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

第20章


  如果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柳下少争真想把她抱过来亲上一亲,这小女子分明是越来越大胆,只有她质疑他、质问他,什么时候轮到她怕他?
  “不过……”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有些赧然,泾阳转移话题,“我很奇怪,你怎么去挑拨三藩王和他的关系?我记得那三个人一直私下和呼延颇黎有联系……”
  “这个呀,哈哈!”柳下少争抿唇低笑,“要做坏人实在很容易,只是你确定要听吗?我怕破坏少争在你胸中的形象。”
  你在我心里哪里还有形象?
  本想丢出这么一句的,但她还是忍住没有损出声,只说道:“你不说就算了,哼。”继而一拍马臀,抢先走了几步。
  “别生气嘛。”柳下少争策马跟上,“其实很简单,你知道呼延颇黎有一个儿子吧。”
  “知道,之前还曾跟随百里封疆出征。”泾阳想到那张他在王爷府遇到过一次的脸孔,不由得皱起眉,“但给人感觉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说到“纨绔子弟”,回忆起与他相识不久那会儿,也曾这么给柳下少争刻下如此印象。
  “这眼神是又想起我什么吗?”柳下少争不用猜也知道她想到哪里,“算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反正呼延颇黎的儿子呼延凉与三藩王之一的东藩王之女有染,而东藩王之女又与南藩王的儿子有婚约,北藩王与南藩王则是姻亲,我就——”
  “让我猜猜,是不是你利用这个关系,伺机挑拨东、南两藩王,让南藩王觉得朝廷不把他们放眼里,这样南北藩王与东藩王不睦,眼见大军离开京城,定会挟怨抱负……”
  “不愧是我冰雪聪明的小师妹。”他的满眼都是笑意。
  “你这大坏人……”泾阳摇摇头,“能让你操纵的都被你操纵了去。”
  “哈,不是早就说了,自古没有好坏,只有成败。”不知看到了什么,柳下少争的笑渐渐敛去,仿佛触动了什么灵思,“这段日子你要注意一人。”
  “谁?”
  “笑千君。”
  大军驻扎的地方仍是玉峡关。
  沿途,泾阳等人看到不少在附近生存的百姓逃荒,饿殍遍地,昔日边界宁静的要道早已成为人间炼狱。不等朝廷的人马安营扎寨,修罗渊先遣部队已攻向中军所在的方向。幸好泾阳有所防备,左右夹击,将第一波的攻势给压了下去。
  新皇呼延澈吓得不轻,夜里无法入眠,柳下少争安抚许久,才离开皇帐来到外面。
  泾阳带着几个副将在各营转过一圈之后,正好走到皇帐外,打算给皇上请安,却被柳下少争阻下。
  “皇上刚歇下,不要惊扰他。”
  泾阳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各自巡哨,才对柳下少争道:“去我营帐谈。”
  两人刚要走,迎面遇到曾随侍百里封疆的参谋之一笑千君。
  给泾阳行了个礼,笑千君向柳下少争笑道:“又见面了,太傅大人。”
  柳下少争摇着扇子也笑,“是啊,山不转水转,总有见面的机会……”
  对于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泾阳恍如不察,问道:“笑千君,你来是有何事?”
  “方才营外有人送来一封秘函,点名交给大都督。”说着,递上来一封雪白的信函。
  信函?
  柳下少争和泾阳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下目光,然后由泾阳接过,说道:“好,本都督知道了,你也下去吧。”
  笑千君似乎有些不愿离开,但见泾阳眼神专注地盯着信函,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径自回了他的住处。
  泾阳与柳下少争没有到大都督的寝帐,反而绕了个不小的圈儿,最后到太傅帐里,吩咐下人在外守候,泾阳把那封信取出,放在小几上。
  “你怎么看?”
  柳下少争瞥了信一眼,道:“打开看看咯。”
  泾阳撕开信封,摊开在桌面,两人借着烛火看罢,不觉陷入沉默。
  还是泾阳先开口:“你觉得可信吧?”
  柳下少争哼笑,“为什么不信?”
  “你要我小心‘笑千君’,这封信是他拿来的,不怕有诈?”她挑起眉。
  柳下少争指尖点了下桌面,“我告诉过你,昔日星之域的人有和朝廷勾结,才会使我父功亏一篑,而今修罗渊劫持供品的事如此隐蔽,竟都被朝廷获悉,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修罗渊有朝廷的内应?我不清楚内应是谁,倒是可以将计就计,看是否与笑千君有关。”
  笑千君是呼延颇黎的亲信,他若脱不了关系,那么呼延颇黎也就不在话下。
  泾阳明白柳下少争的意图却很难放心,“修罗渊的位置特殊,北边是玄武海,南边是大荒漠,如果骑骆驼,过了那片荒漠穿过狭天堑,就是咱们脚下所在的玉峡关。若分兵两路的话,我绕到玄武海那侧,不管偷袭修罗渊成或不成,剩下的人马都比现在的实力薄弱,遇上能与百里封疆旗鼓相当的对手断天河,你和皇上……”
  “哈哈。”柳下少争一径笑。
  泾阳推他一下,却被柳下少争抓住了手腕,轻轻一拉抱坐在腿上,“我的大都督,你想太多了。”
  “胡闹。”泾阳不敢太大声,惊动外面的士兵,“这是什么地方,你还敢无礼!”尤其她现在还易容成楚山孤的样子呀。
  柳下少争轻轻闻她鬓丝的幽香,低低地说:“别担心,他们不敢进来的……泾阳,若我只让你带走一百个人,你还敢不敢?”
