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

第41章


我很想用古老的摔跤方式给他一个“大别子”,这个男人的脑袋像被灌进了糨糊一样。
  更要命的是,他的话是很有煽动力的,医生显然放弃刚刚涌上来的一点点怀疑,然后离开床边,从医药箱里取出一个针管,然后打上药水,朝我走来。
  别给我灌药!我的心里大叫着,可就是叫不出口,我现在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算我生龙活虎地站在他们面前,大声地说,有人害我,我都不确保他们会完全信我。这里是精神病院,来到这儿的人,所说的话都是不可信的。我要是抵抗,没准儿还会像个木乃伊似的被绑在床上。
  “有人害我,床底下有人。”我呢喃着这几个字,但吐音不清,含糊得连我自己都听不见,我的手臂貌似被蚊子叮了一口,液体顺着针管注射进我的体内。
  “先打一针退烧针,等他睡一觉,明天早上再看看什么情况。”医生说着,然后收起医疗箱准备出门。
  “别走!”可惜他们听不见。医生带着护士和保安往门外走,我有点儿绝望了,生死就在这一瞬间决定,他们走出了病房,关起房门的那一刻,也意味着我生命最后的道路被堵死了。
  我在和自己抗争着,努力不要睡去,这退烧针里一定加了安定的成分。我虽说动弹不得,但意识还是清晰的,可从现在开始,我开始模糊起来,倦意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床下的凶手,似乎是在和我博弈,也在等我睡去,或者等着医生他们彻底走远。床下发出了声音,也许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救兵已经撤了,我比先前更没有抵抗能力。
  凶手从床底下钻了出来。他表情麻木,也许狰狞,或者嘴角还泛出一丝冷笑,所有关于坏人文艺的想象,都在我渐渐恍惚的意识中时隐时现。
  我的脖子真切地感受到了冰凉。他把绳子重新套了过来。我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气管瞬间被挤压堵塞,心跳加速,我浑身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都渴望氧气。我的眼前金星儿四射,就像被人狠狠地砸了一拳,我动不了,只能坐以待毙。眼前的金星儿越来越多,越来越闪烁,难道这就是濒死的情形?
第九章 飞越疯人院
  我就要和林慕见面了。一想到这儿我反而不恐惧了,我似乎已经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少女的味道,她就在不远处咯咯地笑着。我微笑着迎上去,她却始终和我保持着距离。我不停地跑,她不停地缥缈远去,咯咯的笑声越来越远。还死得不够彻底,我想着,否则林慕怎么会离我远去。临死的时候人总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会不会我和林慕去了不同的地方,所以即使死了也碰不到一起?
  我连蹬腿的力气都没有了。被人勒死的死相应该会很难看的吧?我感觉自己的眼珠子不停地朝上翻,眼皮露出一条缝,这就是所谓的“翻白眼”吧。真要命,死得那么的没有尊严。救兵不会来了,他们刚刚离开,人的运气不会总是那么好的,老天不可能接二连三地给我机会。
  我快要死了。可人的运气也不会总是那么差,总是离获救只有一步之遥。我翻着眼珠子,窗外,那个怪物又出现了,它贴在窗户上,冷冷地看着我们。
  “救命!”我喊着,可依然喊不出口,话就在我的喉咙口徘徊。
  “你得救我!”
  没准儿它只是我众多幻觉中的一个景象,是我看到了地狱里的景象,我快要失去知觉,就在最后的一刹那,那个怪物抿了抿嘴唇,然后一个响彻寂静的声音,嘶哑着吼叫了起来:“杀人啦!”
  随即我眼前一黑,瘫在床上。
  再次醒来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我还活着。周边没有出现奇奇怪怪的东西,我睡的床,天花板上的顶灯,还有熟悉的傍晚的阳光,都告诉我还在人间。我的脖子很痒,像是被缠上了纱布,裹得我很难受,左手也被铐在床上了。
  眼睛眨了一下,鼻子也开始工作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我猜自己在病房,紧接着听到有人在说:“他在动。”我挪了挪身子,浑身乏力,坚持着摆动了一下脑袋睁开眼去看,说话的人不是医生,左边有个穿着病服的人就蹲在床边托腮看着我。
  “你是谁?”我吓了一跳,身子本能地往后挪了挪,手铐的链条撞击到床架子上“叮当”作响。
  “他叫冯元。”那个人没开口,但有人说话,在我的一侧。我抽筋似的转过头来,同样打扮的人也托腮看着我。
  什么情况?就在我睡着的时候,有两个40多岁的糙爷们儿,装可爱地托腮看着我,就像在看一盘奶油蛋糕?
  我很想知道,在我昏过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问:“你又是谁?”
