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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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玉牙
作者：妖伞
玉牙
若你有幸见到她
传我一句话
就说
随时可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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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
  
  枫叶镇一直流传着这么一个怪谈——山顶上的竹亭有女鬼，她会摄取路过男子的魂魄和痴情女子的心，维持自己的绝世美貌，然后静静等待下一个受害者。
  因为这个无从溯源的故事，山顶的竹亭日益荒凉起来。十几年过去，这里的亭顶已经残破不堪，每逢雨夜便滴滴答答的落一地晶莹。青苔从破裂的石壁上长出来，藤蔓缠上立柱。慢慢这竹亭便和深山融为一体，很难辨出。
  这夜，却有一个青衫的男子拂了拂亭中石凳的灰尘，拾来些细小的干柴，轻车熟路的在石桌上垒起来小灶煮酒。腰间缀着金丝的名贵折扇此刻也不过是用来煽火，纤长的手指添起柴也如沏茶一般优雅，上扬的丹凤眼在酒升腾起的雾霭下染上醉意。也亏得他一双巧手，如此简陋竟也能让酒香溢满。
  “玉儿，”他起唇笑，满眼竟然是孩童一般的兴奋“快，煮的真是火候，快来尝一口。”
  良久无人应答，只听得旁边一颗大树刷刷作响，一个黑衣的女子倒吊着落下，在快落地的时候一个优雅的翻转稳当的落地。扬起的脸不过十七八，杏仁大眼还带着点少女的灵动，长发随意的扎成一束垂到腰际。她不悦的对青衫男子皱了皱眉，将手中的短刀重重掷在了石桌上。
  “唐寂零你这次又没好好望风。”被唤作玉儿的女子连石凳上的灰都懒得拂，直接盘腿坐了上去，伸手一捞，沽了一杯酒啜饮着。
  “天地良心。”唐寂零一扬衣袖指着山腰处一个闹哄哄的宅子“你看这里，可以俯瞰到整个枫叶镇。你要杀的人方通住那个宅子，一动一静，我在这里一览无遗。怎么能说我没有好好望风。”
  “这里虽看的明晰，但我若是失手，你还是没法断后。”玉儿挑眉看他“你有什么暗器能从这里扔过去还能直戳中我，立即毙命的？”
  “拜托，自家招牌不是这么砸的。”唐寂零哭笑不得的给自己也沽上一杯酒道“青竹坊第一杀手沈玉，我若是信不过你杀方通这种人，我这眼岂不是瞎了。”
  “借口。”沈玉翻翻白眼“你就是想安逸的坐在这里煮酒喝。”
  “唉……煮好的第一口还不是让你先喝了。”唐寂零不否认自己的动机，伸手去撞沈玉的杯盏。
  这二人言谈自如，内容却不是那般轻快的事物。
  他们口中的青竹坊，乃是当世第一杀手盟，以其神秘与致命闻名天下。
  当中成员主要分为三种：脑，眼，牙。
  脑主要由联盟创始人构成，世袭制。基本工作是招收人员，接收任务，分派给各路眼。
  眼，则是脑和牙沟通的中介。他们负责将任务传达给牙，并和牙共同完成任务，负责为牙探好路搜集情报，并在牙执行任务时予以监督，一旦牙失手无法逃脱，便要出手杀掉牙。因此作为眼，必须有良好的洞察力和隐蔽性，并掌握至少一种远程暗器。
  而牙，顾名思义，就是杀死任务目标的人。他们一般讲究杀一不杀百，能简则简。他们在被眼监督的同时，也对眼进行制约。一旦眼出现私通情报之事，便就地杀掉。
  由于牙和眼的相互制约，脑让牙和眼每三年换一次组合，让他们不至于摩擦出感情也给予时间适应彼此的步调。
  “这单完了，下单是去哪里的？”沈玉喝完酒胡乱的抹了抹嘴，白皙的脸颊微微红起来，显得俏皮可爱并没有冷酷杀手的样子。
  “下单啊……”唐寂零撑起下巴，沉吟半晌忽然伸手拿去沈玉手中的杯盏，轻轻放在桌上“有个任务，可接可不接，我想问问你。”
  “恩。”沈玉和唐寂零搭档一年有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正色，不觉摆正了姿势。
  “……取当今圣上项上人头这事，你敢不敢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唐寂零定定看住沈玉的眼睛，避免对方当他只是玩笑。
  “……唐寂零你傻了么？”半晌，沈玉眨眨眼，简直不敢相信的说“万人之中取人首级已经是很难了，还要取万人之上的人的首级，你是醉了么？这任务我当然不会接，你想我这坊内第一变成墓志铭么。”
  沈玉跳起来，好看的眉眼里面又是惊慌又是嗔怒：“我准备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再给我说下单任务。”