  “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左右捏那张俊美的脸庞,“不准再隐瞒我,全部交待清楚。”
  “让你带走这些人不是为‘厮杀’,而是要做‘苦力’,所以大部分兵力还是会在军中守护皇上。”柳下少争抓下她的手,“按照信上所说,断天河带走修罗渊的精锐,剩下的也不过是些驻守兵,本以为有修罗渊的地势作为屏障就万无一失,却不想被咱们知道了飞天境与修罗渊之间的秘道。你带走的这些人只要顺图上所绘的地势从高到底挖一道暗渠,引玄武海之水到此,七日之内一旦涨潮,飞天境和修罗渊全都不保。”
  “啊……”泾阳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么确定七日内会有大潮?这个时令,玄武海应该是风平浪静才对。”
  “我要使用堪舆之术改天时。”柳下少争的口吻云淡风情,就好像这件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泾阳一把揪住他的前襟,“你疯了?!随意改变天时要折寿的!不行,我不同意!”虽然没有跟师父学术法,但她明白,不管是谁乱了时令,都要受到天谴,这是天地万物亘古不变的法则。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速战速决吗?”柳下少争雅然一笑,“既不至于让修罗渊和飞天境的叛徒成为我父亲复兴霸业的阻碍,也不让修罗渊的人马成为呼延颇黎借刀杀人的利器,如此不过是最折中的选择,何况……折寿而已,又不会死。”
  “你知道你会活多久吗?”泾阳冷冷地问,“如果你本身只有六十年的命,一下子去了三分之一,那么未来……未来你要怎么办?”
  柳下少争静静地盯着怀中的她,半晌问:“如果要你现在与我一起离开这里,放弃双城的百姓,你肯不肯?”
  “我……”她哽咽了。
  “如果你说一个‘肯’,柳少争二话不说放弃刚才所说的话,和你一起离开这个纷扰的地方。”柳下少争的笑仍旧那么温柔,但柔中尽是利刃,“我把选择权给你——泾阳,来做最后的选择吧。”
  到这一步,让她做选择。
  分明已是无路可走,无路可选,偏偏还要她做出抉择——
  “你好狠的心。”
  柳下少争抚摸她柔顺的发丝,“我对你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来?泾阳,少争不是轻言牺牲的人,若双城局势稳定,你愿意废除月城夫妻不可同堂的祖训,与我终老么?”
  “你我之间又不是夫妻——”泾阳一阵苦笑,“何况,我都还不知你能不能活到那一天……”说着,不知想起什么翻了翻袖底,把解系草的根茎取出。
  “现在交给我,不怕我食言害了双城?”柳下少争挑起眉。
  事实上泾阳对自己如何,早已在他心底有数。可惜,世事纷扰,在没有把握可以伴她厮守以前,任何多余的承诺都是妄言,都是不该。
  “我怕你活不到兑现承诺的那天!”她没好气地说。
  柳下少争接过解系草,咬在嘴边,双眼却一眨不眨凝视着她的一颦一笑,心道:想我柳下少争览遍群芳,终是为草木折腰……
  这是现世报吗?
  泾阳眨眨眼,一丝赧然油然而生,“你看什么?”
  “师父有没有教你看本命星?”他忽然问。
  “有……”泾阳点点头,“怎么突然说这个。”
  从一个人的生辰八字推测到本命星的方位,就能知悉他的运势和现状。
  “没什么。”柳下少争搂着她说,“告诉我你是哪一颗,让我可以随时看到你。”
  泾阳推开他,来到小布窗边,掀开瞅了瞅群星灿烂的苍穹,“那么,哪一颗才是你的本命星?”
  柳下少争来到近前,微笑着指向某个方位。
  ☆、第10章(1)
  一切都按柳下少争的计划进行。
  泾阳带领一百人在三天内挖出暗渠,引来了玄武海的海水。站在山顶居高临下,南侧与沙漠之间有一座雾霭丛生的险境,风很大,吹得人衣袖翻飞,几乎睁不开眼。有人见三日转眼将至,玄武海仍是波澜不兴,难免担心的请示泾阳,要不要提前撤离,以免中了修罗渊的诡计。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