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

第19章


  “胡思乱想。”他在她的面颊上一吻,“我不会让你死,我说过,你想要达成的愿望可以告诉我,现在我知道了,也会让它实现。”
  “但我觉得你自身都很难保——”她的秀眉一耷。
  柳下少争低柔地唤,双手捧住她的面颊,“说到底,你是怕我出事对不对?”
  泾阳偏过头去,“我也……不知道。”
  “唉。”柳下少争叹了口气,“如你所料,楚山孤是柳下师的儿子,而我才是莫焉非的亲生子。”
  “那么莫焉非的真实身份——”
  “星、之、域、域、主。”柳下少争一个字一个字说。
  泾阳一抓他的袖子,“当真?焉非伯伯就是昔日的星之域域主?那我娘……”
  “你娘知不知道他的身份我不确定。”柳下少争淡淡地说,“但至少她是救了我亲生父亲一命。”
  泾阳单手一抽剑,抵在柳下少争胸前,“你们父子是利用双城做后盾!”
  柳下少争毫不抵抗,任由她威胁,“你真的认为我是这样利用你?”
  “你骗我的次数还少吗……”泾阳想到与他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而自己却对他难以抑制的信赖和关怀,又可悲又可笑,“我怎么知道你所谓我的实话不是另一个谎话的开端,好一串弥天大谎,好一个父子联手,所有人都被你们俩把玩在鼓掌之间!”
  柳下少争望着泾阳激动的神情,伸手拭去她尚未意识到的两行泪。
  “让女人掉泪真是罪过。”
  泾阳挥开他的手,以袖擦去眼泪,“不关你的事!我不会让你们拿双城的安危来实现自己的野心,我会揭穿一切。”
  “你不会。”柳下少争平静地说,“因为你是很理智的人,你知道现在有楚山孤与莫焉非两方面的威慑,加上朝廷对双城的虎视眈眈,随便有一个轻举妄动的决定,很快会给那里的百姓招惹杀身之祸。”
  “你威胁我?”她瞪起眼。
  “我是给你讲道理。”柳下少争从袖底取出一棵植株,“你看这是什么?”
  泾阳一眼就看出,那是月城特有的品种“解系草”,这种草很特殊,叶子有毒,若是含入口中,三个月内没有解药会毒发身亡,而解药就是它的根。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就算是同样的植株也只能解本身这株草的毒,任意两株互换根茎是没有办法解毒的。
  “你想做什么?”
  泾阳话音刚落,柳下少争就把手中解系草的叶子含入口中,她想要夺下已慢了一步,而在瞬间,原本在他掌握中的解析草根茎被赛到了泾阳的手心。
  “我把我的命交给你保管。”柳下少争悠然自若地笑着,“如果真的那么恨我,只要毁了它,那么一了百了。”
  “你疯啦?”为免解系草腐坏,泾阳起掌以内力将根茎封冻,“好端端吃这干吗?我才不要……”
  “这样你不是就有筹码了?”柳下少争盯着她的双眼说,“若有一天,少争违背对你的承诺,让双城陷入水深火热,那么毁了它也算是一消你心头的恨。”
  “要死还不容易……只是一人的命抵得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吗?”泾阳凄凉地摇头,“他们虽然未必会武功,未必有那么多学问,也许只会种地,只会放牛,只会织布……但都有权利生存下去。”
  “泾阳……”柳下少争的视线飘远,“天下大乱,不管是哪里的百姓都没有办法好好生存,双城对你而言很重要,京城的人对我而言也很重要,其他地方的人也不例外,谁都想好好守护家园。但——乱源不除,永不宁静,在它要乱不乱的时候害死的人最多,所以不如让它乱到无法挽回旧的局面,然后寻一人力挽狂澜,开创盛世。”
  “如果失败了呢?”泾阳的心很乱,“你不是也说,这世上没有好坏只有成败,一旦你输了就是千古罪人,万劫不复。”
  “你相信我吗?”柳下少争问得直接。
  泾阳低下头默然半晌,在柳下少争以为她不会回答的一刻,抬起头,毅然道:“我不会走的。”
  她终是放不下双城……也放不下……
  短短一个月风云变幻。
  丞相柳下师退隐还乡,大都督百里封疆获罪开释,庙堂人心不定。年迈体衰的皇上将呼延颇黎封为摄政王,自己退位为太上皇,太子呼延澈登基为新帝,改元“天鸣”,不久太上皇殡天,举国大丧。
  这个节骨眼,边境战事又起,修罗渊主动兴兵来犯。
  以楚山孤之名任右将军的泾阳请缨应战,呼延颇黎十分欣喜,认为是把兵权都掌握在手心的最佳时机,于是怂恿皇上御驾亲征。年轻的新皇毫无战事经验,并不想应允,但迫于呼延颇黎的威慑力又不敢当面拒绝。
  下朝后,呼延澈心有余悸地回到寝殿,急切地召见太傅柳下少争。
  来到近前的柳下少争望着团团转的呼延澈,微笑道:“皇上万岁,万万岁。”
