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

第14章


  “有你这句话我就能彻底确认。”柳下少争把枕戈剑缠回腰间,“刚才的飞仙传人,就是日城的少城主。”
  “楚山孤?”泾阳握紧了宝剑,“你怎么确定的?他不是……死了。”
  柳下少争给了她一个无害的温柔眼神,“小师妹,你的口气是疑问还是确定呢?”
  “……”
  不能否认,泾阳对楚山孤的死始终充满狐疑,就算是看到了灵堂,还有哭成泪人一般的楚老夫人,也不能代表什么。不是说楚山孤体弱多病没有死的理由,而是死的太巧,而他们在赶往日城的途中又多次遭到偷袭,这些事一一串连在一起……
  泾阳的脑海中闪过在日城城主府邸,她前去灵堂祭拜那会儿,柳下少争几次的提点以及怪异的举动……
  “当时你就察觉到不对了吧?”
  “来。”柳下少争拉住她的手,牵到树下,避开了枝叶上滴落的露珠,“若是此刻你赶回月城,少争可以向你担保,在棺材里的人不是楚山孤——当时你被楚夫人拉去谈话,我曾进到正厅上了一炷香,当时的试探结果很明显,那个管家也是明白内情的,他一直在不遗余力阻止少争靠近,而在棺木下方留有气孔,我察觉到有活人的气息,而这种气息与今日遇到之人十分相似。”
  所以她也觉得熟悉的话,必然是楚山孤无疑?
  泾阳恍然大悟,“他处心积虑策划一切,为的是什么?你知晓他不怀好意,还故意把狐皮丢给他?”
  对她很快反应过来,并能条条分析,柳下少争很是欣然,“给他狐皮的原因就在我刚才问你的那个问题中。”
  泾阳一震,“难道他和星之域——”
  柳下少争的扇子再度点上她的唇,“这张小嘴儿说出的话太多,可是会麻烦缠身的。泾阳,你满心担忧的就是双城百姓未来的日子,如果可以有机会让他们脱出困境,你肯不肯做点牺牲?”
  “当然。”泾阳二话不说,应道,“死都可以。”
  “啧,动辄提到死的习惯不好。”柳下少争微微地笑了笑,“命是很宝贵的,只有活的人才能做想做的事喔。”
  泾阳低下头,叹息道:“像你这么欺骗别人么?”
  柳下少争“哎呀”了一声,转过泾阳的肩,双手向她合十地拜了拜,“是诈,不是欺,我也是受人委托代替武皇的传人,而不得不让小师妹来蹚浑水替我出战,原谅少争的有苦难言吧。”
  泾阳本是肃然,见他这样,倒也忍不住笑出声,“什么苦?我看你玩得乐在其中,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不过,你帮我解危多次,算是扯平。只是,有楚山孤在双城背后,我如何能让双城的百姓不受连累?”
  柳下少争想了想,开口道:“他背后尚有飞仙的飞天境,而飞天境和修罗渊双方关系密切,如今朝廷与修罗渊的人打仗,楚山孤取了狐皮,一心都在上面的宝藏,好令身边的两派实力加大来对抗朝廷,短时期不会对双城有什么举动——只要你这个合并双城的人不对双城有什么动作,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泾阳一扶剑柄,“那我们现在就入朝去。”
  “你站在哪边呢?”柳下少争突如其来地问。
  泾阳的脚步一挪,仰头看看他,“什么叫我站在‘哪一边’?”
  “朝廷之中也是危机重重。”柳下少争摇扇笑问,“不要忘记了百里封疆的伤。”
  泾阳迟疑道:“一定要选吗?”
  柳下少争点头。
  “和你对立的那边。”她缓缓说。
  丛林间的风吹过两人的衣袖,飘扬的发微掩了对方眼底的幽邃。
  许久,听到柳下少争笑了笑。
  “聪明。”
  同在一方,不如分而置之,尚可遥相呼应,柳下少争忆起灵帝对她的赞不绝口,此刻莫不认同——
  莫泾阳确是难得一见的女子。
  ☆、第7章(1)
  不动声色回到日城向府邸的人做了交待,言明自己要入朝处理双城供品被劫一事后,泾阳便与柳下少争折返月城。
  来接他们的是月城的大管家莫焉非。
  柳下少争不由自主多看了他几眼,当时却没多说什么。
  当夜,却有人来敲门。
  柳下少争披了外衫,打开门一看,正是端着一套茶具的莫焉非。他稍稍怔了下,随即一伸手,优雅地欠身,“大管家请进。”
  莫焉非把紫砂壶的茶具放在小桌上,笑道:“公子是大小姐的同门师兄,焉非不过是下人,公子太客气了。”
  “大管家是小师妹尊敬的长辈——”柳下少争亲自为他倒了杯茶,“少争与泾阳是平辈身份,礼数该然。”
  望着柳下少争为他倒的茶,莫焉非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很快,又掩饰得无影无踪,微笑着接过来,缓缓啜了一口,“年轻人可以做到如此雅致高量一步……少争公子的未来无可限量。”
  若以外人来看,两个人的口气都很怪,只不过谁也没有戳破那层纸。
  “大管家,少争想请教。”
  莫焉非兴致起了,挑起眉,“哦,请教不敢,与公子切磋无妨。”
  “大管家是如何看待现今的呼延皇朝?”柳下少争开门见山道。
  莫焉非眼皮也不抬一下,“乱。”
  “乱……”柳下少争重复他的话,年轻俊美的脸孔微微低下,“大管家是要与少争说一夜的哑谜吗?若是如此,怕是明日一早,也谈不出头绪呢。”
  莫焉非又抿了口茶,“我相信少争公子明白焉非的意思。”
  柳下少争起身到书桌上拿过砚台,又取了两张薄薄的纸,平摊在桌面,“不如我们一起把心中所想的乱分别列出,看是否一样?”
