母亲的脸庞。她倒抽一口气,回过头去,然而――哪有什么小男孩。她浑身颤抖着环视屋内,已不复见小男孩的踪影。
她胆战心惊地回头看向自己才刚关上的玻璃窗,当然,上面也没有映射出小男孩的身影。
一定是错觉,是我太累了。
“……到今天就三个半月了,宝宝的成长情况很好喔。”
她无意间想起那个五十出头的妇产科医师的话,于是下意识地触摸小腹。“妈,在这种地方睡着会感冒喔。”
她这么说着边站起身来,蹲到母亲枕边。
“我说妈……妈你听见没!”
她伸手摇着母亲结实的肩头,但是,母亲并没有醒过来。
“喂,妈……妈?……妈?”
她感到胸口一阵异样的慌乱,接着试图抱起始终沉睡着的母亲,母亲的头却在京子的双手间,无力地向后垂下。
“啊?怎么会?……妈?……妈?”
她的喉咙发干,脑袋里一片空白,一股强烈的尿意仿佛刺向小腹般地刺激着她。
“妈!妈!听到没有,快回答我呀!妈!”
刹那间――
有什么东西碰触着她的小腹,让她全身寒毛直竖。
“呀!”
她不禁往后缩起身子,并望向自己的腹部。
只见那个苍白的小男孩从暖被桌中探出张惨白的面孔,伸出手磨蹭着京子的腹部。
“不,不要!”
她反射性地慌忙躲开,直住后退远离那个小男孩。
远离那个小男孩?
不,哪有什么小男孩,四处又不见小男孩的踪影。
“不……不……不……不……不……”
京子跌坐在榻榻米上一边发抖,一边呓语般地重复这么念着,她感到一种之前从未体验过的不祥又骇人的气息充满整个屋子。
“妈……不……不要……妈……不……不要……
她爬到母亲身边,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触碰那像死去般沉睡的……不……是像沉睡般死去的母亲身躯。
“妈,你起来呀……张开眼睛啊……”
母亲的身体摸起来还暖呼呼的,然而,在京子的双手间可以感觉母亲的体温正一点一滴地流失。一点一滴……一点一滴……一点一滴……一点一滴……母亲已从“生”的领域,启程前往“死”所支配的领域,京子瘦弱的手腕确实能够感受到这样的事实。
“妈……妈你听见没有……呜呜……呜呜呜……妈……呜呜……妈!”
京子像个迷路的孩子般,不停地呼唤着母亲,始终不停歇地持续呼唤着。
然而……面对庭院的窗户玻璃上,却映射出一个皮肤惨白的赤裸小男孩伫立在京子身旁,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侧脸。
:2004-12-30 1:14:00
第二章
1、伽椰子
我第一次见到死人是在十一岁的那年夏天。
没错,那的确是我到奥多摩去,参加三天两夜的原野校外教学时所发生的事。
当时的天气晴朗炎热,周遭弥漫着各种树叶所散发出几乎令人窒息的气味,鸟群也嘈杂地啼啭着。
那一天,大家好像在个杂木林里吃完便当后,便到了学生引颈期盼的自由活动时间。全班感情好的小朋友都各自组成小团体分头行动,或互相拍照,或随意在附近到处游玩。
我并没有什么感情好的小朋友,不论是吃便当时,还是在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都是独自一人。不过我已经习惯一个人独处了,所以那时候也不会觉得寂寞。我离大家远远地独自吃完午餐后,就一个人到附近的树林中去走走,听听小鸟的啼叫,眺望从蔚蓝天空飘过的大片云彩。
就是在那个时候。林间小径外的岩石后方长着整片的山白竹,我发现有个女人倒卧其中。
我刚开始以为是被丢弃的旧模特儿人偶。
但是当我靠近一看,就知道那并不是什么人偶。
是的,那并不是人偶,而是个女人。
不可思议的是我并不觉得害怕。同学的声音隐约从远方传来,我进一步走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俯卧着,所以看不到脸孔,不过她一定是个年轻女人吧。女人美丽的长发简直像是孔雀开屏般地在头部四周披散开来,双手仿佛环抱着生长茂密的山白竹叶片般地趴在那里。她的身材苗条,上半身穿件夏季短袖运动杉,下半身则是已经褪色的合身牛仔裤。右脚穿着高跟凉鞋,左脚什么都没穿。
“请问……你怎么了?”
我盯着女人的背部一会儿,蓝色内衣隐约可见,之后毅然决然地试着开口问道。
但是,女人并没有回答,也没有回过头来。
“请问……你要不要紧呀?”