  “我叫胡吗个。”旁边的人说道,“胡说的胡,干吗的吗,个头的个。”真是个古怪的名字。
  “这是在哪儿?”我紧张起来。
  “你在病房。”
  我转动着脑袋环顾四周,果然猜得没错,这是个病房。三张床并排摆放着,我睡的病床靠墙,旁边有一扇窗户,门在侧前方,门边上还有个小房间,里面露出了洗手台和马桶。
  “这是医务室。”胡吗个补充道。
  “你们是谁?”
  “不是说了吗?我叫胡吗个,他叫冯元。”
  我愣了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这仍是在精神病院里。我应该是被急救,然后送到了这里。
  “你们也病了?”我尝试着问道。
  “原来病,不过现在好了。”胡吗个说道,然后压着嗓子问道,“听说你是杀了人进来的?”
  我琢磨着该怎么回答。“嗯,是,我是杀了人才进来的。”我也压低嗓子凶神恶煞般说道。我得吓唬吓唬他们,免得他们认为我好欺负,对我不利。
  “哦。”胡吗个似乎并没有被吓住,一副“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表情,然后指了指冯元,“他跟你一样,也是杀了人才进来的。”
  我心里一惊,不自觉地又挣扎了下左手腕,手铐磨得我生疼。
  “没用的,这个一旦被铐上了,是挣不脱的。”胡吗个说道,“你杀了几个?”他朝冯元努了努嘴,“他把全家都杀了……”
  冯元一直没说话,我转过头,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了起来,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面目僵直地看着我。
  我的天!我不知道眼前的这个胡吗个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我脱险了,被送进医务室,但这个病房究竟是他妈的谁安排的,有两个精神病和我同居一室,一个杀了全家,现今为止一句话没说,另一个疯疯癫癫,吃不准他的话是真是假,而我又被牢牢铐在床上!
  我的表情一定很尴尬,露出的笑容是个人都能看得出虚假。可除此之外,我应该如何对付他们呢?
  “别害怕。”胡吗个似乎看穿我心里在想些什么,着重重复了一次,“他现在已经好了。”
  我在病房里待了一天。其间冯元始终没有开口说过话,很好地表现出一个冷酷变态杀手的性格特征,而胡吗个一惊一乍之后,也不理我了,躺在自己的床上数手指头玩。
  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让我总像踩着棉花似的不踏实。我在想究竟发生了什么。脖子上的伤痕真实存在着,就像一条深刻的标记,把我一点点带回到昨天晚上。细节开始栩栩如生,然后当初来不及思考的问题就全都涌了上来。
  我好好地睡在自己的房间,居然有人可以偷偷潜入来谋害我,我想,没有内应应该是做不到的吧?精神病院虽比不上监狱戒备森严,但到底还是个特殊的医疗机构,不是随便可以被人钻空子的。
  为什么要杀我呢?杀人灭口?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只要我一死,我是杀害侯文杰的凶手就死无对证了。没准儿他们已经想好了勒死我之后,制造上吊自尽的假象?或者利用其他的方式,来解释我“死有余辜”。既然我都能“被精神病”,还有什么事儿是不可能的呢?
  这点在逻辑上是说得通的,可经不起仔细推敲。如果仅仅是为了把杀害侯文杰的罪名栽赃给我,那这个圈子是不是兜得有点儿大了?从“林慕”第一次出现,时隔半年多了,其间经历了那么多事儿,还牵扯出黄玉芬和管文明案,难道都是为侯文杰之死作铺垫?
  有这点儿精力,可以找得出比现在完美百倍的计划来。
  另外,有个问题是有人在救我。如果说我一死可以皆大欢喜,那么为什么还有人来救我呢?如果这个人是周炳国,或者某个正义凛然敢于挺身而出的人,这倒也就算了,偏偏却是个怪物,那个窗外的怪物,曾经把我吓得半死,我一度以为是幻觉,可就是它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一命,我又应该如何来分析这种情况?
  我总觉得自己身陷囹圄,总是刚刚险象环生,然后又马不停蹄地陷入另一种麻烦中。我又想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两股势力正在博弈,两股暗势力,一方想我死,另一方不想我死。这个感觉不知道对不对,如果属实,那么毫无疑问,我就成了风口浪尖的人。
  现在身处这个医务室,和两个奇奇怪怪的精神病待在一起,是不是又是什么阴谋呢?想必是吧,起码会发生些什么。我现在被他们当做一个杀过人的疯子,怎么可能轻易地和另两个病人关在同一间病房里呢?可别跟我说是因为病床紧张。我看了看,他们依然没有什么变化。自从我醒来之后,他们就变“乖”了,不跟我说话,也不自言自语,冯元竟然还呼呼大睡起来。
  原来我想等护士进来送饭换药的时候,提出换房的,起码得搞清楚,我究竟身在何处,和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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