  莫焉非瞅了瞅他,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彼此都更能看清对方的眉眼,一种难以想象的亲近与疏离共生,十分微妙。
  “好。”
  莫焉非也拿起一根短毫,与柳下少争分别转向不同的方位,各自笔下游走如龙,又不约而同回过身,把自己手中的纸展开——
  内:颇黎、四藩
  外:星之域
  两人有志一同把双城和修罗渊、飞天境划归筹码,其余的就是一模一样的目标,面面相觑心领神会,莫焉非率先笑了,摸着胡子说:“好、真好,难为柳下大人将……嗯……”
  莫焉非提到柳下师,柳下少争说道:“若有机会,莫管家可与家父相见。”
  “来日方长。”莫焉非的态度模棱两可,“公子虽对时局掌握在胸,然而,世事变幻就在转眼,每一步都是关键。”
  “少争受教。”柳下少争皱眉,“不过——”
  莫焉非略略一怔,“有事?”
  “一旦皇朝的内乱弭平,下一步就是正式与星之域……”
  莫焉非手掌微微一抬,阻止了柳下少争,沉默一会儿,露出奇怪的笑,“按照公子计划的去做。”
  “即使是……”
  这一次,柳下少争不由得愣住。
  星之域的暗桩是父亲所提到的日城之主,于是顺水推舟把狐皮都给了诈死的楚山孤,然后借助楚山孤背后的飞天境与修罗渊来壮大星之域,最后对抗朝廷,而同时他只需要除掉呼延颇黎与四藩即可。
  然而,这样做有一个潜在的危险,那就是日渐壮大的楚山孤。
  得到宝藏,又有实力与朝廷分庭抗礼,楚山孤若有异心,星之域的主人又能如何?最后江山社稷仍是别人的。
  烛下的莫焉非,双眼闪耀平日难见的光泽,那是一种枭,也是一种霸。
  “少争。”
  听莫焉非唤自己的名仿佛再自然不过,柳下少争的心也失跳一拍,脱口道:“在。”
  “你信不信,呼延皇朝内乱‘平息’之前,星之域还无法势大?”
  柳下少争猛地抬起头,“莫非那三张狐皮是假——”
  蓦然,莫焉非背过手笑了,“真亦假时假亦真……星之域背后牵扯的飞天境与修罗渊不假,但真正的势力在——”
  柳下少争瞅着他的拇指向脚下一点,当即顿悟!
  好一个星之域的域主!
  难怪当年的他可以称霸四方,差一点点就平定纷争,若不是有了意外,这个人没有道理不成为天下第一。
  所谓的棋子随处可抓,所谓的弃子,人人皆可。楚山孤无非是放在台面的一局,赢则得益,失则不惜。
  好狠,不是吗?
  莫焉非低低地问:“公子会觉得这很可怕吗?”
  柳下少争想了想,淡笑道:“那要看从谁的角度出发。”
  莫焉非回过头,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随你如何做都行,不用顾虑,保护好自己即可。”
  被父亲称为“主公”的这个男人……为何对他坦言不讳?
  渐渐地,柳下少争有一种大胆的念头呼之欲出,但在想到的刹那也惊了一身冷汗,又看了看莫焉非宛如无事的样子,只得说:“少争明白。”
  “夜深了,早点休息吧。”莫焉非端着茶具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少争公子怎么看大小姐?”
  “泾阳?”
  “不错。”莫焉非的口吻耐人寻味。
  柳下少争不知想起了什么,微笑道:“是个好姑娘。”
  “若是她成为第二个楚山孤?”莫焉非望向他。
  第二个楚山孤?
  柳下少争几乎是立刻回道:“不会,我可以保证,她只是莫泾阳,大管家是看着她长大的,应该对她的为人非常了解。”
  “哈哈哈,我看她长大,当然了解她没半点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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