我又再次稍微提高音量问着,可是那女人还是一动也不动。
我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轻轻触碰女人包裹在夏季短袖运动衫中消瘦的背部。
就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了。
――这人已经死了。
我不曾碰过死人,但是,我可以肯定女人确实是已经死了。我的指尖所触碰到的女人背部,摸起来和活生生的人截然不同。
我和伸出手时一样,战战兢兢地将手缩了回来,接着,静静地往后退。
……怎么办?
女人的尸体仿佛环抱着山白竹叶丛般地趴在那,我凝视着她一会儿……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同学那里去。当然,发现女人尸体那件事,我谁也没说。
我并不是害怕,只是讨厌惹麻烦而已,如果说出我发现了一具尸体,大家一定会说,“只有她会遇到这种事”等等的话……
和那女人一样失去性命后的现在,我常常想起她。我常常想起那个女人亮丽的长发、伸出的指甲上那鲜艳的蔻丹,左手无名指上那闪耀着光芒,看似钻石的戒指、曾在她耳垂上摇摇晃晃的大耳环、在她嫩白的颈间隐约露出像细锁链般的项链、那苗条的身躯所飘散出如同栀子花般的香水芬芳,夏季短袖运动衫下如天使羽翼般的肩胛骨……还有女人颈部四周青一块紫一块的瘀痕……
她是谁?她长得什么样子?她几岁?到底是被谁杀害的?
那时候的我不看报纸,不看杂志,也不看电视,甚至不和同班同学聊天,所以我不知道那女人的尸体后来怎么样了。
那具尸体后来怎么样了呢?被附近健行的人发现了吗?还是被和主人一起散步的狗发现了?又或者――到如今还静静地倒卧在那片茂盛的山白竹丛中?那具尸体是否就这么戴着熠熠生辉的钻石戒指、细锁链般的项链,还有银色的大耳环,倒卧在茂盛的山白竹丛中化为一堆枯骨?
:2004-12-30 1:16:00
2、朋香
三浦朋香二十三岁,东京都内某经纪公司旗下艺人,目前独自住在位于世田谷樱新叮的公寓中。
朋香头一次听见那诡异的声音,是在外景工作前二天的夜晚。
那天深夜,朋香在自己的房中读着标题为“灵异特辑!遭咒之屋的真实面貌。深度剖析谜样的离奇死亡事件!”的脚本,这脚本是刚从节目导播大国圭介那拿到的。她原本想找典孝来家里过夜,但是眼前最要紧的还是先熟读自己的台词。
背台词并不是朋香的专长,从学生时代开始背书就是件让她头疼的苦差事,再加上这次朋香担任的是外景主持人,台词比她预期的长又复杂。
但是,台词长总比台词短要好,朝积极面这么一想,朋香握着橙色的荧光笔,边借着浓浓的咖啡驱逐睡意,边搓揉快合上的眼睑,拼命地背诵着自己的台词。
“……那么,接下来要介绍本节目的特别来宾……唔……唔……啊,对了……本集特别来宾是曾演出无数恐怖片,素有‘鬼后’之称的女演员,原濑……原濑……咦,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去了……啊,对了,是京子……曾演出数部恐怖片,素有‘鬼后’之称的女演员,原濑京子小姐……”
就在那个时候。
当她才开始背了一个多钟头脚本时――忽然,房里的墙壁像是受到敲击般地发出声音。
“咚……咚、咚。”
她反射性地抬起头来,望着桌子另一侧浅灰色的墙面。那声音像是有人从墙壁的另一边用拳头槌打墙壁一般。墙壁的另一边……墙壁的另一边不会有人啊,不……不可能有人,因为朋香的房间位于公寓四楼的最边间,墙壁的另一边不是房间,在那的只是一无所有、无限延伸的空间而已。
………什么东西啊?
她脑中浮现一个男人从屋顶用绳索垂吊下来的画面,朋香体内不由得窜过一阵战栗。
一定得去确认看看才行。
朋香轻轻舔了舔嘴唇,站起身来,却感到双脚因持续跪坐在地板上而发麻,她绕过桌子轻轻地打开窗户,严冬的冷风立刻冻得她全身僵直。
她探出头查看外面的情况。
然而,那里什么人都没有。既没有人从屋顶用绳索垂吊下来,也没有人在外墙架上梯子爬上来,她只看见在仅仅十多公尺下的夜晚道路上,往来行驶的车辆。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