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

第11章


泾阳顿了顿,瞅着他,“你能不能……”
  “你要我出面,劝说我爹离开日城之后不要再去月城,以免露馅?”柳下少争代替她把剩下的话都说了出来,而后,幽黑的眸子落在她的眉宇之间,“你自己也清楚,强人所难的事,为什么要开口。”
  “因为我答应你要去参加虚怀谷的比试。”泾阳眉睫一颤,“这算我们之间的协议。”
  “你让我很想——”
  “如果你气得想打我,我不会还手。”泾阳的声音越来越低,“是泾阳太过分。”
  “是一亲芳泽。”柳下少争的声音压住了她。
  泾阳愣住,“啊?”没有反应过来,柔软的嘴唇上已被印上一个轻柔的吻,握着流觞的剑差点落在地上,被柳下少争接了个稳稳当当。
  “还能说你对‘嫁人’没有丝毫看法吗?”柳下少争把剑重新放回到她的掌心,“你根本没有经历过的儿女私情,不要轻易对它下结论,这件事我自己会有考虑,你要做什么就只管去做吧。”
  泾阳仍有些回不过神——
  从来无人敢对她这么无礼!而她,没一剑刺出去,直接送对方归西,也算稀罕之极。怔怔地瞅着他,半天,才咽了口口水,“你认为如此就可改变我的主意?”
  “我没想过改变你的想法。”柳下少争说道,“你是轻易妥协的人吗?”
  “当然不是。”泾阳倏地起身要走。
  柳下少争趁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抬起头望着她神色不佳的秀颜,笑道:“事实上你想问的是我吻你到底为何吧?”
  “不要总以为你很了解别人。”泾阳白皙的脸蛋一阵燥热,“看在你是我师兄的分上,这件事就此作罢,你再、再敢——”
  “哈,你已想到了‘下一次’吗——”
  若她回头,会看到柳下少争掩扇而笑,可那笑容中并无半点轻佻,而是一片纯净。
  可惜,此时此刻的莫泾阳,心中忐忑,潜意识不想把太过自我的感情摊开到台面上,何况对方是柳下少争这出了名的风流子?
  门被掩上的刹那,柳下少争也提衣下榻,出门走向马棚。
  朝廷的人要经过哪些地方,他心底一清二楚,牵出一匹马,自侧门而行,下人们见他是随莫城主同来吊唁的贵宾,无人敢去拦阻,任他顺利地出了府邸,向城外走,城门的关卡因朝廷的人即将进入,城门大开,不等守门的人反应,柳下少争双腿一夹马腹,扬鞭甩缰,扬起一路烟尘,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穿过茂林,绕过溪流,远远地便见到熟悉的旗帜,那是呼延皇朝的火凤图腾。
  手持兵刃的侍卫见有一人快马驶来,赶紧拦截在前,大喝道:“何人冒犯?”
  柳下少争挑起眉,笑道:“儿子见爹也是冒犯?”
  儿子见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住。
  柳下少争翩若游龙,双脚一踩脚蹬,跃入这支队伍的人群之中,若穿花绕树,令人眼花缭乱之余,到了端庄的轿子前,止步一礼,“爹,孩儿要见你。”
  ☆、第5章(2)
  “少争?”
  轿子里的柳下师听到外面喧哗大作,正要问人出了什么事,乍听到儿子的嗓音,又是欣慰动又是生气,掀开帘子,不由分说斥道:“你怎会在此?为父不是说过,这段日子都要待在京城,不准你到处溜达?”
  “对不住,爹。”柳下少争抬起脸,微笑道,“让你担心了,我有事想单独说。”
  “你先进来。”柳下师点头,对外面的人马吩咐道:“原地待命。”
  “是,大人——”
  一声令下,呼延皇朝的人马停止进发,绵延在山路上歇息。
  柳下少争上了车随手把帘子拉下,挡住后面投来的好奇目光,开门见山道:“爹,你是不是奉圣旨前来问罪?”
  “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柳下师看了看他,“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柳下少争把在双城的见闻向柳下师讲述一遍:“爹,朝廷觊觎双城已久,苦于没有出师之名,而若让双城被皇上掌握,天下怕是再无可敌。”
  柳下师一震,惊愕地盯着柳下少争,“你、你知道多少?”
  柳下少争微微一笑,“爹,儿子的本事,你心里该是最清楚不过,就算是你不说,我一时无法知悉全部,也会拿捏一个大概。”
  “你——哎——”柳下师沉重地叹了口气。
  “爹,少争从小就很纳闷,你教我忠臣不侍二主,教我男儿威武不屈,可你却是人人口中的‘大降臣’,若无天大的理由,那爹的教诲不就成了柳下一族最大的笑话?”柳下少争淡淡地说,伸手搂了一下父亲日渐苍老的身子,“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爹这么做只有一词可解释,那就是——‘蛰伏’。”
  “你大了。”柳下师有些无奈地摇头,“本想这些事由为父着手就好,你可不必涉猎那些阴谋诡谲,开开心心当个公子哥儿也好……”
  “怎么可能?让爹孤军奋战,儿子不是畜生不如?”柳下少争摇着扇子道,“更何况对少争来说,也是很有趣的事,爹,只要你把始末缘由都告诉我,我保证,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结局!”
