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之间破大案

第160章


  “你是什么时候从公墓返回家的?”
  “大概……五点钟左右吧,因为我要赶火车。”
  “你是直接从公墓返回家中的吗?”
  “是的。”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我没看时间,不太清楚。”
  “据邻居们反映,你是大约一点钟离开家的。去公墓应该用不了四个小时吧?”
  “我跟父亲有许多话要说。”严文清的声音显得很低沉。“我非常怀念跟父亲在一起度过的时光。他虽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但是知识渊博,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他常常带我去逛庙会、看大戏,告诉我许多古今典故、趣事。他还带我去动物园游玩,我们在湖上划船,在草地上野餐,或者静静地坐着树荫下写生。他还常常教我绘画、裱糊画纸。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店里忙乎,有时还要到外地去出差,我很想念他。我跟他说,希望他能经常回家陪我玩。他说,他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即使他人不在,但他的心也在。他会一直看着我长大成人,然后我们一起去周游世界,把祖国的山山水水尽收在画纸上。
  “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还不满八岁,还没办法理解死亡究竟是怎么回事,心中常常怨恨他没有信守承诺,独自一人走了。‘他走了’,大人们就是这么说的。我问那个贱人,她不是说过,吃了‘忠诚药’父亲就不会离开我了吗,可他为什么还是离开了呢?她对我说,我父亲满肚子坏心思,他心里只有小玉姑姑,宁可死掉也要跟她在一起,所以他抛下我们娘俩走了。我哭喊着说她骗人。她冷笑着说,不信你就等着瞧吧,你的姑姑迟早也要离开你的。果然不久,姑姑也走了,嫁人去了。
  “我始终不相信父亲是严晓萱说的那种人,我怀疑她所说的那些话全是骗人的,就决定找一只小动物来试一下,让它尝一尝她的所谓‘忠诚药’,看看它会怎样。我找了一只流浪狗,给它尝了一点严晓萱丢掉的白色粉末,结果它在一阵疯狂的腾跃和嘶叫之后,口吐白沫,伸直了两腿……它跟我父亲一样,也走了。我后来又找了几条流浪狗来试验,结果它们的命运都一样。这些实验终于让我明白了‘忠诚药’的实质以及什么是死亡。
  “一天晚上做完祷告后,我看着严晓萱的眼睛对她说,她给父亲喂的白色粉只会让动物们死去,而不会让它们变得忠诚。父亲并没有不要我,而是吃了那些东西死去的。她要我交出那包粉末,我说丢掉了。她给了我一个耳光,还威胁我说不许对别人乱说,否则就把我卖到遥远的地方去,一辈子也别想回来,让我再也见不到爷爷、奶奶。她让我跪在她的天父的面前,一遍遍地忏悔,荡涤我不洁的心灵,洗刷我的罪孽。我一遍遍地向在天之父呼喊,有罪的人是她而不是我,希望上帝降下刀剑和雷电惩罚她。可是她的天父根本就不理睬我的呐喊,对于她所干的事情置若罔闻……
  “父亲去世后,爷爷很伤心,虽然也没见他做成什么生意,却整天待着店里不回家,可能是在怀念他视若儿子的女婿。他的身体变得很差,情绪很低落;外婆的心思都在外公身上,成天耽心他的身体,他两有时好几天都没跟我说上一句话。小玉姑姑也离开家,嫁了人。那两个巫婆变得非常专横跋扈,我成了她们任意凌辱的羔羊,我的呼喊也没人理睬,我感到又孤独又悲伤。所以你问我是不是很恨我母亲,老实说,是的,我的确非常恨她,还有她的上帝。如果不是她杀死了我父亲,如果她的上帝没有一味地装聋作哑,一切将会是另外一副样子的……”
  严文清似乎陷入了沉思。
  “你失去了父亲而感到伤心、痛苦,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杀害的无辜女性,她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和朋友难道不会伤心痛苦吗?”王熙荣说道。
  ……
  “你夺走了张燕青的生命,害得张家家破人亡,唯一在世的儿子张燕鸿一直活在地狱中,因为他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妹妹,不管是死是活。你藏匿张燕青的那个洞穴,是事先准备好的吧?”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严文清居然点了下头。
  “那个洞穴你挖了多长时间?”
  “记不得了,过了那么长时间。”
  “那里石头很多,挖那个洞穴应该耗费了你不少时间吧?”
  ……
  “是在张燕青去世之前的什么时候开始挖的?”
  “我记不清了。”
  “是什么时候挖好的?”
  “记不清了。”严文清打了个哈欠。“也许是之前半个多月吧。”
  “是杀张燕青之前半个多月吗?”