  沈玉拾起桌上的短刀，转身衣角飞扬，袖口翻成好看的花。不料一直不说话的唐寂零忽然伸出手，一把逮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无法挣脱。沈玉本来心情不悦，这下被唐寂零抓到像是正敲在火上，正准备回旋一个踢腿的。唐寂零咬咬牙先开口了。
  “但是……他们许你一世自由。”
  呼起的一阵大风吹散了这句话，沈玉的眼睛一瞬间闪过希冀，又灭下去。她收了腿，唐寂零也尴尬的放开沈玉的手，拉拉自己已然服帖的衣角道：“那……那就这个事，我明天早上给脑回信，你要是接去客栈找我，我就住你隔壁。”
  “……恩。”沈玉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定定看着自己的手。不安的揉捏着被唐寂零抓住的地方。
  唐寂零将石桌上的东西一把推到地上，用脚踩了几下，刚想回头问沈玉是不是一起走，却见背后一空无一人。
  偌大的山顶，只有竹影回应他的眼光。
  其实沈玉这坊内第一的头衔，一半来自她的神秘和绝情，惊世大案是其次。
  神秘是因为，沈玉这人无父无母，不知缘何被坊内一等一的高手长生带来。自小苦练各种杀人技艺，却与坊内人无多交流，只与长生私交最密，相传她此生所信任的也就此一人。而长生却在四年前一次外出任务中不幸身亡，从此沈玉不再回青竹坊，全靠眼来联络。因此坊内许多人从未见过沈玉的模样。
  绝情说的是手刃自己的眼。一年余前，沈玉和自己的眼陈雪的合作期，正要满三年。或许是故意卡在这个空档，以为沈玉会因为与自己的感情而有所顾虑，陈雪在这个关头去衙门告密青竹坊的位置。却不料沈玉就在她身后，踏进衙门刚上茶准备说话，已被一柄小刀贯穿了喉咙。
  虽然需杀泄密者这事，坊内人人自知。但是做到沈玉这般干净利落，还是颇为为难。因为事后沈玉甚至烧了陈雪的屋宅，陈家上下全都死于非命。
  至此，坊内人人害怕沈玉，无人愿去做她的眼。而唐寂零那时入青竹坊刚好三年，对这个神秘的女杀手充满了幻想，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了她的眼的职位。
  而初见却大大的出乎唐寂零的意料，并不是一脸沧桑两眼血红的冷艳的女杀手一脸冷漠的立在桥头。却是一个脸色绯红的丫头片子，一脚踏在赌桌上，和一群粗野的汉子压着大小。
  那个时候唐寂零的感觉，说是五雷轰顶也不为过。
  他怎么看沈玉都是个小丫头，像个新鲜的水蜜桃，快活自在不可一世。眉眼一挑，竟是无人可及的娇俏。
  这样的人，是青竹坊第一杀手？
  等到赌桌散了，他忐忑不安的跟着沈玉，一路跟到荒山野岭，却见她猝然回首对他笑：“你就是新来的眼吧，我是沈玉，你叫我玉儿便是。”
  起初唐寂零觉得是沈玉演的真，装事故假清纯，其实本质应该还是个苦大仇深的女人。但相处一年有余，唐寂零惊讶的发现这人的确就是这样。爱笑爱自由爱生气，一颦一笑，一悲一喜全在脸上，并不隐藏分毫。除了执行任务时，那杀的猩红的眼，平常的沈玉总是欢喜的像个小孩。
  而沈玉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自由。
  青竹坊的杀手，特别是像玉儿这样从小在坊内长大的，都要交三千万两黄金的赎身金，才能得以自由。这样的天文数字，沈玉竟也攒齐了三分之一。有人试过强行挣脱，却是换来全坊高手的联合绞杀。
  有些秘密不能泄露，有些人不可去留。脑是这么说的。
  说实话，在唐寂零看来，沈玉是坊内第一高手，生活安逸不缺金银，还能挑任务做。实在是不懂她为何如此渴求自由。
  但是每次问到这个，沈玉不是只是笑过，就是低着头不说话。
  那样子，在唐寂零的梦里徘徊千百遍不止。
  “啪啪啪”窗外有鸟扑腾的声音，唐寂零打了个哈欠，揉揉自己的黑眼圈。就为了昨天那事，他愣是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和沈玉的事情，搞得深夜才睡。
  推开窗楞，呆头呆脑的鸟扑进唐寂零怀里。唐寂零提笔写此单不接，喂了信鸽一些食材，正准备放飞。一个黑影恰好从窗楞踢进来，提手抓过鸽子。
  “玉……玉儿？”唐寂零被这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时吓住，才认出来人。
  “给我把回信改成接。”沈玉咬咬牙说，黑眼圈显得可怖“现在马上立刻，免得我改了主意。”
  “是是……”唐寂零哆哆嗦嗦的接过受惊的信鸽，一笔一划的改好，再次放飞的时候，手怎么也放不开，手抖了半天还是回头望了一眼沈玉，皱眉道“你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