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狂之诗系列

第63章


「你记得这好汉是什么门派的吗?」有的人在交头接耳。
「在客栈时好像听过……什么『虎尊派』……」人群之中,曾经被荆裂打败的戴魁,反而是最兴奋的一个,看见如此精采的交手,连自己手臂断骨之痛都仿佛忘了,振起右拳为荆裂呐喊助威。
练飞虹也是一脸眉飞色舞,忘形地拍了拍大腿,因为拍得太用力太响亮,坐下马儿吃了一惊跳起步来,练飞虹慌忙勒缰才将它制住。
当然也有人看了不高兴。秘宗门董三桥等人,一个个脸色很难看——锡晓岩先前一拳就打倒他们的韩师叔,如今荆裂的战力,等于将秘宗门彻底比了下去。
可是要数到最高兴的,街上还没有人比得上颜清桐:荆裂突然从天而降杀出来,吸引了所有人注目,暂时也就没有人追究他主使下毒一事。他拉着几个手下镖师,趁着大伙儿正兴奋呼叫,悄悄退到人群的最后头,预备一有什么不妥就开溜。
——他心里仍在盼望,尹英川和圆性带着西军赶来,就能将形势改变。
这时却真的又有人出现在「盈花馆」外头街道。颜清桐看过去,却见并不是尹英川,而是四骑陌生男女。他们一到来就看见练飞虹,同时跃下坐骑,穿过人丛走过去。
众人看这两男两女,一个妇人年纪已是四、五十岁,另外三人都颇年轻,身上各带着几件不同的武器,加上一身沾满沙尘的衣衫,打扮跟飞虹先生很相似,都有一股西域风味,可猜知一定是崆峒派门人。四人所经之处,群豪都向他们施礼,四人一边忙着还礼,一边走到练飞虹马儿旁。
——他们先前在城里,跟心急乱走的掌门人失散了,一直在城东打圈,直至听到众人喝采起哄,这才找到「盈花馆」来。
那年长妇人是练飞虹的师妹蔡先娇,也是当今崆峒派副掌门。她的名头在中原武林虽不算响亮,但在二十年前就已是令西部马贼闻风丧胆的女侠。旁人看她那张有如农妇般的粗糙脸皮,很难想象曾死在她手上的匪人数目,尸体堆叠起来可比她的人还要高。
「师兄。」蔡先娇一手牵着练飞虹坐骑的辔口,怪责地说:「找你可苦了。」练飞虹却完全没理会师妹那生气的眼神,只是笑着说:「幸好赶到了!几乎错过好戏!」说着拔出腰带上斜插的铁扇,指向屋顶。
同来的三个年轻门人,女的是练飞虹亲传弟子刑瑛,两个男的则是蔡先娇的徒弟郭仲和布萨——那布萨鬈发深目,乃是回回人后裔。他们都牵着马走近过来。
刑瑛一双灵动美丽的大眼睛,吸引了近旁武人注目。可是她将遮着下半脸的面纱取了下来,俏丽的脸庞右下巴处,却现出一道寸许的显眼刀疤。众人看了不禁可惜,但刑瑛本人似半点不以为意。
三个崆峒弟子跟着掌门的视线,朝上面屋顶观看,见到锡晓岩的异形怪臂,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荆裂这时已从半跪的姿势站了起来,看看下方,只见街上气氛愈来愈热闹,有的人还在呼叫不止。
站在这高高的屋顶上,沐浴于喝采和阳光之中——荆裂无法不回忆起许多年前,站在家乡泉州海边那擂台上的情景。
他仰首向天。
——裴师叔……看得见吗?……趁锡晓岩移开到一边,燕横、童静和虎玲兰急步上前,凑到荆裂身旁。
四个同伴并着肩,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都笑起来。
「我们又再在一起了。」童静欢喜地说。
「荆大哥……」燕横以殷切的眼神看着荆裂,似有许多话要说。
荆裂用了解的眼神回视他。
「有什么,等打倒了敌人之后再说。」燕横点头,再次盯视对面的锡晓岩。
虎玲兰没有说一句话。但是一站到荆裂身旁,先前险死锡晓岩刀下的阴影马上减退了。
却在此时,锡晓岩后头出现两条身影。
正是武当「兵鸦道」李侗和焦红叶。他们在众人不察时已攀上了屋顶,各架起缨枪与长剑,援护在锡晓岩两侧。
「我还没有说要帮忙。」锡晓岩自负地说,看一看师兄李侗,却见李侗的表情很不寻常,比平日还要肃杀。
「这个家伙……」李侗的枪尖略升起来,遥指荆裂面门:「……我们先前已在城西遇上,还交过手。」「他就是『猎人』!」另一边的焦红叶接下去高声说。
一听见「猎人」二字,锡晓岩如被旱雷轰顶。耳际一阵鸣音。握着刀柄的五指关节捏得发响。
双目更充血至赤红。
——杀兄仇敌,就在眼前。
童静感受到对面直扑而来的强烈杀意,身体不禁一阵颤抖,同伴重聚的欢愉,一下子就消散。
虎玲兰看见锡晓岩变了脸,回想起他刚才的霸道刀法。她握着「龙棘」的掌心在冒汗。
经过成都一战,她深知武当派敌人有多厉害;现在对方变成了三人,反观己方虽说有四个,但燕横还未成熟,童静更不可倚仗……这一战定然凶险。
——更何况敌人里有个这样的怪物……燕横却是全无惧色。之前孤身力敌秘宗门多人,接着又跟姚莲舟比拼过,此刻他的自信心已经远胜往昔。
「我没有猜错的话……」燕横悄声向荆裂说:「他就是锡昭屏的弟弟。」荆裂以展得更大的笑脸,回敬锡晓岩那仿佛要把他撕碎的目光。
「原来是这样吗?」荆裂故意提高声线,连楼下众人都听得见:「呵呵……两兄弟都天生这么一副丑怪的身体,可真难得呀!」锡氏兄弟的异躯,都是母亲牺牲性命换来的。这句话是绝大的侮辱。
荆裂扬一扬手上船桨:「让我看看记不记得……对了,就是这条!」握桨的食指,抚抚桨上一条贯穿四条横线的斜刻纹:「这条就是你哥哥啦!」  刻纹的意义非常明显。
李侗看过去,船桨上共有九条——原来已有这么多同门,死在「武当猎人」手上!
