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牙

第2章


  “废话什么!”沈玉一脚踢唐寂零手上,后者哎哟一声松了手。信鸽忙不迭的逃离这两个善变的家伙,一扑双翅飞向蓝天。
  唐寂零的手还停在半空,对着信鸽远去的方向好像要挽回什么。
  “走吧,别傻愣着了。”沈玉是个行动派,利索的揪住唐寂零的衣领往外走。
  “现在??等我,我外衫还没穿,等下……”唐寂零半天逮住个桌角,死死抱住不肯移动。
  沈玉被他的停下拉的一滞,呼啦一下向后摔倒,和唐寂零撞个正着。两人痛的只能用眼神指责对方。
  这么对视良久,沈玉忽然笑起来,说:“看你那傻样。”
  唐寂零抱着桌腿,散着一头长发,衣衫不整,气喘如牛。他看看自己差点也笑出来,但是一想到以后的事情,嘴角却怎么也扬不起来。
  沈玉自顾自的笑着,就好像是遇到什么天大的好笑的事情。
  然而多年之后,唐寂零再回忆这笑声,竟然全是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现
  “玉儿,你要多笑。”
  青翠的竹子仰着头,三十多岁的男子将手背在身后懒洋洋的立着身子晒太阳。竹影细碎的洒在他身上,像是带有回忆的碎片,分割出支离的细节。他回过身冲谁笑,长眉舒展开来,枉凝一世傲慢。
  “玉儿,来我教你钓鱼。”
  “玉儿,小赌怡情,你莫拦我。”
  “玉儿。”
  “你可有梦想?”
  他总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或笑或闹,却不能接近。嘴巴像是被什么堵住,死死发不出声音。看着场景一个个切换,他越走越远。苍茫的大雪满盈,风灌满袖口,那人说我会回来的。一串脚印留在雪地上,须臾消散,换上的是刺眼的殷红。
  “哈……”几乎是喘着粗气醒来,一摸额上全是粘黏的汗。沈玉撑着坐起来,听到车轱辘吱吱呀呀的声音。
  “醒了啊?”唐寂零一掀帘子坐进来,讲手中的一碗清粥递给沈玉“马车快驶到了,你整理整理。”
  “真慢。”沈玉接过粥,表面的一层已经被唐寂零吹凉了,她便大口大口的喝起来,糯米的清香溢满口腔,好像那种压迫似的不适感都消失了。
  “好意思说,谁在后面睡的这么安逸。”唐寂零揉揉自己的肩膀,眉宇间全是疲惫。从雇马车到探路,全是他一人干好的。眼需要为牙铺好一切的路,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吗,眼比牙操心的更多“车夫没什么背景,也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我就说带妹妹去走亲戚,一会儿你切莫说错了。”
  “真是麻烦。”沈玉就不喜欢这虚来掩去的套路“所以我说一人一匹马,早早就到了。”
  “哼,想的轻松。”唐寂零从腰间掏出折扇,不急不缓的扇着“你以为国都是边防小镇,轻易就能放你进去,免不了一番责问。孤男寡女一人一匹高头大马冲人家门口。不打眼都对不起围观群众,不盘查都对不起多年审讯经验。”
  “你说话越来越皮了,一年前还说的有板有眼呢。”沈玉喝完最后一口粥,笑着擦嘴。
  “还不是让你逼出来的。”唐寂零原来良好的公子形象,在沈玉这里毁于一旦。这丫头总有些奇思妙想,为人又可怕的雷厉风行,想到便一定要去做。唐寂零跟她这几年,烂摊子都收拾了一大推。偏生她在唐寂零不喜欢的方面执着的要命——执行任务时候的望风。
  要说认真望风,唐寂零就做了一次。那次是杀一个双手斧的祖师,正巧唐寂零好奇这坊内第一的高手身手是如何不凡,便故意站的近了些。可惜战斗并不像那些说书先生口中的那般精彩,更像是在一瞬间结束了。沈玉一直躲在树下的阴影里面,出来的那一瞬,眼底森寒的光让远处的唐寂零都不寒而栗。手中的短刀一瞬间抽出,直接插入对方的心脏,旋转,拔出。整套动作自然流畅,像是野兽扑向毫无还手之力的猎物。那是唐寂零不喜欢的沈玉,机械冷漠的像个死人。
  毫无生气。
  “客官,要到了。”车夫拉长嗓子一声吆喝,唐寂零应着,掀了帘子走出去。
  到了门口,唐寂零和门卫交涉着什么,沈玉百无聊赖的翻了出去,坐上车棚,高仰着头看威武的城门。那一砖一石虽然都磨蚀得厉害,整个建筑还是散发出一股不可侵犯的气势。城墙上站得笔直的守卫士兵,铠甲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仿佛不可战胜。
  “哇……”沈玉虽然接过很多单生意,在国都,这还是头一笔。她从来不知道冰冷的建筑也会给人以压迫,眼睛都不曾望向她的人会让她畏惧屠杀。这个新世界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太多东西需要熟悉和掌握,这反而让她跃跃欲试。