  呼延澈赶紧上来扶起他,焦急不已道:“太傅,朕知晓你为了老丞相病退的事还在告假期间,但今天上朝时的情况你也该有所耳闻,呼延颇黎那个老狐狸非要朕御驾亲征,这下怎么办?朕跟本不会带兵打仗,这一去,怕是很难再活着回来。”
  “皇上怎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柳下少争安抚着说道,“右将军楚山孤是朝廷的栋梁之材,臣相信‘他’可以力挽狂澜。”
  呼延澈将信将疑,“真的?但朕还是有些担心……”烦躁地一甩五爪龙袍,“朕早前就跟太傅提过,治国参政,带兵打仗,朕都是外行,为什么,为什么父皇一定要立朕为帝?皇叔既然智勇双全,让他做了皇帝岂不皆大欢喜。”
  “皇上——”柳下少争脸色一沉,“这些话也就是在臣跟前说说,千万不可在其他人跟前提起半个字。”
  “太傅……朕现在实在没办法……”呼延澈一抓柳下少争的袖子,“所有人都在等朕妥协,朕……朕是走投无路了。”
  “皇上镇静,且听微臣说。”柳下少争在少年皇帝耳边低语道,“这一次您必须要御驾亲征,如果新帝临危退缩,那么前军将士将如何奋勇杀敌?右将军文武全才,必然可以保护皇上的安危。”
  连柳下少争都这么说了,呼延澈的脸一片惨白,全身无力,“太傅……朕……朕想让你随军前行。”
  柳下少争淡笑道:“有何不可?”
  ☆、第9章(2)
  于是,在柳下少争的劝说下,呼延澈心不甘情不愿地准了摄政王呼延颇黎的奏本,亲自任三军主帅,右将军“楚山孤”代替百里封疆,成为新一任的大都督。三日后,全军启程赶往玉峡关。
  大军前行的途中,泾阳来到柳下少争所在的中军人马跟前,请他单独一谈。柳下少争心知她必有很多疑问,笑了笑,两人并肩策马,在距离皇辇一定的距离随行。
  柳下少争递过去一袋水,“宫里上好的茶,喝两口吧。”
  “你还有心情喝茶。”泾阳对他的淡定不以为然,“这次,你实在不该劝皇上亲征,连自己都跑来掺和。”
  “为什么?”柳下少争不像其他人身穿戎装,仍是文士打扮,自在摇扇,“你觉得很危险吗?”
  泾阳肃然道:“当然,我虽已按照呼延颇黎所说的将百里封疆手下的将士收在麾下,但那些人并不心服,王爷是想利用这次出兵来消磨沙漠之鹰的实力和锐气,打败修罗渊就最好,便是战败身死,也让他心底落个干净。”缓了缓,见他没有答腔,又说:“皇上一离开京城,王爷在朝中一手遮天,到时百里封疆留下的沙漠之鹰不管是胜还是败,对皇上和你都没好处。”
  柳下少争又饮了一口茶,才说道:“担心什么,有你在,我很放心呀。”
  “我不是大罗神仙!”泾阳对他这么放任自流的态度无奈之极,“就算莫焉非曾教过我带兵打仗之道,也只能用在战场上,朝廷的勾心斗角并不涉列在内。”
  柳下少争示意她少安毋躁,“你只管做你的就好,其他并不用担心。这一次让皇上出来,就是要呼延颇黎尽情耍他的手腕。”
  “你——”
  “其实这次修罗渊出兵并不正常,按照楚山孤取走狐皮的情况来推,飞天境和修罗渊都应该以协助他取得宝藏为主要目标,现在呼延皇朝正逢国丧,他们完全可以息事宁人,趁机来休养生息,但偏偏相反选择主动挑衅,必是修罗渊内部的人有问题。”柳下少争墨色一般的眼神透出清冷的幽光,“而朝廷那方面,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皇朝想要除内乱,也是一次大好的机会。”
  “怎么说?”泾阳发现自己很喜欢看他这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朝廷的精锐沙漠之鹰远赴西北和此处藩王联手大战修罗渊,那么素有反意的另外三位藩王如果受到挑拨,又会如何?”柳下少争冷笑着一抖扇子,“只有‘沙漠之狐’的呼延颇黎老王爷多年不曾出战,是否能够抵三位藩王的逼城呢?”
  “你不怕三位藩王占据京城?”泾阳睁大了眼,“那呼延皇朝照样陷入内乱。”
  “哈,不是还有我们吗?”柳下少争的扇子轻轻一抵下颌,“等沙漠之狐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们内外夹击灭了三位藩王,那时的呼延颇黎,是功是过全在皇上的一句话,又有谁有资格说半个‘不’字?”
  天!该说他太大胆了吗?泾阳不由得上下打量起他。
  柳下少争对她的反应很是有兴趣,“怎么,你觉得我很可怕吗?”
  “是啊……”泾阳没好气地说,“哪天被你暗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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