——还有尚四郎,也是因他而落败的,算是第十个。
对于一心达成「天下无敌」的武当派,给这样的一个敌人活着,是不可接受的耻辱。
而对于锡晓岩,理由就更直接了。
武当刀、剑、枪,同时发动!
荆裂领头,四人也踏着屋瓦冲上前去!
锡晓岩长臂加长刀,竟比李侗的六尺缨枪更快攻至。
又是那简单却精纯的「阳极刀」,直劈而下!
荆裂深知能抵挡这把刀的人,就只有自己一个。他举起双手兵刃,当先迎了上去。
刀锋斩出的破空锐音比先前更尖。锡晓岩的脸容,瞬间如化厉鬼。
荆裂刹那间也收起了笑容。他此刻知道,自己激怒了一头怎样的猛兽。
——超过正常限度的愤怒,会令高手判断错误,或者用上多余的力量。怒气表面上令人战意高涨,实际战力反减。这是荆裂经常出言挑衅对手的原因。
——但这个锡晓岩,显然是个例外。
耳闻那凄厉的破空声,荆裂马上判断:这次再不能硬挡。
他向头上迎挡的态势中途改变,将右手倭刀刃尖倒转指地,刀身斜架,欲以斜角卸去「阳极刀」。
锡晓岩银牙紧咬,完全无视荆裂的守招变化,仍是一心一意地贯劲于劈下的刀势。
两刃接触,这次锡晓岩的长刀却没有弹开,他坐膝沉胯,将「太极」的刚劲发挥到极致,刀锋带着沉雄的力量,硬是要将荆裂斜斜举架的倭刀压下去!
金属猛刮的刺耳声。荆裂这招不足以将「阳极刀」卸去,单一条右臂也承受不了那力量。防线崩溃。
刃锋已及荆裂左肩颈前三寸。
最后一刻,荆裂及时将左手船桨也抵了上去,才阻截住长刀压击。
这一挡之下,刀锋切入坚实无比的船桨内三分——这木头要是换成荆裂的颈项,已然身首异处。
银光自右闪入荆裂眼帘。
是带着翻飞红缨的枪尖。李侗从旁夹攻而至,「武当锁喉枪」直射向荆裂右颈侧动脉!
荆裂被锡晓岩的强刀强压在肩颈上方,双足只能牢牢坐马站实,眼看已无从闪避这枪。
缨枪的刺杀路线却在半途突然升高,越过了荆裂的头侧,几丝红缨仅仅掠过他右耳!
正是燕横,以「静物剑」反手往上一扬,撩击在李侗枪杆前段,从旁将枪头架开了。
燕横经过连番激斗,尤其跟姚莲舟交过手之后,对自己的双剑法已具掌握和信心,这时想也没想,左手「虎辟」亦接连出击,从右手剑的底下穿出,可是却并非反攻向李侗,而是直刺锡晓岩的心胸!
「虎辟」短剑那带着血槽的剑刃既宽且厚,份量十足,刺来的势道确如猛虎。锡晓岩不得已将左胸缩后,偏身闪避这来剑!
锡晓岩一偏身,手上长刀的力量顿时大减。荆裂一感受到刀压变轻,马上如复活了一般,船桨仍抵住锡晓岩长刀,右手倭刀则抽出,顺势反手低砍右侧李侗的前锋腿膝!
李侗见燕横杀剑过来挡格缨枪,本来以为这是捉对厮杀,已经准备了应付燕横的后着;哪料燕横和荆裂二人出招交错,竟互换攻击目标,李侗突遇荆裂的长倭刀,只能只手拖枪,缩起右腿仓惶后跳,这才闪过荆裂的砍击。
——算起来这是荆裂与燕横首次真正并肩作战,出手竟配合无间,燕横自己也大感意外。荆裂却不惊讶,他知道这是日夕共同修练培养出的节奏与默契。
这时荆裂又感到左侧腰间,袭来一阵如针刺的感觉。
——武当三人首要击杀的目标,始终是他。
剑尖未至,杀意先到。焦红叶以「武当行剑」走个低蛇步,长剑从一个极难防守的角度,刺向荆裂因举起船桨而暴露的左腰肋。方位时机取得恰到好处,必中无疑。
——假如荆裂身旁没有虎玲兰的话。
虎玲兰双手握住「龙棘」,将那黄金剑刃自左下往右上逆向斜斩,阻截焦红叶的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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