  这边唐寂零已经交涉好,招手让马车进去。从边门走进去的那一刻,沈玉回首望城门,竟觉得那像是谁的脸,唇死死咬合,不发一言。
  五年前,宣召五十四年,先帝驾崩,十三皇子古成风继位。
  古成风生性温和,不喜战乱,也不好大喜功,大兴土木。他打开国库,赈济灾民。知人善任,除了不少贪官污吏。国家如今正值昌盛,沈玉想不通,谁会想要杀掉这么一个王。
  “君王将相家,你不懂的事情还太多。”告别了车夫,唐寂零细细向沈玉道来“先帝当时不过中年,突然暴毙,根本就没定过太子。平素他重用的二皇子,四皇子,九皇子,到最后,居然没有一个选上成帝王。大家都不知道先帝临终前到底说了什么,他那时屏退了一切侍从,只留有毕生好友陶然公。最后先皇驾崩,陶然公拿出诏书公布新皇。但是,几位皇子的不甘,却死也等不到验证了。”
  “……你的意思是那几位皇子雇的我们?”沈玉似懂非懂的问。
  “嘘——这事谁说的清楚。”唐寂零拿扇子轻轻掩住沈玉的唇笑道“我们受人钱财与人消灾,多的不必知道。”
  “……我知道了。”沈玉皱皱眉,推开唐寂零的扇子“但你别总把我当小孩。”
  “是是,坊内第一呢,我哪敢。”唐寂零还打着哈哈,沈玉笑得去踢他的后腰。
  “话说,别闹这个,我们去钱庄取钱来。”沈玉忽然眼睛一亮,调皮的眨眨眼“这次小爷请你,我们住上等的客栈。”
  “你?请我?”唐寂零不确定的指了指沈玉,又指向自己。之前沈玉一直攒着赎身的钱,别说请唐寂零吃餐饭,就连酒都是偷唐寂零的喝。
  “是啊,谁知道这次任务不成还有没有命用,攒着便宜钱庄啊。”沈玉跳起来敲唐寂零的脑袋。
  “那我等下还要侦察……”唐寂零忙得很,不像沈玉只用等着最后的出击。
  “那你且去定了客栈,通知我一声便是。”沈玉双手背在后面,就朝着和唐寂零相反的方向走去“至于我嘛……”
  熙来攘往的街头,少女深黑的衣服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只听得那声“我想干啥便干啥”依旧潇洒的如同在耳边诉说,带着一股不可及的傲气,悠然远去。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良久唐寂零低语着,并不像从前那般跳脚。沈玉一走,有些沉重的回忆从这座城的四面八方袭来,唐寂零没法感知风的去向,只知道自己在这风暴的中央,不可回避的推向征途。
  国都确实比沈玉原来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热闹。
  单说街边的小贩,就比沈玉过去一年见到的还要多。她先去钱庄换了些散银,又给自己置办了一身浅绿的新装。再走进人群中,才感觉有点融入到了这个喧哗的城市里面。
  这里到处都是酒馆,说书的先生拍着案板讲的热血沸腾,沈玉从他们中走过,赤膊的大汉大口喝酒叫好,染上她一袖的醉意。地下赌场开得如火如荼,眼睛布满血丝的中年人死死的盯着骰子,有人被拖出大门,撞上沈玉的肩膀淡淡的疼。青楼的姐姐们倚楼卖笑,手是对人招着,眼睛却像是看着别的地方,脂粉落到沈玉发上红的黯然。
  长亭杨柳,清池彩灯,华舟美人,各地珍玩,这些东西仿佛用尽一世也看不完。
  沈玉有些好奇,这样的地方会有哪一处是安静祥和的么?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里倒真有一处废园,明明隔闹市也不远,偏生没什么人过来。大抵是对比起那厢的喧哗,更显得这边清冷可怖。
  沈玉倒是愿意享受这难得的清净。正巧夜色浓郁,废园除了月光再无照明之物。更让沈玉有种找到归属的安全感,像一只猫想要找到藏匿的庇护所,她蹑手蹑脚的走向废园深处。
  没想到,却看到一大片池水,不知和什么活水连着,里面的生物竟都还好好的,生机盎然的样子。水边的草丛游荡着萤火虫,飘然起舞。沈玉俯身凑过去,水面上映出她年轻俏丽的脸,眨巴着大眼睛,不知道想看穿什么。哪知碰上一只不听话的鱼,突然甩起尾巴,溅了她一脸。沈玉被当头浇了一头冷水,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就伸手捞鱼。好在这池水不深,沈玉捞了半晌真逮到一条泛着金鳞的鱼。虽然不一定就是之前甩尾巴的那只,却也够她解恨了。
  沈玉打量打量周围,找到不少枯柴,想着自己怀里还有把短刀可以去鳞,便想烤了这鱼。正生着火,身后淡淡有脚步身传来,虽然听起来像是不愿惊扰沈玉,却是逃不过她敏感的耳朵。这人没有武功底子,也探不出内力,沈玉知道这人不是唐寂零也不是打劫的,就大胆的慢慢回过头去看。
  面如冠玉的男子注意到她的回首,也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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