  “少争,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柳下师苦笑道,“若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为父何必卧薪尝胆二十年?”
  “爹是不信孩儿?”柳下少争掌心的折扇在指尖打转,“呵,这天下,无我柳下少争不能之事,只有愿否而已。”
  “你,真的这么有信心?
  仅仅一瞬,柳下师在柳下少争的眼底、脸上仿佛看到了一张多年不见的面容——那也是如斯的贵气霸道,如斯成竹在胸。
  那是柳下师无法抗拒的人,势必臣服。
  柳下少争郑重其事地说:“有。”
  柳下师低头又思索片刻,终是承认:“没错,当年投降呼延皇朝,爹是为了保住即将彻底分崩的星之域,而且这件事……也并非到爹这里为止,在皇朝之外依然有星之域的人在暗中积攒实力,等待时机。”
  “爹可知晓他们是谁?”柳下少争的心底浮现出几个组织的名字。
  “嗯,本来还不甚清楚,但——”
  柳下师忽然向他投去一抹异样的眼光,让柳下少争一凛,“莫非和我有关?”
  “哦,这倒不是,只不过你在月城之时,可遇到过什么特殊的人事?”柳下师问地十分神秘。
  “有。”柳下少争立即联想到了莫大管家莫焉非,“莫泾阳的府邸有一个大管家,这人我认为决不单单是管家而已,他有武学根基,虽称不上绝代高手,却也是数一数二,而他的气质更是沉稳过人,尤其是——”
  “尤其是什么?”柳下师一抓儿子的肩胛。
  柳下少争被那股力道抓痛,“爹,我在管家府邸看到一个水墨屏风,而在屏风上面,竟发现暗藏九廊五门。”
  “九——五——那是帝王之数!”柳下师几乎要在马车厢内站起来了。
  柳下少争说道:“而这屏风就是那位管家所画。”
  “是他——绝对是他——”柳下师喃喃地重复同样的话。
  瞅着失神的父亲,柳下少争有一丝了悟,又有一丝模糊,较之在一起时难说清此刻的想法。
  “少争,星之域的域主没有死。”
  平地一声雷!
  柳下少争的扇子敲了一下额头,轻笑道:“爹,这话的意思不是孩儿所想的吧。”
  “你认为呢?”柳下师的脸上却无丝毫笑意。
  “若他就是星之域的域主,为何这么多年没有和你联系?”柳下少争还在思考,猛地一抬头,“难道他在不久前主动与爹联系上了?”
  “嗯,在为父前往日城的途中,有人在夜间向马车递信。”柳下师谨慎地说,“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信已烧了,不过,为父认得主公的字迹,决不会错,而他在信上所提便是于双城之中蓄势待发,目前台面上除了日城的城主楚山孤以外,最有可能是他的就是你所提到的月城莫管家。”
  “楚山孤——”柳下少争说,“爹排除他就行。”
  “此话怎讲?”
  “楚山孤年纪轻轻,不可能是星之域的域主。”柳下少争并没把楚山孤诈死,诓骗泾阳的事摊到台面上,决定先静观其变,“但也有可能被域主收为麾下,成为日后复兴大计的重要依托。”
  “那你在外面说要找我究竟是为什么?”
  “我想爹在见过日城的城主之后直接回朝……”柳下少争探过身,在柳下师的耳边一阵喁喁私语。
  听罢他的话,柳下师陷入一阵沉默。
  柳下少争摇着扇子给父亲扇风,仿佛刚才所说的事与他半点关系也没有,直到柳下师对他点了一下头,才真正露出噙在嘴角多时的笑。
  要玩就玩大,柳下少争奉陪到底。
  日城迎接柳下师的正是扮成楚山孤的莫泾阳。
  在此以前,虽没接到一个确定的信儿,但泾阳对她拜托柳下少争之事,仍是有着很大的信心。
  日城府里暂收起灵堂,一切摆设如常,下人们各司其职。
  初见面,泾阳心底就是一惊,这位柳下大人似曾相识,而又决不是因他与柳下少争是父子的关系。不过眼下不及多想,她把柳下师迎到正厅,吩咐左右退下,这才问:“大人这次前来,是否关于两城供品被劫之事。”
  “不错。”柳下师放下茶盏,“虽然双城不属朝廷所辖,但当年两位城主投诚送表也是事实,供品意味着贵方的诚意——老夫这番话,城主应该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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