  严文清散漫地点了下头。
  “包裹尸体的那两只麻袋是什么时候买的?”
  “记不清了,可能是一个多月前吧。”
  “是杀张燕青之前的一个多月吗?”
  严文清点了下头。
  “详细说一下杀害她的经过。”
  “我累了。”严文清说完把身子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169章 最后的审判(杀手的挽歌)(六
更新时间2013-6-30 8:49:43  字数:3145
 王熙荣跟洪建阳足足审了严文清四天三夜。
  这期间,严文清总是要上一支香烟,开始滔滔不绝地回忆过往的经历,然后在警方的追问下,挤牙膏似的挤出一点儿与案情有关的信息。
  他像受虐狂一般,用低沉的声调尽情地回忆那些令人心酸的过去:他母亲动不动就给他灌辣椒水----把他浸在肥皂水里使劲儿搓洗;强迫他背诵那些不知所云的祈祷文,背不下来或者背错了就用不给饭吃、关黑匣子----关衣橱、关柴草间来惩罚他;不让他跟同学来往,特别是不让他跟异性交往,马兰是他唯一交往的同学,因为她从小就受到了严老先生的喜爱和保护,但是每次她一离开,严晓萱就要把她待过的每一寸空间都仔仔细细清洗、消毒一遍,消除那些不洁之人留下的气味;对于违抗她意志的行为,总是逼着他不停地忏悔,用“罪人”之类的名词称呼自己,并且用“必遭天谴”这样的话来威胁他,令他的心理饱受压力。
  他的回忆饱含着对母亲的控诉,也许大部分是真,也许真假参半,但是对父亲的怀念和对母亲的怨恨之情肯定是真实的。
  他除了对严晓萱的死亡过程谈得比较多外----虽然未必完全说了实话,对于其余作案过程总是推三阻四,就是不肯详细说出经过。
  他回答王熙荣说:“既然你已经对它们作了一番推理,就把你的推理当做事实好了,何必再在这上面多费口舌呢?”
  对于杀害张燕青的动机,他倒是有一番说辞。
  “在我的心中,的确是把张燕青当做了马兰。我爱马兰,尽管她对不起我,但我对她的爱刻骨铭心,哪怕只是一个替身,对于我来说足矣。我非常害怕她再次离开我……那是我唯一能留住她、让她永远不要离开我的办法……我每天晚上都到她栖身的那个小溪旁陪伴她,跟她说话,风雨无阻。”
  那些话很可能没有一句是真的,王熙荣暗自冷哼一声。“但是你离开了圳头村,却把她的尸骨抛弃在了小溪旁,没有亲人祭拜,连个扫墓的人都没有,这能说是要永远跟她厮守在一起吗?”
  “在我的心目中,那个小溪属于我,属于我两,只要她在我的领地上,她就属于我,她就没有离开我。在夜深人静之时,我的灵魂会回到圳头村我的小溪旁跟她相会,就象白居易的诗中所写,‘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
  他把自己描绘成一个多情种,把自己的谋杀行为描绘成了爱情故事。这家伙真够无耻的,王熙荣暗忖道。
  但是严文清一直闭口不谈在清川市做下的九件残害人身案的动机。
  到了第三天下午,他对于这个问题有了一番说辞。“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干。”他指了指洪建阳,“也许真如这位警官所说,我把对母亲的恨,延伸到了其他女人身上吧。”
  “那些牙齿是从被害人身上取下来的吗?”王熙荣问道。
  严文清低下了头,像是在研究自己的双手,也有可能在回味这双手扼住死者脖颈的那种感觉。
  “你为什么要取走被害人的牙齿?”
  ……
  “是把它们当做战利品吗?”
  ……
  “为什么要把它们埋在你母亲的墓穴旁?”
  “那是成绩单。”严文清抬头看着洪建阳邪邪地一笑。“小时候每天放学回到家中,我都要到她面前汇报在学校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包括我的成绩。一直到我离开家,她还是这样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我。你不是说,我之所以走到今天这步,她要负很大的责任吗?这话真是再对不过了。我至今仍然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要向她汇报自己的活动。像这种大事,我真么能不告诉她呢?当然,我不会让她如愿以偿的。她夺走了我父亲的生命,毁了我,我不会让她升入天堂的。我要让那些冤魂陪伴着她,牵扯住她,让她的灵魂永世得不到安宁。”
  严文清的眼中跳跃着两团暗黑色的火花,就象两团地狱之火。
  “你把你母亲的牙齿跟被害人的牙齿放在一起,是把它当做战利品看待吗?”
  严文清阴阴地一笑。“我知道你这样问的目的是想迫使我承认那女人是我杀的,说实在的,我巴不得她是我杀的。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让那个贱人成为我第一个杀掉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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